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蒼昊抱着小宇回到病房,見室內已經熄了燈,安然獨自坐在窗前的沙發上,對着窗外發呆。

他沒開燈,徑直走過去,避開她受傷的左手,将小宇放到她的懷裏,安然抱住小宇,在孩子可愛的小臉上吻了吻。

一家三口坐在熄了燈的窗前,大眼瞪小眼。

“雷格答應放回嚴亮,明天應該就能到達港城。”聶蒼昊對嚴亮的死活并不在意,不過安然在意。

只要她在意的,他都會拿來讨她歡心。

安然果然被這個消息吸引住,情緒不再那麽低落了。“真的嗎?他有沒有答應放藍月!”

“阿豪肯定能救出藍月。”聶蒼昊安慰她。

安然點點頭,道:“希望吧。”

她又将目光轉向窗外,外面是燈火的海洋。

港城的人口密度比帝都還要高,建築物也更密集,光源污染極為嚴重。

安然想了半天,才記起來自己來港城的初衷。

其實她不是來幫陸人傑開公司的,而是來躲避聶蒼昊的。

她以為聶蒼昊永遠不屑于踏足仇人的故地,至少能讓她躲個清靜。

可惜她清靜了沒有多久,他就如同一張永遠都揭不掉的狗皮膏藥,抱着孩子沒臉沒皮地跟着來了。

“在想什麽?”聶蒼昊觑着她神情落寞的側顏,溫聲問道。

安然的目光垂落在被小宇握住的右手食指上,輕聲地說:“我在想……如果左手殘了,還怎麽彈奏樂器。”

“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骨科醫生幫你治好,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聶蒼昊伸出大手,将娘倆的手都包裹進他溫暖的掌心裏。

安然微微有些怔神,然後苦笑:“希望能治好吧!畢竟白绫當初那副鬼樣子,都被你想辦法治到脫胎換骨了。”

聶蒼昊一陣尴尬。沉默了片刻,愧聲承認道:“是我識人不清,給你們娘倆留下了禍患。”

“我只是想找個看不到你的地方過幾天清靜的日子,怎麽就這麽難呢!”安然輕輕地嘆息。

她的語氣并不激烈,可是字字句句都像無情的利刃般紮向身畔男子的心口。

他垂下眸子,良久輕聲地說:“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給她任何傷害你們娘倆的機會!”

安然終于轉過身看向他。

她清眸裏含着幾分譏诮的笑意,對男子晃了晃自己包成粽子般的左手。

“上次沒有被你踩斷,這次拜你所賜招來的爛桃花,終于把我的手指弄斷了!”

聶蒼昊攥住了她受傷的左手腕,拉到自己面前細細地看着。

“你要幹嘛?”安然并不害怕,只是好奇。

他很認真地告訴她:“等我抓到白绫,讓人把她左手五根手指都掰斷了,替你報仇!”

安然掙開了他的大手,對他的承諾很不屑:“等你做到了再來跟我說!”

她的目光轉到了小宇的身上,要麽看窗外,就是不肯再看他。

不被待見的某人默默地陪在她和孩子的身邊,細心照撫着娘倆,又當保姆又當保镖。

等到小宇睡着了,他試探着跟她溝通:“昨天的事情太兇險了,如果我晚到片刻,或者龍峻沒有及時按下警報器,後果不堪設想。”

聶蒼昊觑着她的側顏,溫聲跟她商量:“為了安全起見,明天見了嚴亮之後,我們不如一起返回帝都吧。”

安然考慮了片刻,說:“你帶着小宇先回去。”

“我怎麽可能把你自己丢在這兒,何況你手指傷了,需要我的照顧。”他說着,起身為她倒了一杯蜂蜜水過來。

安然想到以前他喝醉的時候,自己都會為他準備一杯蜂蜜水。

也許在他看來,這就是在照顧對方吧!

現在,他也在照顧她。

安然倔強地沒有理睬男人的殷勤,冷冷地說:“不喜歡喝這些甜兮兮的東西。”

聶蒼昊立刻起身為她換了礦泉水。

他在杯子裏放了吸管,然後送到她嘴邊。

安然仍然不肯喝。

“你到底要怎樣呢?”男人低聲哀求着她。

“把你的那些承諾都兌現了,再來跟我說話!”安然瞪他一眼,就起身回床上睡覺了。

呵,她要再信他的那些鬼話,就徹底無藥可救了!

D國,北部礦區,晚上十一點。

藍月已經睡着了。

哪怕雷格不在的這些天,她也一直睡沙發。

也不完全是為了避嫌,而是因為雷格的床上充滿了跟赤麟相似的味道,她怕自己躺上去會犯迷糊。

她總是時不時把雷格拿來跟赤麟比較,這已經夠離譜的了。

如果再睡在雷格的床上,說不定她更暈頭轉向地厲害。

為了保持清醒的頭腦,她堅持睡沙發。

雷格回來的時候,藍月幾乎立刻就察覺了,但她翻了個身繼續假寐。

卧室的燈打開了,盡管雷格的腳步放得極輕,她幾乎聽不到。

可她仍然感覺到他靠近過來的氣息。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雷格那近在咫尺放大的俊顏。

男子發出一聲促狹的低笑,俯近她的耳畔,故意惡作劇地輕輕呵氣:“你再繼續裝睡,我就吻你。”

藍月有些接受不了這麽暧昧,就稍稍避開一點距離。“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雷格在她的身畔坐下,大手慢慢地摸上了她的纖細的腰肢。

藍月頓時渾身僵硬,她很不自在。“你舟車勞頓,早點休息吧。”

“你陪我。”雷格的大手越發不老實,從她衣服下面鑽了進去。

“別這樣!”藍月按住那只作亂的大手,哀求地看着他。

雷格微微蹙眉,提醒她:“你今天當着所有人的面答應做我的女人了!”

藍月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勉強敷衍道:“等嚴亮和安然一起給我打視頻電話,我再……再答應你。”

這是一種交換條件。

盡管她明知道,如果雷格不買賬,她其實拿他什麽辦法都沒有。

雷格眯了眯眸子,直接把一個本本拿過來讓她過目。

藍月一時間不太清楚這是什麽,直到他打開了放到她的面前。

D國用的是漢語文字,通用語言也是漢語。

傳說三百年前,這片土地跟國內是一體的,後來成立了獨立的政權。

藍月仔細看了看,竟然是雷格和白绫的離婚證。

“你什麽時候跟白绫離婚了?”她非常驚訝。

雷格的回答更令她驚訝:“今天晚上。”

“今晚辦的離婚證!”藍月嚴重懷疑這是找了個假證販子辦的印刷品。

“我特意派人請來了辦理離婚手續的負責人,讓他們加班完成了這個任務。”

雷格一派輕松自在,終于恢複單身了!

藍月卻表示懷疑:“這裏還有政府機構嗎?”

幾十萬平方公裏的D國北部百年來一直處在軍閥混戰的動蕩狀态,政府控制的範圍只有南部。

負責結婚或者離婚的部門,根本無需存在。

因為這裏根本不需要結婚證。

可是雷格的話卻讓藍月有些意外:“別的地方沒有,反正我這裏有!還有法庭和監獄!別以為這裏沒有王法。”

藍月明白了。

難怪這家夥大晚上的能把辦理離婚手續的工作人員請到他家裏來加班,原來那些工作人員拿的都是他家的薪水。

“今晚別睡沙發了。”雷格恢複了單身,更加理直氣壯。“你是我的女人,應該陪我睡在一起。”

藍月美眸閃動,轉移了話題:“你已經跟白绫離婚了!她以後還留在你身邊嗎?”

藍月的問題讓雷格有些為難,他稍稍考慮了一會兒。

“我和白绫原本只有夫妻之名,并沒有夫妻之實!她現在已經恢複健康,無需我的照顧,就解除了婚姻關系。”

“但她畢竟往日與我有恩,總不好過河拆橋。暫且讓她留在這裏吧!”

“當然我會讓她搬出去住,以後也不會再讓她來打擾我們倆的生活。”

這些事情,雷格都有安排。

只是他仍然無法狠心把白绫攆走,畢竟聶蒼昊等着跟她算賬!

藍月點點頭,柔聲道:“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雷格見她說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話,不由欣慰,對她愈發喜歡了。

“我們回床上躺着聊吧!沙發太窄了。”他眸色幽深地觑着她,聲音有些暗啞。

看着他灼熱危險的目光,藍月嚴重懷疑——如果真躺上床,他們還能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