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真背着藥箱子剛走過溫泉,一顆青果便落在了她腳邊。
她擡頭望去,見頭頂的樹枝上斜坐着一個人。花裏胡哨的衣衫順着樹枝落下來一截,只要宋以真一伸手,便能捉住那蝴蝶似的衣衫。
宋以真颔首望着他,目光定定,似乎想分清楚面具下的那人到底是誰?
那人也回望着她,目光悠閑。
對上這樣一雙眼,宋真心底有些失落,随即輕聲道:“方才多謝你了……子蘇。”
聽見她的話,子蘇輕笑了一聲,慢悠悠的掏出一顆青果捏在手上把玩道:“你逃不掉了。”
宋以真心頭一跳,知道他這句沒由來的話說的是什麽意思。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或許吧,但……”頓了頓,宋以真輕聲道:“這世間唯有情是最不能強取豪奪的。”
子蘇嗤笑一聲,玩味兒道:“那你的情落在誰身上?”
宋以真垂頭,沒回答她的話。
卻聽子蘇閑散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以前落在張子骞身上?後來似乎也落在了華恒身上?”
他的話一出口,宋以真身子一僵,随即又聽子蘇輕笑一聲,不确定的道:“現在在督主身上?”
“不。”
宋以真張口反駁,說完覺得自己的情緒似乎太過激動。便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心裏現在誰也沒有。”
子蘇跳下樹,輕輕走到她面前。
他低頭看着她:“心口不一。”
話落,花衣微微抖動,人瞬間就消失在宋以真面前。
宋以真盯着眼前的空地,愣了會兒子,這才回神離開。
沒走兩步,忽見一個小丫鬟手中捧着一碗湯藥朝游廊那邊走去。宋以真嗅了嗅鼻子,連忙上前喚住她道:“這藥給誰的?”
小丫鬟一看是宋以真,連忙恭謹呵腰道:“相思闖了後院,被罰了鞭子,這藥是給她的。”
宋以真聞言點了點頭,從藥箱子裏拿出一盒子膏藥放在托盤上,輕聲囑咐道:“這是生肌膏,用了身上不會留疤。”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別說是我送的。”
“是。”
丫鬟低頭應諾,她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宋以真朝外面走去的身影,內心則在想,同宋大人相比,相思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待宋以真走出秦府大門的時候,忽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頭望去,一抹花衣烏發的人影立在身後的屋頂上。她彎了彎唇,朝子蘇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
子蘇立在屋頂,看着宋以真轉過街市,漸漸消失在人群中。這才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青果放進了嘴裏。
“嘶,真酸~”
汴京城的街市一直都熱熱鬧鬧的,宋以真看了眼天色,見離正午大概還有一個時辰,便打算在街上走走,正好散散心。
哪想剛買了點糟鴨掌準備吃,就被鐘院判帶人堵了個正着。
鐘院判穿着太醫學院的校服,一臉笑意的看着宋以真:“我來此是想告訴你,休息休息兩日,便去太醫學院上課去。”
宋以真眨了眨眼,鐘院判見她愣住,便有些不高興:“怎麽官不當了,你親手建立起來的太醫院也不要了?”
“當然不是。”
宋以真趕緊開口:“我明日就去。”
“這還差不多。”
鐘院判笑了出來:“你放在老頭子身上的重擔,現如今也該還給你了。我老了,應當安享晚年咯。”
宋以真聽見這話,忙要開口,卻被鐘院判揮手打斷:“好了,好了,你先吃着糟鴨掌,我也該回去了。”
鐘院判朝外面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一臉嚴肅的瞪着宋以真:“身為院長,明日不許遲到。”
“好。”
宋以真彎唇笑了笑,她知道鐘院判這是怕她多想。特意帶人堵着她,想讓她松寬心的。
其實于宋以真而言,在朝中當官,這也是無心插柳的一番舉動。
當初要不是蘇越澤莫名其妙地綁了她,再由孫琅娶親遇見了秦真,自己恐怕也不會陰差陽錯的入了這京城。
想到這裏,宋以真扯了扯嘴角。
明明是去年的事情,怎麽想起來,卻像是過了好久好久一般。?
宋以真失笑回神,也無心再逛下去了,便打算轉了方向回家。
誰知,一轉頭便見杜三小姐手中提着一個花籃,帶着一個家丁站在街角邊看着自己。
宋以真眉頭一蹙,杜三小姐轉頭對身旁的家丁道:“良吉,你在此處等我。”
說完這話,杜三小姐已經拿着花籃朝宋以真這邊走來:“宋大夫。”
宋以真想起太子大婚那日曾經在三皇子和宋語冉身上聞到過的合歡散氣息,便挑着眉頭,目光冷冷地盯着杜三小姐。
杜三小姐自知理虧,便低頭将手中的花籃朝宋以真面前送了送:“還請宋大夫原諒我。”
“原諒?”宋以真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杜三小姐你可知你給三皇子的合歡散,差點就害了我?”
杜三小姐弱弱道:“我想着合歡散出自宋大夫之手,宋大夫必定不會着道。”說道這裏,她輕輕擡頭看着宋以真:“宋大夫也知道三皇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實在沒辦法才會給他的。況且,宋大夫在宮中有許多人庇護,不像我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什麽事都能靠自己。我今日前來,便是給宋大夫道歉來了。”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花籃,宋以真往後退了兩步,冷眼盯着杜三小姐:“這麽說來,我不僅要感謝杜三小姐對我醫術的信任?還要憐惜杜三小姐在京中所托非人又想攀高枝的遭遇?杜三小姐的歉意宋某要不起。”
“宋大夫,當初在江寧你不是很贊賞我這做法的麽?為何如今?”
面對杜三小姐那‘你怎麽不支持我’的表情,宋以真覺得自己真是日了狗了,當初才會給她合歡散的方子。
想到這裏,宋以真簡直氣死了。
她眼神又一冷 :“當初宋某覺得像杜三小姐這樣勇于為自己拼搏出明天的人,委實讓人敬佩。不過宋某當初卻沒明白,連自己都不在乎的人,更不會在乎他人。”
宋以真目光掃過杜三小姐那一身用雲錦綢緞裁成的衣裳,嘲諷一笑:“杜三小姐恩将仇報的模樣讓宋某覺得不齒,以後還望杜三小姐好自為之。”
杜三小姐站在大街上,看着宋以真冷然離開的身影,咬了咬唇,随後幽幽地嘆了口氣,回神看着身後的家丁道:“良吉,咱們走吧。”
那名叫良吉的家丁聞言上前,木讷剛毅的臉上閃過一抹心疼:“夫人,良吉永遠不會舍棄。”
聽着良吉這番話,杜三小姐朝他溫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