這一天晚上,到了後半夜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
宋以真是被冷醒的,她坐起來搓了搓發涼的手臂,看了眼天色還早,便拿出醫書看了一會兒。
吃過早飯去了回春堂,恰好這時候那一缸新培養的青黴素已經可以提取了。
宋以真便和黃師傅在後院提取青黴素,剛把青黴素提取出來裝好,便見張子骞從外面走了進來,嗓音隐隐有些急切:“先生,有人擡着屍體來醫館鬧事,說我們醫死了人。”
“什麽?”
黃大夫和宋以真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之色。
黃大夫解下身上的圍裙,讓宋以真将這些青黴素收好,自己便朝前面走了過去。
宋以真看了兩人的背影一眼,趕忙裝好了青黴素,也解下圍裙走了出去。
剛走到鋪子裏,便聽外面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她走了出去,見黃大夫面前放着一個渾身長滿疹子的男人。那男人她也見過,便是那一日來回春堂治療花柳病,且長的尖嘴猴腮的男人。
一旁正有個老婦人坐在旁邊,扯着黃大夫的褲腿便哭天喊地的大哭起來。說什麽回春堂醫死了,她要讨個說法雲雲。
宋以真走了過去,見男人的死相像是中毒所致,便心下沉了一沉。
正巧這時候黃大夫彎腰對那婦人道:“老太太你先起來,若人真的是醫館醫治不當導致身亡的,我們必定給你個說法。”
那老婦人一聽,非但沒起來,反而哭得更兇了。
宋以真見狀,便知這是蓄意訛人了。
那老婦人哭聲驚天動地,不消片刻,這一條街的人都聚集起來,大家指指點點,對于人命觀天這種事情大夥都采取觀望,說閑話的态度,早已沒了昨天那群衆正義的狀态。
而另一邊,被禁足在院子裏的王檀雲,聽了丫鬟的話。
深覺打臉報複的機會來了,連忙指使丫鬟去府衙通知捕快前去拿人。
“小姐,夫人說……”
丫頭的話還沒說完,王檀雲就一巴掌扇了過去:“本小姐如今讓你做點事你都敢推三阻四,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說着,她提高了聲音:“還不快去!”
那丫鬟自來就怕她,聞言連忙捂着臉往外跑。身後忽然傳來王檀雲讓她回來的聲音,王檀雲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小姐,可是老爺說……”
王檀雲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這兩巴掌可是把那丫鬟扇的徹底沒脾氣了,只能王檀雲怎麽說就怎麽做。
于是兩人從角門走偷偷溜了出去,到了衙門,王檀雲直接找來捕快對着說:“回春堂醫死了人,你去把人拿過來先關兩天再說。”
那捕快聞言有些遲疑,王檀雲柳眉一豎,哼道:“怎麽不聽我的話?”
“小的不敢。”捕快哪裏敢惹她這個上司小姐呀。
王檀雲滿意笑了起來,加重了語氣說:“尤其是回春堂那個小學徒,更不能放過。”說到這裏,王檀雲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一個小學徒竟然整日背着藥箱子學大夫給人治病,真是笑死人了。你去,将她給我綁來,好好的審問一番,讓她認罪。本小姐必定在我父親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那捕快聞言,心裏一喜。
聽說這位小姐已經和京中國公府定了親,有她美言幾句,以後自己的官途豈不順暢?
想到這裏,那捕快連忙帶了一對人馬到了回春堂,二話不說把人全都給帶回了衙門。
到了衙門之後,那老婦人吓得話也不敢多說一句,那衙役也不廢話,直接讓人把他們都關了進去。宋以真則被單獨關入了一間牢房,牢房裏陰暗潮濕,老鼠蟑螂多的不得了。
沒過一會兒,宋氏和陳彩荷都到了牢房裏來看她。
宋氏一見她站在牢房裏的樣子就流淚:“以真。”
“娘,別哭。”
宋以真對宋氏笑:“等事情查清楚,過兩天就好了。”
陳彩荷倒是很欣賞她這臨危不亂的氣度,心下雖然着急,但也安慰道:“你們別擔心,我已經打點了牢頭,以真他們在這裏應該不會太難過。”
宋氏也哭着将手裏厚實的衣物遞給她:“牢裏冷,你且先穿着,娘同荷姨給你想辦法。”
宋以真點頭,凝眼看着陳彩荷,想了想說:“荷姨,你告訴張子骞,讓他去查一查和許大公子一起逛花樓的林公子,我猜測這件事和那個姓林的可能有關系。”
陳彩荷聞言點頭,正想多說幾句話,便被獄卒趕了出去。
他們走後,宋以真穿上宋氏送來的厚實衣物,站在牢門前看着眼前陰暗無比的地牢發呆。
回春堂醫死人的事情,不過半日便傳遍了整個江寧。
許太太聽聞以後,連忙舉起雙手感嘆:“感謝菩薩,幸好大哥兒那病沒被醫死。”
許靳遠聞言,眉心蹙了蹙,對許太太輕聲道:“娘,應該是有人陷害黃大夫他們。”
許太太聽了這話,有些奇怪:“回春堂在江寧開了也有十幾年了,若是有人要陷害黃大夫他們豈不是早就害了?我看八成是他們的新藥有問題,哪有往人體裏打藥的道理。”
許太太對自己的見解很肯定,随即便道:“咱們還是繼續請濟生堂的林大夫瞧病好了。”
許靳遠聞言,在心底嘆了口氣,看着這偌大的院子,心裏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股無力的感覺。
恰好這時候許太太忽然想起了許大公子和自己的大孫子,又忙道:“我得趕快派人去莊子裏把你大嫂和孩子接回來,對了,最近可有看到你大哥?”許太太扭頭詢問道。
許靳遠搖了搖頭:“大概出去了。”
一聽出去了,許太太就知道許大公子又去了煙花之地。
連忙讓府裏的小厮去青樓把許大公子請了回來,這時候許大公子正摟着花娘同林公子說話:“聽說了嗎?回春堂醫死了人被抓了。”
那林公子聞言點了點頭,嘴角帶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許大公子看了他一眼,忙問:“不會是你做的吧?”
“怎麽會?”林公子搖頭:“我怎麽可能拿人命來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