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目的

不曾料到一向溫順的阮笙會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行徑,葛維夏竟叫她奪去了匕首。

刀鋒寒光閃過,葛維夏側身閃躲,卻還是因來不及完全避開而被劃破了臂膀。

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受傷的右手握住阮笙的手腕,死死捏緊。

作為一名職業的騙子,葛維夏随時為跑路做準備,私底下的鍛煉自然不少。

體力上,阮笙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腕間一陣吃痛,水果刀就這樣不受控制地從她掌中滑落,被葛維夏手疾眼快地握住了刀柄。

鮮血順着她的手臂滴落,将純白的地毯洇染。

葛維夏順勢擡起手,手肘往阮笙頸後重重一擊。

眼前陡然一黑,阮笙徹底暈了過去。

等阮笙再度醒來時,整個人已經被捆住了手腳,置身于轎車的後座。

窗外一片漆黑。

車燈能夠照到的範圍有限,阮笙只看到了堆在道路兩旁的積雪,以及不遠處同樣覆着雪的山間草坪。

阮笙猜測,為了躲避警察和監控,葛維夏走的應該是一條鄉間公路。

察覺到她的動靜,葛維夏出聲:“醒了”

阮笙想要出聲,卻發覺唇上又重新被貼住了膠帶。

她蹙了下眉。

透過後視鏡,葛維夏注意到她的表情:“阮小姐,這是你自找的,我以為我們是盟友,誰知道你的反水來得這樣快”

阮笙又發出了兩道嗚嗚聲。

葛維夏:“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可我幫你将贖金從一億翻倍到十億,不也正好更能夠證明,你在她心中究竟值不值這個價嗎”

說着,她在一處開闊的草坪邊上将車停了下來。

“還剩兩個小時。”葛維夏道,“你猜……沈知竹究竟會不會轉十個億過來”

她打開了手機的倒計時,将它放在支架上。

屏幕上的秒數一點點倒退,從阿拉伯數字的0跳到59時,便意味着時間又過去了一分鐘。

葛維夏重新包紮了手臂上的傷口,百無聊賴地打開車窗,任由冷風吹進來。

許是得益于來自于大西洋的暖流,即便是在夜裏,瑞士的冬天也并不似想象中冷峭。

透過車頂的玻璃,能夠看到漫天的星星,閃爍着碎鑽般的光芒。

阮笙鼻頭一酸,開始想念沈知竹——她之前罵得沒錯,自己真的就是看了太多網飛韓劇,把腦子看壞掉了。

一切都還要從那天在教堂時說起。

禱告室裏,在對着十字架忏悔過後,阮笙本該按照葛維夏的暗示,脫掉所有衣服,虔誠地進行禱告。

可手指勾住胸前針織衫拉鏈扣向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沈知竹曾說過的一句話——

“今天她能夠為了利益,不帶半點猶豫地将你賣給我,說不定明天就能将你賣給別人。”

這句話是在諷刺姚明珠。

巧合的是,阮笙和葛維夏的初次相逢,就是在姚明珠組局的牌桌上。

之後,也是姚明珠将自己引導到這座教堂,與葛維夏再逢。

所有原本不在意的端倪,突然間福至心靈般浮現出來,令阮笙心生懷疑。

她收回落在拉鏈扣處的手指,認真看着懸挂在牆壁上的十字架。

只是一個簡單的符號而已,真的能夠将自己從痛苦迷茫中拯救出來嗎

阮笙甚至在有些嘲弄地想到——如果符號可以成為信仰的話,那一張數學卷豈不是能成為寫滿神谕的聖書

她目光逐漸變得冷靜,下意識環視着這間禱告室裏的一切。

左邊牆面釘着木質置物架,置物架上放着幾盆綠蘿。

純白的牆面,使得這綠色看上去極為突兀。

阮笙偏了下頭,看到藏在綠葉底下的一抹紅光。

那是一只微型攝像頭,若非仔細觀察的話,很難會被人注意到。

隔着攝像頭與屏幕,阮笙與葛維夏視線相對,盯住了彼此。

本該引頸受戮的愚蠢獵物,察覺到了藏在暗處的槍支,以及槍杆後方好整以暇的獵人。

在短暫的心跳暫停之後,求生的本能驅使着她逃跑,阮笙慌忙披上外套,快步走到門口穿上鞋就要離開。

從禱告室離開的路只有一條,需要穿過長廊走向禮堂。

“阮小姐。”正走到長廊的盡頭,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是葛維夏追上來了,“走這麽快做什麽你的禱告好像都還沒開始呢。”

阮笙腳步一頓,轉過了身。

葛維夏不複往日的高潔之态,眼底閃過一絲興奮。

仿佛無論如何,阮笙都已經淪為自己網中的獵物,注定是逃不掉的。

她彎下腰,從地上拾起了什麽,并朝阮笙走過來:“你的耳釘掉了。”

阮笙擡手摸了下左耳處,果然是空空如也。

她并沒有接過耳釘,而是直截了當開口道:“你想要多少錢”

“我不明白阮小姐你在說什麽,我只是一名虔誠的信徒,過多的錢財對我而言,只會叫人沉在敗壞和滅亡中。”

葛維夏道,“我只重視事物本身的價值,比如你方才在禱告室裏忏悔的秘密,如果被公之于衆的話,不知道你的母親将來在阮家要如何自處呢”

她看着臉色變得蒼白的阮笙,微笑着道:“不過阮小姐大可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

對于她的話,阮笙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如果從一開始,自己和葛維夏的相遇就是設局,那過去這幾月的蟄伏,她不可能平白浪費。

葛維夏不利用這個秘密向自己勒索,那一定是因為還有利益更大的事等着她去做。

自己身上,有什麽是能夠利益最大化的

父親阮康成對自己這個女兒一向不聞不問,母親趙佳麗的關注更多在她弟弟身上,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但兩人的關系并不明朗。

阮笙直到現在仍不能确定,蔣莊儀究竟是真心拿自己當妹妹,抑或只是一種表象的僞裝。

一一排除之後,阮笙猜到了答案:“你想要用我勒索沈知竹”

葛維夏愣了下,似沒料到阮笙居然這麽快就能反應過來。

旋即,她雲淡風輕地笑道:“這怎麽能叫勒索呢阮小姐,你仔細想一想——她一個人擁有那麽多的財富,這本身就很不公平,我做的不過是讓財富更加合理地分配罷了。”

阮笙沒有反駁葛維夏的話。

準确來說,她并不在乎這些花裏胡哨的詭辯,而是垂眸思量着什麽。

葛維夏沒有打擾她,直到半分鐘後,阮笙主動擡起頭來:“告訴我你最初的計劃吧,我想聽一聽。”

詫異過後,葛維夏看向自投羅網的獵物:“我很樂意和你聊聊這些,不過這裏不方便說話,阮小姐先随我上樓吧。”

她轉過身,朝樓梯口走去。

阮笙咬了咬唇,選擇跟上。

葛維夏的目的很單純。

——她只想謀財,并不想害命。

畢竟這是在國內,又不是在什麽墨西哥或者金三角,一旦鬧出人命官司,她就很難在這些富家太太或小姐之間進行可持續發展了。

盯上阮笙的過程也很簡單。

葛維夏有自己的人脈,能夠從奢飾品店的經理那裏,拿到vip客人的消費名單,并從中進行精心挑選。

像阮笙這種年輕多金,又沒什麽社會經歷的女生,在騙子眼中無異于行走的大肥羊。

最初的計劃,葛維夏會在更早之前将阮笙騙進禱告室,竊取她的秘密,錄下她脫掉所有衣服後的視頻。

秘密未必會有什麽價值,最關鍵的是視頻。

阮笙原本是要和林家結親的,如果想要保住兩家的體面,這樣的視頻肯定不能流傳出去。

葛維夏也不貪心,打算向阮家要個五六百萬就收手。

這一階段的阮笙,對于身經百戰的葛維夏而言,只是一條肥魚。

直到她察覺到,這條肥魚身後的深水處,時常不動聲色跟着一條更值錢也更危險的鯨鯊。

獵人的本能,讓葛維夏感到興奮。

如果能夠以阮笙為餌,将沈知竹誘騙進網中,那葛維夏真的就可以狠狠賺一筆,實現三十歲之前退休的目标。

……

在聽完葛維夏的講述後,阮笙神色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并不傷心,也不驚訝,就這樣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被騙的事實。

并說出在葛維夏意料之外的話:“我可以配合你,實現你的目标,但你也必須要配合我,幫我完成一些事。”

葛維夏挑眉:“阮小姐想要我幫你完成什麽事”

阮笙沒有直接回答:“必要的時候,我會聯絡你。”

她想要的,同樣也很簡單——

她要看到沈知竹和自己一樣,為了這份感情患得患失,心神不寧。

而非越來越淡定從容地與自己相處,可以随時為了旁人抛下自己。

也更想要确定,沈知竹對自己的喜歡究竟有多少呢

從前的阮笙可以自欺欺人地不去想這個問題,但現在……

她不得不承認,她厭惡這種捉摸不定的情緒,只有得到最準确的答案,或許才會感到的安心。

即便這樣的試探,無異于玩火自焚,但火焰燃燒時給肌膚帶來的痛覺,也好過波瀾不驚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