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師無涯三番四次試探她

堂內吹進幾縷夜風, 燭臺燈光飄搖抖動,堂上三人如狼似虎地看他二人。

韋老太太厲聲道:“此人是誰?”

清秋仍未想好如何說出師無涯的身份,劉氏見她心虛不答, 冷然勾唇, 諷道:“你這丫頭, 還未出嫁就與人不清不楚的私會,還在東廂房私自會面,被我兒抓了個正找, 忒不要臉了些,連那外頭的妓——”

“大嫂慎言!”韋南絮高聲呵道。

劉氏逞一時之快, 雖說當下占了上風, 可宅子裏的姑娘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清秋,許是有些誤會,你坐下來細細分說, 只消将誤會解開,這才是最要緊的。”韋南絮看向師無涯, 淡然道,“郎君也坐下吧。”

清秋不與她客氣,徑直坐下, 至于師無涯坐不坐與她無關。

“姨母, 有什麽誤會是要将我關在東廂不出門?你問我此人是誰,我便說出他的名姓來,也好叫姨母放心, 當年我父親曾救過他父親,他如今是我帶來杭州的小厮,護我周全,見我一連幾日不歸家, 這才來尋我。”清秋不疾不徐地說着,言辭輕緩,似乎不露怯意。

韋南絮心中有疑,眉眼帶笑地問師無涯,“可是清秋說的這樣?”

倘若此人與清秋有染,定然是不甘心被遮掩,故而她再和善不過的問師無涯。

清秋眼角餘光淡淡掃過師無涯,她有心替師無涯遮掩身份,他願或不願只在他,若非他是汴京新貴,清秋才不願替他遮掩。

私闖民宅的是他,拉拉扯扯的也是他,什麽壞事都做盡了,還給他留着體面,師無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清秋兀自松了口氣,轉而看向師無涯,她眸光清亮亮一片,勝明月三分。

師無涯眸光逐漸和靜,只盯着清秋,透過她的眼睛,他見到了不一樣的她,師無涯心知清秋在盤算着什麽,忍不住去想她在盤算什麽。

韋南絮的話他恍若未聞,她的抛出去許久,都不見師無涯回應,正欲開口再探問,卻聽清秋清脆開口。

“他是啞奴,姨母見諒。”

語畢,師無涯眉頭微蹙,目光驟然凝滞,三言兩語間,他就成了她的啞奴?

清秋仍盯着他,眼神坦坦蕩蕩,叫人找不出一絲錯,師無涯看得出奇,她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偏生她那雙眼睛如春日清泉,透淨明亮。

當一次啞巴,好似也沒吃什麽虧。

師無涯轉過頭看着韋南絮,恍若未聞,裝得像個木偶,也不正眼搭理她。

韋南絮眉頭蹙得更深,滿腹狐疑。

“他耳力不佳,姨母勿怪。”

清秋朝他一笑,又轉頭對韋南絮淡淡說着,韋南絮見師無涯如此,恐不好再揪清秋的錯處,一時間不知如何再開口。

堂上一片沉靜,劉氏仍惡狠狠地盯着清秋,韋老太太不動神色地嘆氣。

清秋倏爾輕笑,沉靜道:“既然姨母和舅母皆無話可說,那便聽我一言,外祖母年事已高,我心裏敬重你,可外祖母卻以此脅迫我,我只兩件事問外祖母。”

“其一,當年外祖母因姨母不願嫁我父親,換我母親低嫁,縱使母親甘願嫁與父親,外祖母你可曾在意過我母親。”

“其二——”

韋南絮眸光一沉,疾言厲色地呵道:“你以什麽身份質問長輩,你這姑娘颠倒尊卑,拿着架子說話,是打心底看不起韋家?出言羞辱我母親,你意欲何為?”

韋老太太哼聲,道:“南絮,和她說這麽多作甚,和她母親一個德行,幾年不回杭州,也不帶信來,早忘了杭州故土。你竟質問我?就是你母親來了,還得給我跪下請安,你倒好,言辭犀利,難不成要叫我們三個長輩還要給你賠不是?”

劉氏聽韋老太太說得字字在理,不由得挺直脊背,越發得意地瞪她。

堂上三人虎狼成行,一個橫行霸道,一個口蜜腹劍,為首的則自持尊威,三人目光各異,皆打量着她。

清秋一時語塞,縱使幾人有壞心,可也未對她做些什麽,故而她們還占了上風,反過來指責她行事乖張,毫無禮數。

劉氏看她吃癟,唇邊浮起笑意,得意道:“你這樣的姑娘還配不上我兒呢,你瞧瞧你,什麽啞奴,破有幾分姿色,倒不像個啞奴,你一個姑娘家家與這個仆人拉拉扯扯算什麽事,誰知道你們背地裏是什麽門路,別壞我們宅子裏姑娘的名聲。”

劉氏望向師無涯,眉梢高挑,狠狠出了口惡氣。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将她說得德行不檢,目無尊卑,不敬尊長,連帶着将她母親也一同貶低。

師無涯眸光瞟向清秋,她一身牙白素紗百疊裙,內着藕色素絹抹胸,外搭松花色折枝牡丹花羅褙子,绾着素螺髻,靜然垂首,不施粉黛未簪釵環。

澄明的燈燭映照着她靈動的眉眼,她沉靜着,不着一言,師無涯一時怔忡,心間泛起酸意,見她這副模樣,竟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師無涯眉頭緊鎖,唇齒微動,正欲開口,卻見清秋起身,朝他使了個眼神。

如此一來,師無涯方才想為她辯駁撐腰的一席話,堵在喉間生生吞回去。

清秋垂眸看堂上至親血脈,分明是流着同樣的血,卻有不同的命,她母親的母親,母親的妹妹,都在戳着她母親的脊梁,斥責她忘恩負義,不孝不義。

她自小長在韋氏身邊,受疼愛長大,自然體會不到偏心的滋味,可此刻她站在堂下,堂上韋老太太對她毫無半分親近,反對韋南絮噓寒問暖,時時展露笑顏。

清秋心下悲涼,為母親深感難過。

“外祖母,你将我的母親,你的女兒說得如此不堪,孫女不明白外祖母為何如此偏頗,不過孫女如今不談此事。”清秋聲音沉靜又堅定,恍若清泉擊石那般清脆。

清秋沉聲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好生掰扯掰扯,大舅母将我诳來韋宅,又以外祖母之名将我軟禁在宅中,企圖讓我強嫁給表兄,合了我們二人的八字。大舅母,你是什麽人,我的婚事何時由你做主了,再問外祖母一句,孫女母親尚未開口,你為何要縱着大舅母胡來?”

“這其中姨母也出了不少的力,姨母仗着外祖母疼愛,在宅子裏向來都是橫着走,此事姨母曉得,卻無作為,想來姨母也是出了力。外祖母和姨母才當真是親生母女,将我母親撇在外頭,還要拿我的婚事當作表兄前途的籌碼,外祖家還要禮義廉恥嗎?”

師無涯微怔,聽她口齒伶俐,将話說得清晰明白,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幫襯,也不需要他去撐腰。

在不相間的那兩年,清秋真的變了。

變的是她的心。

思及此,師無涯心髒鈍痛,有一瞬間像是被人扼住喉嚨,令他喘不上氣,他悄然望向清秋,她站在他身前,身影單薄,纖弱卻堅韌。

所以,這兩年,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姨母和外祖母,惦記着我父親的風光,卻又對我和我母親惡言相向,我沒有這樣的外祖母,因表哥一片赤誠,此事我不會告知父親,将來我再不會與母親回娘家。”清秋冷聲道。

眼見心思被人點穿,劉氏正欲再辯,韋南絮卻淡然出聲。

“小侄女,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就不怕有來無回?”韋南絮緩緩起身,眼中騰起淩冽的殺意,她慢步行至清秋身邊。

師無涯警覺不對,上前一步,橫臂攔下韋南絮,韋南絮挑眉挪開他的手,嫌惡道:“是奴就離你家姑娘遠些。”

清秋使眼色讓他退下,師無涯擰眉,咬牙別過頭,退回原地。

韋南絮傾身貼近她,清秋巋然不動,鼻尖漫上一股攝人的濃香,韋南絮附耳,悄聲道,“付清秋,你憑什麽覺得你父親會為你撐腰?”

“當年,你父親想娶是我,不是你母親,這麽多年,不知你父親可好,想不想要再納妾娶妻?縱使拿着我的錯,你就覺得你有理了嗎?”

清秋瞳眸縮緊,指尖倏然陷進掌心,指尖抵緊血肉,留一下幾道月牙痕。

比起方才所争執的事,韋南絮所說的更令她心驚膽顫。

她的父親,并沒有那麽愛她的母親。

清秋生澀一笑,輕聲道:“姨母,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我的啞奴尋到我,此事就此作罷。”

韋老太太慢條斯理地擺弄香夾,劉氏見韋南絮與清秋密語,倏忽間氣散了,只靜靜地盯着二人。

“小侄女,如此甚好。”韋南絮握起清秋的手,溫和笑道:“既着急走,我也不多留,日後還是多回來瞧瞧外祖母,別傷了和氣。”

清秋手心浸出冷汗,而韋南絮的手心溫熱,細膩柔滑,清秋心生惡心,冷着臉抽開手。

師無涯視線落在二人身上,他看着清秋的臉色一變再變,到如今的惶惶後怕,他不知她在怕什麽。

“姨母說笑了。”清秋淡聲道。

韋南絮輕撫雙手,眸光一沉,滿不在意地道:“不送。”

将近子時,清秋同師無涯出了韋宅。

子夜深靜,明月高懸,街上吹着涼風,卷起枯枝敗葉,靜得能聽清不遠處的河水。

“她說了什麽?”師無涯站在她身側,待到只剩他二人時才緩緩開口。

清秋被風吹得身心一顫,分明她是有理的,可韋南絮的一席話,把她的底氣打的七零八落,縱使有理又如何。

父親與姨母是舊情人,母親與外祖母終是不和睦。

這樁事就算父親知曉,他又會為了母親來杭州替母親或是替她做主嗎。清秋自顧自地想着,全然忘記師無涯還在一旁。

“清秋。”

話音甫落,清秋卷睫輕撲,擡眸看向師無涯,驚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喚我什麽?”

清秋凝眉,疑道:“我的閨名也是你叫的?師将軍,你險些害我計劃落空,再置我于虎狼險境,你擔待得起?”

師無涯哪知她心有成算,只是怕她無力招架,這才踹門沖進去,他的一片好心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你這話說得也太過涼薄,我受人之托來救你,哪裏知道付二姑娘機敏也有對策,是我多此一舉了。”師無涯氣急,兀自埋怨。

不知他那句話戳中清秋,引得清秋驀然失笑。

“你笑什麽?”師無涯眉頭蹙緊。

“你好笑,”清秋止住笑,正色道:“受人之托?誰的托?既是為了救我,那小女子謝過師将軍,待我回了汴京,定備厚禮酬謝,如此就算兩清,師将軍覺得如何?”

師無涯長眉一挑,哼聲道:“不如何。”

清秋輕抿下唇,心道師無涯事多,未必還因這樁事賴上了她。

良久,師無涯瞥向她,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清秋略微颔首,心覺師無涯說得不錯,夜深人靜,恐再出現些什麽人,省得才出狼窩又入虎穴,況他又是個大将軍,勁武有力,便宜買賣值當。

見清秋答應,師無涯便走在她身邊,只是這一路無話,清秋亦無任何攀談之意。

月光皎暇,秋夜靜谧,夜裏的柿子樹張牙舞爪,眼瞧着就快到盛民巷,還未說過一句話,仿佛身邊站着的不是個人,是個木偶。

師無涯渾身刺撓,總覺有刺在紮,恰逢涼風吹來,他攔在清秋身前,眸光躊躇不安,清秋低垂着頭,看着他的影子出現在身前。

風清月明,清秋柳眉輕蹙,眸光清淩淩地凝視他的影子,良久,方才擡頭看他要作甚。

“作甚?師将軍,有話非要在我前頭說?莫不是覺得高我一等就可以看輕我?”清秋不冷不淡地問道,面上微笑。

師無涯微怔,道:“我沒有這樣想。”

“那你有什麽要緊事要對我說?”清秋問他。

師無涯思索許久,他好似沒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同她說,可她不言語,又讓他心底直癢癢,到底是為何,到底是那一處不對。

半晌,師無涯都未吐出一個字。

清秋側步繞開他,淡淡道:“師将軍有話就好好說,何須這麽鄭重,方才我說過會有厚禮酬謝,我與師将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了,我要到了,師将軍請回吧。”

師無涯眸光忽沉,倏然轉身,向她逼近,清秋伸手攔住他,仰頭道:“師無涯,我好好說話你聽不明白嗎,發什麽瘋?”

只這一句話,師無涯原先緊擰着的眉舒展開來,眼尾勾出笑意,他獨有的風流纨绔勁又回來了。

“這才像你。”

清秋心頭發苦,抿唇澀然的笑,嘆道:“師将軍說笑了,只是覺得将軍太不知禮數了些,我是個要定親的姑娘,師将軍離我這麽近是作甚?”

師無涯恍然憶起她在公主寝宮外說的那番話,她說,“我要定親了。”

退婚已有兩年,她也該定親了。

師無涯垂下眼睫,趁着雲遮月,将那片刻寂然掩下。

“沒什麽,抱歉付二姑娘,失禮了。”師無涯往後跌了兩步,又得變得鄭重疏遠。

清秋明白師無涯在試探,可終究是物是人非,停留在過去就被困在過去,她固然恨師無涯絕情薄性,卻不要再和他有糾纏。

“師将軍,不用送了,過幾日我便回汴京,多謝。”清秋颔首施禮。

她眼中笑意輕淺,那是她僞裝出的不在意,師無涯心裏清楚,他只看着她的眼睛,他想多看出些破綻,看清秋眼底是否真的不在意。

清秋坦然接受他的審視、窺探、猜疑,只因她心似明鏡,不需要掩飾。

她待師無涯只是一位舊相識。

師無涯怔忡半晌,欲開口說些什麽,可清秋利索轉身,身影沒入黑寂的夜幕,直到再瞧不見一點影子。

待她走遠,師無涯才動身回院,他在杭州原先住在通判廨舍,師遠不曾另置宅院,蕭稜身弱,經不起折騰,他們一家就擠在廨舍。

不過師遠在臨終前,留有一筆資産,其中倒有杭州的宅子,只是他還未去過,此次來杭州極為倉促,也未帶上地契。

師無涯在杭州憑了一處宅子,那宅子恰好在清秋旁邊,方才他故意放她離開,也有這一層原因。

——

付家舊宅裏燈火未歇,隐約有倉促的腳步聲,庭中青梅樹枝桠橫斜,樹影搖晃。

雲露已下定決心要報官,說什麽也要保住姑娘,綠柳勸她冷靜些,雲露哭道:“綠柳姐姐倒是冷靜,瞻前顧後,那姑娘如何辦,姑娘實打實的被關在韋宅,你我被攆出來,誰知道姑娘如何了。”

元智懶懶問道:“雲露姐姐,付娘子定不會出事的,今夜那人是誰啊?”

他雖只見那人一面,卻覺得那人定會出手相助,元智總覺那人身上有什麽東西頗為熟悉,可惜月色輕淺,他又走得快,他沒能看清。

綠柳正寬慰着雲露,她這兩日托韋宅的女使婆子去打聽,都未曾聽說過什麽表姑娘,綠柳心中也急,但也沒有什麽好法子。

元智倚在青梅樹下和瞳瞳玩,瞳瞳似嗅到什麽,猛地從元智懷裏飛出去,一溜煙跑至宅門前。

“喵~”

瞳瞳蹭着來人,乖順地翻肚皮,伸出爪子勾她的手。

幾人聞聲紛紛望向她,雲露鼻尖一酸,揚聲喊道:“姑娘。”

綠柳擡眼,見清秋踏月而歸,環抱瞳瞳。

元智忙起身追到清秋身邊,狐疑道:“付娘子,今夜有個人躲在那棵青梅樹後,雲露姐姐求着那人去救你,那人是誰?”

“你想知道?”清秋逗着瞳瞳,一邊問元智。

元智所說的那人應當是師無涯,師無涯所說的受人所托,是受的雲露之托?可話說回來,師無涯躲在青梅樹後做什麽。

應當不止昨日,那天夜裏,她聽到的怪聲,恐怕就是衣裳和樹幹摩挲的聲音。

如此想來,她回杭州的第一夜,師無涯就在了?

難道師無涯也在杭州的客船上?

清秋恍然失神,瞳瞳在她懷裏喵了好幾聲,清秋才回過神來。

“我想,那人與付娘子是何關系?”元智好奇問道。

清秋将瞳瞳遞給他,輕笑道:“是我舊時好友,在付家借住過一段時日。”

元智眸子一轉,似悟道什麽,問道:“是話本子裏說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對嗎?”

聞言,雲露給元智一個爆栗,哼道:“亂說話,你一邊玩去。”

綠柳見清秋回來,眼底淚花溢出,上前問安。

清秋往院裏去,雲露綠柳跟在清秋身後,雲露抽抽嗒嗒地低聲哭,綠柳寬慰她,清秋于心不忍,不由得轉身對她道。

“哭什麽,你家姑娘就這麽不争氣?如今天塌下來我能頂着,雲露,你快別哭了。”清秋輕拍她的手。

雲露膽小,比她還像個小姑娘,時時需要有人哄着,偏生她又不肯露怯。

“姑娘,不是因為這個。”雲露抽噎不止。

清秋疑道:“那是因為什麽?”

綠柳擰眉盯着雲露,已猜到七八分。

雲露抹幹淚,待到平複後,才一字一句地說:“姑娘,今兒我在院子裏看到了師郎君,我求他去救姑娘,他說姑娘和他無甚幹系,說罷就飛走了,我替姑娘傷心。”

綠柳擰着雲露的胳膊,漸生不悅。

清秋驀然輕笑,眉眼舒展,彎唇道:“你替我哭什麽?雲露不需你為我想些什麽,師将軍與我半分幹系都沒有,他說的不錯,快別哭了,雲露你帶她去歇着。”

話落,綠柳旋即拉着雲露要離開,剛踏出一步,清秋忽地出聲。

“綠柳,明日收拾好行李,後日就離開杭州。”杭州不宜久留,保不齊劉氏又會做出些什麽。

劉氏眼皮子淺,韋老太太偏聽偏信,真正出主意的還是她的那位姨母,面若觀音,心卻如同蛇蠍。

清秋坐在秋千上,秋夜風冷,綠柳見此便為她攏了件碧色回紋披風,清秋略微颔首,緩緩擡眼。

原以為綠柳會像往日留在她身邊,但她今日沒有,只取來披風便退下了。

明月高照,子夜靜谧,除卻風聲再無別的聲響。

清秋細細捋了捋在杭州所發生的事,除卻劉氏诓她外,其中師無涯的神出鬼沒,讓人摸不着頭腦,師無涯為何要躲在青梅樹後,又為何騙雲露。

師無涯究竟想做些什麽,又為何三番四次地試探她。

清秋不願往那方面想,只當師無涯如從前一般,做事毫無章法,只顧自己。

疾風乍起,吹落隔壁院中紅柿子,青梅枝葉亦被吹得枝桠亂舞,清秋擡眸望向那棵柿子樹,杭州的青磚白瓦,柿子樹光禿禿,毫無生氣。

枝影橫斜,堪堪幾筆,猶如書法橫折提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