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聶老爺子發多麽大的脾氣,聶蒼昊都平淡以對,好像對方的任何反應都早在他的預料之內。

哪怕聶老爺子嚷着要召開股東大會,撤除聶蒼昊代理執行總裁的職務。甚至将他開除出聶氏集團,聶蒼昊神色依然平淡無瀾。

聶誠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老爺子的這句話,當即響應:“爸,我這就安排召開股東大會!不過……你這身體恐怕無法出席會議,不如視頻會議如何?”

“就視頻會議,立刻安排!”聶老爺子不停地喘息,時不時忿恨地瞪聶蒼昊一眼,好像恨不得用眼刀将他淩遲。

劉美君臉色有些蒼白,她試圖挽回:“爸,蒼昊年輕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啊!他可是你的親孫子,而且他代任總裁期間業績斐然,不能因為他的一些過錯就徹底抹殺了他的功勞!”

然而聶老爺子完全聽不進去劉美君的規勸,他只有一句話回答兒媳:“你把擎宇教育得很好,可惜沒有看好這個小子,讓他流落在外面長歪了!”

劉美君渾身一震,不禁悲從中來,掩面流淚,再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就在聶誠忙着安排股東視頻會議,聶老爺子忙着喘氣的時候,安然走出來,對梅姨說:“你送我的兩個镯子,我歸物原主。”

衆目睽睽之下,安然從包裏拿出了兩只镯子。一只白玉镯子,一只赤金纏絲镯子,都是梅姨送給她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梅姨的身上,她臉色頓時有些煞白,低聲請求道:“我們可以到外面說嗎?”

“不必了。也沒有見不得的人話,就在這裏說吧。”安然見梅姨沒有接镯子,就将兩只镯子放到了病床旁邊的五鬥櫃上。

“那天你送我這只赤金纏絲镯子,我原本不想要,可禁不住你作為長輩再三懇求就收下了。可我真沒想到原來這是你收買我的薪資,我更想不到你跟二叔竟然結成了一派,利用我偷取總裁室電腦的密鑰。可惜二叔資質太平庸,竟然看不穿這是聶蒼昊設的局,結果把病毒當成密鑰,導致私生子事件傳遍整個公司,贻笑大方。”

所有人都不禁狠狠一怔,尤其是姜芹。頓時警惕地支棱起眼睛,走過去問正在打電話安排股東會議的聶誠:“你什麽時候跟梅姐結成一派了!”

聶誠連忙挂斷電話,心虛地推了她一把,低聲喝斥道:“胡說八道什麽!”

聶老爺子也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梅姨,再看看自己的二兒子。“你們倆……”

他突然發現自己太過性急了。聶蒼昊這個逆孫固然不孝,可是聶誠這個兒子……顯然心思也不簡單。

尤其是他還沒死呢,自己的兒子竟然跟自己的女人結成一派?!

梅姨連忙靠近聶老爺子,解釋道:“蒼昊鬧得太離譜了,我怕他闖下大禍,所以才幫聶誠……”

生性多疑的聶老爺子坐實了心中的懷疑。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連聲喊着:“魏管家!”

魏管家連忙上前攙扶住他,“老爺子,您冷靜,別激動。”

“到底怎麽回事?”聶老爺子緊抓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他現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魏管家眼神閃爍了一下,很為難地看了一圈,感覺得罪了誰對自己都沒有好處。

“連你都不肯說實話了!”聶老爺子更加絕望了。“看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人人都當我土埋半截随時要去見閻王了!你們都糊弄我!”

“老爺子,你聽說我……”魏管家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如實道:“二老爺的密鑰的确是從安然少夫人那裏得的。至于是不是梅姐兒收買或者欺瞞少夫人,我也不清楚。”

“喲,原來聶誠跟梅姐兒還有這麽一層關系啊!”劉美君哪裏肯放過這個翻身的好機會,她當即逮住這個把柄開始反擊,對着姜芹冷嘲熱諷:“弟妹,你都不管管聶誠嗎?在外面風流養外室生下私生子還養這麽大。如今再帶回家認你做媽也就罷了,可他連自己的小媽都惦記上了,這越發不像話了!”

姜芹生性好強,接納聶海岩也純粹是從自身利益出發,另外也是為了争口氣,想壓過劉美君。現在竟然當衆被打臉,哪裏還咽得下這口惡氣。

她甩開丈夫,大步走過去,左右開弓給了梅姨兩巴掌,破口大罵:“不要臉的狐貍精!肯定是你發騷勾引聶誠,他才看不上你呢!”

罵完了梅姨,她又轉身對聶老爺子解釋:“爸,你千萬要相信聶誠啊!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您千萬不能為了一個卑賤的暖床情婦懷疑到自己的親兒子身上!我最了解聶誠,他年輕的時候也許風流,現在早就改了一心一意對我好,除了我他從不正眼看別的女人……”

還沒等姜芹解釋完畢,就見聞洪過來了。

聞洪進來誰也沒看,徑直走到了聶老爺子的面前,俯耳悄聲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又打開了手機,将拍攝的照片一張張地翻給老爺子看。

衆人都好奇地探頭探腦,只有聶蒼昊和安然穩如泰山,對那些東西絲毫不感興趣。

聶老爺子剛剛蘇醒,受到的打擊卻是接二連三,他捂着自己脆弱的心髒,不知道自己還能挺到什麽時候。“聶誠!你怎麽拿到的我的指紋和私章……魏管家……是你嗎?”

魏管家連忙否認:“沒有老爺子允許,我哪裏敢擅作主張!”

聶老爺子看向臉色蒼白的梅姨,氣得快要再過去了。“是你……你為什麽一再幫聶誠……你跟他……到底……”

一口氣沒上來,他兩眼翻白就倒下去了。

現場又是一片兵慌馬亂,有人忙着喊醫生,有人忙着喊聶老爺子,接下來就是一通急救。

聶誠傻眼了,他剛剛安排好的股東視頻會議就這麽泡湯了!

就算聶老爺子能蘇醒過來,估計也不會再相信自己了。他狠狠瞪了梅姨一眼,把所有的怨忿不滿連同責任罪過通通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這都是你給我出的馊主意!你說什麽怕老爺子走了沒有依靠想讓我照顧你,所以主動幫我做事!天地良心,我從沒做過對不起父親的事情,也沒碰過你啊!”聶誠斥罵了梅姨一通,又轉過身想跟父親解釋。

可是他見老父仍在急救,就轉而對魏管家解釋:“魏兄最了解我的為人了,我怎麽可能跟父親的暖床丫頭有暧昧,我又不缺女人!是她主動……主動要求幫我做事,我們倆絕對沒有逾越雷池半步,否則天打五雷轟!”

魏管家勉強勸慰了兩句:“等老爺子醒了自有明斷,清者自清嘛。”

二十多分鐘之後,聶老爺子終于又醒了過來。

這次蘇醒之後,他也不研究繼承人的事情了,只吩咐了一句:“把那個賤人攆出帝都……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所有財物首飾衣裳不許帶走半件……讓她滾!”

整個過程,梅姨都低着頭沒有為自己分辯過一句。

安然倒有些意外,沒想到梅姨如此沉得住氣,更想不到聶老爺子如此絕情。

好歹是陪伴伺候了他幾十年的女人,一朝反目半分情意都不念。

這種事情是一個人的錯嗎?安然并沒有聽到聶老爺子責怪他的兒子聶誠半句,所有罪名都推到了梅姨的身上,這方面的行事風格父子倆倒是一脈相承。

魏管家連忙照着聶老爺子的吩咐做了,即刻派人查封了梅姨名下所有賬戶,并且将她強行押上了一輛車,準備送出帝都。

安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梅姨兇多吉少。她雖然怨忿對方的利用,但真沒想為這點事兒置梅姨于死地。

她想阻止,但她自身難保,只能求助聶蒼昊。

“梅姨也不是很壞……她可能被聶誠利用了!你能不能……”安然猶豫着低聲對聶蒼昊求助。“能不能幫她一把,我怕魏管家私下也讓她安樂死。”

聶蒼昊似乎并不驚訝安然為梅姨求情,淡聲安慰道:“我自有安排。”

安然稍稍松了口氣,她對聶蒼昊的印象略有些改變。“我以為……你不會幫梅姨,畢竟她跟聶誠合夥對付你。”

聶蒼昊勾了勾唇角,低聲道:“她還算識趣,沒有把事情做絕。”

因為梅姨對他道出了那日安然并沒有背叛他甚至拒絕了梅姨的要求。哪怕她拿聶擎宇的下落引誘安然,安然仍沒答應。

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安然又改變了主意,答應了幫梅姨。

聶蒼昊卻是明白,那是因為他故意把自己的商務筆記本電腦送到了安然的眼皮子底下,才讓她動了心思。

其實安然一開始并沒有想背叛他。假如他沒有刻意試探她,那場風波原本不該有。

梅姨解開了聶蒼昊的心結,也為安然洗涮了嫌疑,聶蒼昊給她記了一功。

所以這次的事情,他倒不會見死不救。

周圍的人都圍着聶老爺子忙亂成一團,只有安然和聶蒼昊站在一隅說話,根本無人注意他們倆。

“故意這個時候還梅姨镯子,你在幫我?”聶蒼昊突然開口問她。

這一刻,他的聲音和眼神一樣溫柔,像極了那個人曾經對待安然說話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