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四皇子陰勳和秦真一起前來,将珍妃扶了回去歇息。

珍妃靠在四皇子肩頭,吩咐秦真加派人馬,盡快在七日內将天仙子給寧宗找到。

秦真點了點頭,眼光在宋以真身上意味不明的掃了一下,這才同四皇子陰勳一起扶着珍妃離開。

宋以真被他那一眼掃的有些後脊發涼,随後才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秦真的針灸已經落下了,也不知道他那裏長得怎麽樣了?

宋以真本想找個時間溜去東宮給秦真針灸,誰知珍妃他們離開後,躺在龍床上的寧宗忽然睜開了眼,眸光陰沉地落在宋以真臉上:“若找不到天仙子,朕還有多久?”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咬牙而出,宋以真心中一頓,看着寧宗那張垂暮老矣的臉, 心中微微一定,沒有說話。

“回答朕!”

寧宗雖然躺在床上,那雙蒼老的眼依然不失了九五之尊的威嚴和氣勢,但這一切似乎都只是強弩之末,這一認知讓寧宗心中一陣咒罵。

他死死咬着牙關,目光狠狠地盯着宋以真:“回答朕。”

在他陰沉的目光下,宋以真屈膝跪在地上,低頭輕聲道:“若是找不到天仙子,陛下的身體由微臣好好調養,還有三月!”

寧宗呼吸一凝,三月?

寧宗從未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近?難道身為天下之主的他,要這般茍延殘喘的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死神一天天降臨?

不!

他要活着!

寧宗喉嚨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宋以真一聽,連忙擡頭,見寧宗因為情緒激動,導致喉頭的痰卡在喉嚨,險些就窒息過去。

宋以真趕緊上前,扶着寧宗趴在床頭,便伸手去給他清理喉頭的痰。等痰清理好,寧宗卻覺得自己剛在閻王殿走了一遭似的。

他緊緊握住宋以真的手,嗓音嘶啞的道:“你不是能給人換心嗎?你給朕也換一個心!”

随着殿內搖曳的燭火撲向宋以真眼裏的是寧宗那不甘心的目光,宋以真跪在龍床前,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陛下,阿同之所以換心是因為她病症在心。而陛下的病症已經蔓延至全身,便如油盡燈枯,生命衰竭直至死亡這件事,我們渺小而卑微的人類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空曠的寝殿內,宋以真低低的聲音清晰地響在寧宗耳旁。

寧宗本想伸手指着她怒罵,卻悲哀的發現,這個往日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此時竟然猶如登天難。

他不甘心,死死地抓住蓋在身上的錦被,從喉嚨裏擠出憤怒暴躁的聲音:“來人,将這輕視皇權,大逆不道的宋以真給朕打入天牢。”

被錦衣衛帶下去的宋以真,目光安靜又明亮的落在寧宗那衰老遲暮的容顏上,這目光便如一記冷刀讓寧宗心中陡然憤懑:“給朕……”殺了她!

最後三個字剛要出喉頭,寧宗卻頓住,因為他悲哀的發現,就算只有三個月,他這個君臨天下的帝王,竟然還想茍活于世。

寧宗悲涼無比的閉上雙眼,不再去看宋以真。

而宋以真剛被錦衣衛帶入牢中,珍妃就聞訊趕來。她站在牢房外,目光惆悵地望着她:“別擔心,你不會出事兒的。”

宋以真看着她勉強的笑了笑,珍妃又道:“下回,在面對陛下的時候,你柔和一些,撿些他愛聽的話說。他便不會這樣暴怒了,面對死亡,是個人都會害怕的。”

宋以真聞言抿了抿唇,對珍妃道:“娘娘作為醫者,我本該向病患隐瞞病情,好讓他在最後的一段時日能沒有心理壓力的安然度過。”頓了頓,她擡頭看着珍妃:“可他是陛下,一怒伏屍百萬的帝王。陛下聽見了你今夜所說的話,還曾想換心來醫治自己的病情。我只能如此說,否則……”

她眸光靜靜地看着珍妃,輕聲道:“若是讓陛下覺得換心能治好他的病,那該有多少人為了這子虛烏有的辦法而惘然送了性命?”

珍妃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半晌只能嘆了口氣:“你的性子太直、太傲不适合汴京城。”

宋以真抿了抿唇,沒說話。

或許是近來的變故太多,宋以真對于天牢竟然生出一股親切感。

目送珍妃離開之後,宋以真躺在厚厚的稻草堆上,不過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此時的東宮之中,被禁足的太子得知宋以真被打入天牢的消息瞬間大喜過望。

父皇命不久矣,這回又把宋以真打入了天牢,沒人治病,五公主此時也被禁足不得自由,若是自己暗中動點小手腳,等父皇一死,那皇位便是他的了。

想到這裏,太子無比亢奮的召來心腹,讓他傳信給楊隐讓他三日內必須回宮。

楊隐是那人的徒弟,雖一直被自己安插在太醫院裏面不怎麽顯山露水,但那手醫術在太醫院也算屈指可數的。

太子這邊緊鑼密鼓的安排下去,思來想去又覺得留着宋以真始終是個隐患,便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天牢中刺殺宋以真。

有了上次下毒刺殺的經驗,太子這回換了個法子,讓殺手以珍妃的名義前去天牢中給宋以真送宵夜。

這樣一來,宋以真死後還能把黑鍋甩在珍妃他們頭上,豈不是一舉兩得?

卻說宋以真睡的迷迷糊糊間,忽然聽見牢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見一個宮女拎着食盒正站在牢房外。

宋以真神情狐疑地看着那宮女從外面進來,對自己恭謹無比的道:“宋院判,珍妃娘娘命奴婢前來給你送些吃食。”

宋以真看着她将食盒放在地上,依次從裏面取出一些清粥、糕點,便放松了心神坐在稻草堆上看着那宮女問道:“娘娘可在照顧陛下?”

那宮女動作頓了一下,這才輕聲答:“是的,珍妃娘娘有句話讓奴婢帶給宋院判。”

宋以真詫異擡頭,卻見那宮女含笑湊過來輕聲道:“珍妃娘娘說……”

那宮女的聲音太小,宋以真下意識傾身過去,忽覺耳旁冷風一襲,那宮女從袖中掏出匕首向她的心口刺去。

寒光白刃,宋以真下意識往後一退,伸手去摸身上的銀針和藥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