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玉柳門,一個全部由女子組成的門派。

雖然玉柳門的弟子确實武功驚人,那種輕靈細劍在江湖上也頗有地位,但是這麽多年來,讓玉柳門名聞天下的原因并非是她們的武功劍法,而是潇湘居。

因為玉柳門的掌門人柳成蔭,在身為玉柳門掌門的同時,還是潇湘居的使者。當年她與另外一位使者燭回,曾經是潇湘居宗主空山雨的左膀右臂。龍山事變之後,當今皇帝即位之初,曾經對潇湘居的門人展開全面搜捕,金陵的潇湘居總舵和蘇州玉柳門也被朝廷封禁。這麽多年來,雖然後來皇帝曾迫于太上皇的壓力為保住潇湘居下了一道聖旨,可是蘇州玉柳門那個宅院的大門,再也沒有重新打開。

蘇州玉柳門的舊址早已荒廢,然而玉柳門卻并未退出江湖。只不過,她們地址變得更加隐秘游走,這些身穿綠衣的女子,時常會出現在蘇杭以及洞庭,有時也會在長江以北出現。

空山雨面對當今皇帝,曾經承諾過潇湘居再不踏入中原半步,玉柳門的人,也最多出現在長江北岸,巫山附近的地區。

此次柯不逢與葉齊奉命前往江南,繞道巫山,其實并不是專門來泡溫泉的。因為柯易平曾經接到楚家莊傳來的消息,說近年間常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巫山山地出沒,所以柯不逢和葉齊途中來到此地,也是為了順道探聽些細節。

楚家莊的消息是這個江湖最新也是最全的,可是楚家莊并不會輕易散布消息。但是以浣刀山莊與楚家莊多年來的交情,他們總是會将比較有意義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遞到浣刀山莊。

據楚家莊的消息,這些身份不明的人并不像一般的江洋大盜,而且行蹤不定。即使是楚家莊,也難以查到他們的來歷。

現在在這個地方遇到蘇州玉柳門的人,難以得知是不是與那些出沒巫山的歹人有關。但是玉柳門在這個時候出現,她們的目的地自然也是洞庭湖。

即使她們也可能在巫山有什麽行動,想來十一月初五,她們一定會出現在潇湘居。

無論是玉柳門的掌門柳成蔭,還是現在潇湘居的宗主燭回,他們與空山雨都是出身于宮廷。他們有共同的仇恨過往,曾經榮辱相随,生死與共。無論潇湘居興衰與否,那裏都是他們的家。

柯不逢和葉齊隐身在灌木叢中,悄悄看着這些綠衣女子的行動。卻見柳成蔭獨自凝望着巫山山麓的一個方向,暗自嘆息,滿目傷神之色。

這時,從帳篷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好像是剛剛收拾好帳篷裏的東西,正要招呼柳成蔭,卻看見她正站在那裏發呆,便斂起笑容,向她走去。

他走到柳成蔭身後,順着她的視線向那個方向看了看,面上也浮起陰雲,長嘆一聲道:“成蔭,往事已矣。這麽多年過去了,逝者早已安息,你顧戀舊事,不過徒增傷感,還是不要再想了。”

柳成蔭回頭看了他一眼,雙目盈滿淚光,“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年,我們确實還算過得平安康泰。我們做着我們該做的事,享受着人間快樂。可是一旦重臨舊地,怎能不想起過去的一切?”

葉齊在樹叢中看到這個男子被吓了一跳,并不是因為這個男子的相貌吓人,而是在一群婀娜翩跹的綠衣女子中間,突然看到一個這麽高大的男人,感覺很是不協調。

“小師叔,你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麽人麽?他怎麽會呆在一群女子中間呢?”

柯不逢嗤笑道:“葉齊,大師兄平時說的那些話你都從來沒進過腦子麽?你知道蘇州玉柳門,難道不知道玉柳門的掌門柳成蔭的夫君,就是早年間決戰幽冥的美玉公子玉淩霄的結義兄長靖超塵?他拜在天下第一神醫姚開元門下,號稱天下第二神醫,天下間就沒有他解不了的毒。”

葉齊聽了,立即張大嘴巴,用手拍着自己的頭,“對對對,師父說過的,這對夫婦與我們浣刀山莊雖然多年來沒有來往,但是以前也是很有交情的。我們何必躲在這裏不出去呢?不如出去見見,順便蹭點她們做的好吃的。”

他剛要起身,被柯不逢按住,對他瞪着眼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先等一等,看看她們來這裏有沒有什麽別的目的嘛。”

葉齊點頭道:“沒想到你初出江湖,還有點心計嘛。佩服,佩服!”

柯不逢一挑眉,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所以說我才是師叔,你才是師侄。”

葉齊剛要說話,被柯不逢一把捂住嘴,不讓他再出聲。

那邊靖超塵擡眼向暗黑的叢林中掃了一眼,嘆了一口氣道:“你說這一帶時常有盜匪出沒,而且并不像一般的強人,所以去潇湘居途中專門來到此地。可是我看這裏很安靜,也不像有什麽人時常經過的樣子。難道是那些強人看到你們的裝束,畏懼玉柳門的威名,不敢露出痕跡麽?”

柳成蔭道:“玉柳門雖然很少在江北行走,可是江湖上的事還是知道一些的。近些年不僅僅是巫山山麓,很多有江湖門派駐紮的地方都有類似的強人出沒,這些人行動詭秘,相互之間都有聯系,我想他們絕不會是一般的強盜,非常有可能是一個範圍非常廣大的隐秘組織。”

靖超塵笑道:“沒想到你身在江南,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柳成蔭搖頭苦笑道:“哪裏,無論是玉柳門還是潇湘居,勢力早已大不如前。不過我們與楚家莊的關系頗為緊密,楚家莊會低價快速傳給我們一些消息,也是必然的。”

葉齊聽了,面露驚愕之色,正要說話,無奈嘴被柯不逢緊緊捂住,說不出來。

他心裏着急,想要擺脫柯不逢的手,正要掙紮開,忽然感覺柯不逢的手臂更加用力起來,甚至全身都緊繃着,宛如一張繃緊的弓弦,随時在準備一躍而起。

可以讓柯不逢如此緊張的,必然不是面前的玉柳門。葉齊正在納悶,突然聽得夜風冷洌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冷笑聲。

“玉柳門不愧是潇湘居餘孽,幾個看似無關的消息,竟然會聯想如此豐富,看來确實是棋逢對手!”

随着冰冷的話音,幾條黑影劃過夜空,帶着瞬息即逝的破空聲,以及兵器的嘯叫聲,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只圍着這一隊玉柳門的人打轉。

柯不逢放下掩住葉齊嘴的那只手,暗暗握住佩刀的刀柄,在這樣的時候,葉齊肯定是不會再随便出聲了。

玉柳門的弟子們立即躍起身形,但聽空地上一陣拔劍出鞘的聲音,一道道寒光閃過,這些綠衣女子一個個長劍在手,就地組成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型。

柳成蔭站在這個陣型中間,與靖超塵并肩而立,擡眸看着寒涼夜色,微微一笑,聲音鎮定自若。

“夫君,看來你的擔憂是多餘的。這裏的人既然以此為家,我們來者是客,主人豈有躲着不見之理?”

靖超塵道:“可惜,這麽好的巫山風景,卻被這樣一群強盜當成了家,真是玷污了這錦繡山川。”

那些黑影依舊在這個隊伍周圍飛掠,肆無忌憚的大笑聲傳來。

“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在我們眼裏,什麽柳樹楊樹門只是一群烏合之衆而已。既然你們喜歡這巫山風景,就讓你們從此埋骨其間,永世守着這錦繡山川,如何?”

話音剛落,疾風突起。

一道道寒光從四面八方向玉柳門的陣型撲去,那氣勢速度,順雷不及掩耳,力度更是如江流奔騰,每一刀一劍,都是必殺之技。

對手攻擊的勢力過大,玉柳門的首道防線快速被撕開,不過陣型卻并未松散。這些柔弱如柳的女子并不是柔弱可欺的,她們的陣型更加不只是看着好看的。

雖然防線被撕開,這些女子的身形與她們的劍一樣,輕靈柔韌,她們的隊形更是如她們的人一般,即使被沖散,卻如同沖散了一灣靜水。

水流是沒有止境的,一處沖開,其餘的地方就會自然而然地補充過來。

雙方的陣型立即就形成了相互纏繞的形勢,一方剛烈,一方堅韌。耳邊一片刀劍刺耳相鬥,眼前人影騰挪輾轉,混戰一處。

柯不逢手握刀柄,暗中觀察着柳成蔭,但見這位玉柳門的掌門人仍舊站在原地,并未拔劍,而是安靜觀察着雙方的情勢。靖超塵卻已經将一把鐵劍橫在手中,橫眉立目,與柳成蔭形成互援之态。

大師兄說的果然不錯,這些強盜進攻防守非常有秩序,講究戰機,進退得當,而且看武功路數,與大多數江湖門派都不盡相同,絕對不會是一般的盜寇。若是今日遇到的不是玉柳門這樣的門派,他們肯定早已血洗此地,将對手斬盡殺絕了。

就算是玉柳門,也只能與他們平手。

此時,一個面蒙黑紗的強人擺脫自己的對手,手中舉起一把重劍,斜刺裏一劍直襲柳成蔭。

柳成蔭仍舊站在當地,她并非不戰,而是在中心指揮着所有屬下的陣型變化。此時那一劍來勢洶洶,她的身形立即如柳條般向後倒下去,那一劍從她面前一閃而過。

随着寒光閃爍,柳成蔭的腰間一把軟劍彈射而出,而她的身形也在倒下的瞬間複又站起來。

她的劍是一把軟劍,可是刺出的速度力度卻絲毫不軟,她的身形柔弱如柳,可是那身法卻剛性十足。

突襲的蒙面人必是有些輕敵,完全沒有想到柳成蔭攻守之間變化如此之快,軟劍剛一出鞘,已穿胸而過。

血光迸閃。

蒙面黑紗上的眼睛閃過一道驚恐的光,柳成蔭冷笑一聲,正要撤劍,卻不妨半空中另一道寒光已撲面而來。

那是另一把劍的劍光。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準備下周申榜,隔日更吧,頂鍋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