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真想了想,還是開口:“再有幾個時辰就是婚宴,你……”

她擡頭望着他,用眼神詢問道:“不出宮嗎?”

華恒喟嘆一聲,忽然張開懷抱,将宋以真抱在了懷中。

宋以真身影一頓,整個身影頓時一僵。

華恒将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聲道:“別動。”

他的聲音低沉:“我原以為,我能活的肆意潇灑,卻最終還是逃不出這汴京城。”

和你相遇又重逢的日子,是我最快活的。

我以前想成為你那樣仁慈的人,可如今才知道,身處權力的中心,你若心慈手軟,那迎接你的便是地獄。

你心中善惡分明,始終存有一片光明。

而今我将成為那個內心冰冷,揮刀從不手軟你的男人。

他嘆道:“以後,別怕我。”

華恒眼神微動的說完這句話,宋以真聞言,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不會,咱們永遠是朋友。”

華恒嘲諷一笑,緩緩閉上了雙眼,松開了雙手。

宋以真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心中一酸,華恒卻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在心裏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他深深地瞧了眼宋以真,随即提腳,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宋以真呆呆地坐在那裏,默默望着打開的房門,久久沒有回神。風從外面吹來,将她的衣衫吹動,衣袂紛飛,她忽然覺得屋子裏清冷了許多。

可外面,明明是一片莺歌燕舞,滿目喜慶的色彩。

宋以真抿了抿唇,收攏心思,朝門邊走去,正欲伸手關門的時候,餘光瞥見前方似乎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注目一看,卻見前方除了樹影燈光之外便別無一物。

宋以真嘆了口氣,反身将門關上。

夜色通明,長風涼冷,一抹修長的人影立在轉角處的大紅柱子旁。

聽見前方傳來的關門聲,他從柱子後緩緩走了出來,凝眸瞧着眼前那緊閉的大門。

一抹纖細的人影被燈影投在了窗戶上,秦真微微垂眸,思忖着方才見到的一幕,随即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天地間似乎只有秦真一道人影茕茕孑立,風撩他的衣衫和長發,越顯清瘦凄涼。

而此時,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潛入了偏殿奉茶的地方。

那人穿着夜行衣,手腳麻利地将原本放在最外面的一盒茶給掉了包。

等第二日,宋以真跟着王保采集了露珠回去的時候,也沒察覺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因着今日五公主大婚,寧宗和珍妃起的比往日早一些,宋以真伸手去拿大紅袍的時候,卻被王保攔住,說方才公公說陛下想喝金針。

宋以真一愣,王保已經麻利的舀了初雪的水煮開去泡金針。

看着泡好的金針,宋以真只能默默地蓋好大紅袍跟着王保去泡茶!

彼時寧宗和珍妃兩人正在攀在床上纏綿,接過茶飲了一口,便皺起眉頭,覺得這杯金針似乎淡而無味,于是吩咐道:“去給朕換大紅袍。”

宋以真聞言,連忙退了出去。

老辦法,一杯大紅袍加點血,就給寧宗送了上去。

寧宗喝了口大紅袍頓覺精神奕奕,穿戴整齊之後,便攜着珍妃出了太極殿。

金玉滿堂的重重宮殿,瞧着皆是一片紙醉金迷的奢華。

宋以真和王保是奉茶奴才,自然跟在伺候的隊伍裏出了太極宮。不過他們的身份,是沒資格站在明處,只能随着一衆內侍去了後面的小殿和其他奴才窩在一起。

宋以真剛過去沒多久,就見一個眼生的宮女走了過來,小聲道:“奴婢是三皇子的人,請姑娘跟我來。”

宋以真沉吟了一番,便跟着宮女走了。

那宮女帶着宋以真在宮內幾轉之後,便将她帶到了一間空屋子裏。

“姑娘,三皇子讓奴婢告訴你,今日是揭穿蘇越澤的好機會。”女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套女裝,放在宋以真面前:“還請姑娘抓緊時機。”

宋以真瞧着眼前的衣衫愣住,後來才曉得,原來三皇子讓她換上女裝混入今日大婚的宴席裏。

三皇子給宋以真準備的衣服,是粉紅色繡白蝶的夏衫,宋以真穿起來顯得秀氣溫婉。

她沒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而是拿起宮女送來的胭脂水粉,坐在鏡子面前細細上妝。

一張皮平凡無奇的面容,上妝之後,也是平凡無奇,任誰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宋以真滿意極了,起身的時候,忽然問道:“三皇子可曾說會怎麽做沒有?”

那宮女輕聲道:“三皇子說屆時珍妃娘娘會幫助姑娘在陛下的面前揭開國師的真面目。”

宋以真凝眉,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靠譜。

細問之下,那宮女只真誠無比的說,三皇子和珍妃娘娘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宋以真在心裏多留了一個心眼兒,準備到時候見機行事。

那宮女将梳妝打扮好的宋以真帶到了宴席現場,因她此時的身份不宜太張揚,于是三皇子給她安排了一個排到末尾的席位。

宋以真坐在末尾,根本沒有人和她攀談。

倒是耳旁能聽見許多風言風語,全都是厭惡,鄙夷地再說她被寧宗賜婚給秦真的事情。

各色雜聚的話語,無非不屑,任他東廠權傾朝野,一個女兒家嫁給太監還有什麽出路?

更別說東廠督主秦真還有孽殺近身丫鬟的惡習,衆人捂唇輕笑,都在猜測宋以真嫁過去之後,定然一條活路都沒有?

衆人的音量雖然控制的剛剛好,但宋以真耳目聰慧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飲了口酒,毫不在意的輕笑一聲。

耳旁的閑言碎語瞬間消失,一道人影忽然遮在了宋以真的桌前。清亮的酒水之中,倒映着一張盛世容顏。

宋以真擡頭,恰然對上一雙冷冽如星的眸子。那漆黑的眸光之中,含着寒冷的潭水。

宋以真眨了眨眼,見秦真穿着朱紅色的麒麟服立在自己跟前。曳撒上繡着金色的麒麟圖騰,墨發用白玉冠束在腦後,長身而立,清冷如霜從宋以真臉上移開,掃在衆人臉上。

那肅殺的模樣吓的那些嚼舌根的婦人瑟瑟發抖,秦真涼涼一笑,便将衆人吓的屁滾尿流。

東廠督主這樣的人物,對于他們這些弱小的人物來說,那簡直是殺神般的存在。

好些人直接被他吓暈了過去,秦真眼神淡淡地掃過暈倒的人,眼尾微微一撩,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滿地睨了眼宋以真,這才徑直朝裏面走了過去。

而那些沒暈過去的女眷,見着秦真身後殺氣騰騰的太監,全都臉色慘白兩眼一翻,也跟着暈了過去。

守在旁邊的宮女太監見狀,趕緊上前将人都拖了下去。宋以真周圍的位置立馬空了許多!

宋以真:“…………”

面對四處投過來的好奇目光,宋以真覺得自己也是不是要跟着暈一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