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宋以真聽聞此話,怔愣了一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不得善終的誓言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有些歹毒。她閉上眼,任由喜娘扶着她往屋外走去。

“以真。”

宋潛從屋外走到宋以真面前,他伸手握住宋以真,無言的握了握。

“大哥。”宋以真開口,聲音有些哽咽。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喜娘旁在一旁搭言。

宋以真眨了眨眼睛,壓下眼底的淚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才一聽宋潛叫她的聲音,她便有些想哭。

宋潛隔着喜帕伸手碰了碰她的頭,本想同往日一般揉一揉,卻發現她頭上戴着鳳冠,于是只能輕輕佛了佛她的頭,輕聲道:“我送你上轎!”

他在宋以真面前彎下了腰,喜娘趕緊扶着宋以真上前趴在宋潛的背上。這個一直保護着她的男人,肩膀寬廣而溫暖,他的手臂結實有力的托着宋以真,一步一步地朝外面走去。

秦真站在院中,眸光安靜且期待地看着被宋潛背上前來的宋以真。

盡管看不見她的容顏,可他知道,喜帕下的那張臉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也是能撥動他心弦的少女。

鞭炮聲噼裏啪啦地響起,紛紛揚揚灑下的紅紙落在了他們身上。

宋以真趴在宋潛背上,聽着禮官吉祥的唱報。知道自己即将越過屋門,朝秦真走去。

“白首偕老,子孫滿堂。”

宋以真垂眸,透過蓋頭隐約能瞧見鋪在腳下的石階。聽着外面喧嘩的聲音, 她握緊雙手,下了臺階,再走幾步便到了秦真跟前。

秦真站在人群中,眸光靜靜地看着朝自己緩緩而來的宋以真。此時此刻,他眼裏心裏只有她的身影。

他上前一步,從宋潛手中接過宋以真的手,眼底溫柔地能滴出水來。

宋潛忽然握住秦真的手腕,眸光沉沉地盯着他。

秦真轉眼回望着他,兩人目光相撞,都從對方眼中了不退讓的決心。

宋以真瞧不見外面的場景,但能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她微微偏頭,卻只能透過蓋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兩道人影。秦真将宋以真的動作看在眼裏,他忽然笑了起來,湊到宋以真耳旁,以三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從今以後我也是你的臂膀,會為你撐起一片風雨。”

宋以真無聲的笑了起來,多美好的誓言?可她眼裏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從眼眶裏溢出來。

淚水落在了宋潛肩頭,瞬間暈染了一片暗色的印跡。宋潛渾身一震,正欲将她背回去的時候。

宋一直很卻拽緊了宋潛的肩頭,輕聲道:“大哥,背我上花轎!”

宋潛身體僵直了片刻,最後卻只能喟嘆一聲,順從宋以真的話将她背上了花轎。

秦真垂眸瞧着宋潛肩頭那被淚水打濕的痕跡,眸光暗了暗,她哭了,她是不高興麽?

他抿了抿唇,忽然涼涼一笑。

對宋潛行了一禮之後,偏頭瞧了眼宋以真坐着的大紅花轎,當目光落在轎簾上所繡的鴛鴦戲水之時,那涼冷的眸光瞬間溫柔下來。

“喜結良緣!”

在禮官的高唱聲中,花轎被擡了起來,跟在迎親隊伍之後漸漸離開了汴京醫館。

宋潛站在屋外,凝眸瞧着漸漸遠去的花轎,眼神悠遠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一場喜事,對于汴京百姓來說,便是一場極為有意思的熱鬧。

太監娶妻,還娶的如此轟轟烈烈,當真是讓人跌破了眼球。但看着這浩浩蕩蕩,鋪成了十裏的紅妝,汴京的女人兒家都羨慕極了。

再看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隽秀如畫的新郎官,紅衣似火,翩翩風流。衆人皆是感嘆一聲,可惜是個殘缺人!

華恒坐在汴京城最高的一座塔頂之上,遠遠地瞧着那一場熱鬧繁華的婚禮,面色沉凝。

燦爛的陽光灑在他臉上,便像是一尊伫立在天空下的雕像一般。當看着花轎被衆人喜氣洋洋的擁簇進了秦府,他眼神顫了顫,垂在身旁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成拳。

宋以真坐在花轎中,搖搖晃晃向秦府而去的花轎便如同她此時的心情。

當花轎進入秦府大門的時候,一陣風吹來,轎簾半掀。宋以真從半開的蓋頭向外望去,恰好瞧見坐在塔頂的那一抹緋色身影。

緋衣裘帶,遺世獨立。

只看了一眼,宋以真便收回了目光。

而彼時坐在塔頂的華恒,見到坐在轎中的那一抹身影,只覺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一般,痛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捂着胸口,咽下喉頭湧上來的那抹腥甜,眸色深深地望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宋以真被喜娘扶了下來,秦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喜娘見狀,趕緊谄笑着将紅绫的一頭遞到了秦真跟前。秦真依依不舍的握了握宋以真的手,這才不太情願的握住了紅绫。

當那只溫暖的手離開之時,宋以真心底一空。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那溫暖炙熱的感覺還是依舊熨燙進了他心底。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夫妻對拜!”

禮官聲聲高唱,宋以真也緩緩彎下腰。

秦真眸光潋滟地瞧着眼前這與自己相拜的窈窕身影,綻開在唇邊的笑容便如春風佛開的花朵,豔麗而溫柔。

“送入洞房!”

秦真攬着宋以真的腰,在衆目睽睽之下跟着新娘子一起進了洞房。禮官和衆人都是一愣,這怎麽行?

拜了天地之後,不該是新郎官宴請賓客,接受衆人的祝福嗎

怎麽新郎官也跟着走了進去?

但……誰敢攔住督主不讓他去?

誰也不敢啊!

宋以真被人帶着往洞房裏去,忽覺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這詭異的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的氣氛,讓她有些狐疑的頓住腳步。

秦真見狀,眼尾微微一斜。當他的眸光斜飛出去的時候,禮官連忙回神,清咳了一聲道:“外院備了酒席,還請大家入座。”

衆人:“…………”

秦真可不管跟着新娘子入洞房合不合規矩,在他眼裏,外面那些人可沒有資格讓他作陪。

他攬着宋以真進了房間之後,便同她一起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