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昏暗逼仄,潮濕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宋以真一見鐘院判那傷痕累累的屍體,便淚流滿面。

她顫抖着手,去檢查鐘院判的屍體,見他脖子上雖然有勒痕,但卻死于毒殺。

秦真見她傷心的厲害,便蹙眉走了過去,低頭道:“人不是我殺的。”

宋以真嘲諷一笑,在東廠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對鐘院判下手。她解下身上的外衫蓋在鐘院判身上,想讓他走的有尊嚴一些。

看着宋以真疏離的模樣,秦真緊蹙着眉頭,片刻後,他才嘆了口氣:“我讓人把鐘院判送回去。”

“不必了!”宋以真輕聲道:“勞煩督主派人去太醫學院通知左丘典,讓他帶着人來收斂鐘院判的屍體。”

秦真盯着宋以真的身影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安排了人去太醫學院通知。

“啓禀督主,宮內傳來消息,說是陛下有請。”一個侍衛走上前來,恭謹道。

秦真微微點頭,又看了眼宋以真這才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腳步一頓,輕聲道:“別為難她。”

“是!”

左丘典接到消息,趕緊帶着人去了東廠地牢。

因着有秦真的吩咐,東廠的人并未為難他們。

鐘院判的屍體,宋以真并未讓人擡回了太醫學院,而是讓人擡到了義莊。

幾個醫學生将鐘院判的屍體放下,有些擔憂地看着宋以真道:“院長,早晨便有許多學生議論紛紛,說東廠的人心狠手辣,鐘院判只怕是有去無回。沒想到……”

宋以真聞言,冷眼睨着他。

那學生連忙把後半句話憋了回去,宋以真此時無心去管這些,便輕聲道:“你們先回去,這邊事情先不要聲張。”

那幾個學生連連點頭,對她告了禮,這才朝外面走去。

待人他們走出門之後,宋以真這才扭頭,讓左丘典幫自己一起解剖了鐘院判的遺體。

解剖了遺體之後,宋以真的手都在抖。

鐘院判先是經受了各種重刑,然後又被人喂了能将身體痛處放大百倍的毒藥,最後大約是承受不了折磨,這才用腰帶上吊而亡的。

左丘典只覺渾身發冷,鐘院判全身的骨頭不知為何全是碎的?而且身上的皮膚就沒一處是好的。

“這實在太殘忍了!”左丘典緊緊握住拳頭,憤恨道:“早就聽聞東廠的人心狠手辣,無惡不作!”

宋以真閉了閉眼,責怪自己對秦真太過信任。

早該知道以他動不動就起殺心的性格,鐘院判落在他手上,怎麽會有好果子吃?

如今是她害得鐘院判不得善終,宋以真心裏好恨自己!

她勉強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睜開眼睛,滿目通紅的拿起針線将鐘院判的遺體縫合上。

将鐘院判你的遺容整理好之後,又對着他拜了三拜。

看着宋以真那悲戚的模樣,左丘典好半天才道:“院長,我們要通知鐘院判的家人嗎?”

宋以真點了點頭,兩人還沒走出義莊,便見一隊東廠錦衣衛上前,冷道:“陛下有令,鐘圪還是戴罪之身,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他的屍體必須留在東廠。”

“不行,人都死了,屍體必須盡快入土為安!”

左丘典上前争執,被錦衣衛一腳踹開:“違令者斬!”

宋以真上前擋在左丘典跟前,目光落在那錦衣衛臉上,見是個面生的。

她轉眼便收回目光,彎腰将左丘典将地上扶了起來,輕聲問道:“敢問大人,鐘院判的案子還是東廠查嗎?”

“一介草民竟然打聽朝廷命案……”為首的錦衣衛盯着宋以真不屑冷笑,随即便揮了揮手:“來人,把屍體帶回去。”

“宋院長……”

左丘典看着着急,又想沖上去。

宋以真伸手拉住了他,兩人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那些錦衣衛行為粗魯的将鐘院判的屍體丢在木板上擡了出去。

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宋以真和左丘典兩人跟在錦衣衛後面,目送着鐘院判的遺體。

“頭兒,那兩人還跟在咱們身後。”

其中一個錦衣衛湊到隊長跟前道,那錦衣衛冷哼一聲:“甭管他們,只要把上面交代的事情做好就成!”

此時天色剛黑了不久,街上還有不少行人。

衆人一見錦衣衛兇神惡煞的擡着屍體走在街上,只能紛紛避讓。不少人認出了宋以真,連忙接頭交耳的指指點點。

“這就是被貶官的宋以真,怎麽又攤上事兒了?”

“聽說是太醫學院的鐘院判二十幾年鬧出了人命,現在被人抖了出來,這個案子還是皇上親口下旨徹查的。”

“錦衣衛擡着屍體好像就是鐘院判的,據說是畏罪自殺!”

聽着耳邊的議論紛紛,宋以真眼神淩厲地望了過去,吓得那些人抖了抖身子,趕緊腳底抹油地跑開。

街邊的茶肆二樓,三皇子帶着蘇庭夏冷眼看着這一切。他的目光饒有興味的落在宋以真身上,半晌才嘆道:“女人還是溫柔些才有趣。”

蘇庭夏聞言卻是有些不贊同,雖然他不喜歡自家小弟圍着宋以真打轉,可宋以真這樣有風骨的女子委實少見。

只是可惜,身處權利中心。

身上有利益時衆人便如蟻附膻,沒有利用價值時衆人不僅退避三舍,更有甚者還會落井下石!

蘇庭夏握緊手中的折扇,眸光有些期待的望着宋以真,還是有些期待宋以真後面的表現。

走在街上的宋以真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扭頭一望,便見蘇庭夏站在三皇子跟前笑看着自己。

不僅如此,見她望過去,蘇庭夏還對她招了招手。

宋以真眉頭一蹙,便收回了目光跟上了前面的錦衣衛。

“蘇兄似乎對她很感興趣?”三皇子眸光一閃,漫不經心的笑問道。

蘇庭夏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從善如流的反問道:“殿下當真覺得宋以真身上沒有利用價值了?要知道,她還有個握緊全國財政的大哥。”

三皇子聞言神色一凝,随即輕笑道:“看來咱們在這件事情上還須得送她一個順水人情。”頓了頓,三皇子敲打着窗臺輕聲道:“聽說這二十幾年來,不少百姓和文人士子都受過鐘院判的救命之恩。如今恩人已死,他們也該出來燒一把火了。”

蘇庭夏嘴角勾笑:“殿下說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