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落雪竟然就這樣被那幾個怪異的,與棺材為伍的人帶走了。
以她的輕功,連司馬卒都承認,她若是想走,沒有人追得上。可是,她竟然就這樣跟他們走了,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因為柯不逢。
柯不逢手中提着刀,呆呆地看着。雲霧谷中煙塵落盡,天空晴朗,山野茫茫,一片安靜,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那些黑衣人、棺材,以及端木落雪,都已經蹤跡不見。
她明明可以遠遠離開,卻因為他的原因才提出要為那個生得像鬼一樣的男人治病。就這樣,落在了那些龍神幫的人手裏。
柯不逢急得五內俱焚。
這個從初見就讓他感覺很特別的姑娘,原以為她從來不會正眼看自己一眼,現在他們經歷了共同患難,她竟然會為了救他,深陷險境。
她讓他暫且回去,那個意思很明确,讓他回浣刀山莊去,可是柯不逢這樣的人,又怎麽會丢下所有的一切,自己回家呢?他們一起來到巫山,如今葉齊受了傷,燭回喪命,柳成蔭陷落雲霧谷中,玉柳門被人滅門,如今連端木落雪都落在了龍神幫的人手裏。現在的柯不逢只剩下了一個人,若是可以有救兵來到自然是好,但是此去浣刀山莊山遙路遠,需要很久時間,在這段時間裏,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死者已矣,可是還活着的人,一定要為他們争取機會。
柯不逢咬牙,回頭看看雲霧谷,那裏的迷陣沒有端木落雪的指點,他是無法進入的。端木落雪剛剛被飛龍堂的人帶走,馬上追上去,也許還有找到飛龍堂藏身之地的可能。
當然,以他一己之力,絕不會是飛龍堂的對手,可是端木落雪以身涉險是為了他,他就算是冒再大的風險,也要去找她。就算是死,他也要換她回來。
柯不逢手中單刀一挽,還入鞘內,然後縱起身形,向着那些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就算是那些人的輕功再好,那麽大的棺材行在山野林間,多少會在地面林木中留下痕跡。柯不逢一面分辨着方向,一面努力搜尋着周圍的痕跡,顧不上絲毫的休息,更顧不上吃東西,整整在林中奔襲了一天,看看紅日西沉,前面的林木變得稀少了,山嶺之間,一座小小的集鎮出現在眼前。
柯不逢心中頓時一喜。那些人不可能永遠不休息也不吃飯,既然他一直順着他們的痕跡追蹤而來,那麽他們行進的方向分明也是這個集鎮。也許,他們就是來這裏落腳的。
柯不逢立即向那裏沖過去。
剛到市集周邊,就感覺到濃濃的生活氣息。這裏雖然地處深山,很是偏僻,但是這個集鎮卻并不是非常冷清。看起來這裏聚集的都是些藥農和獵戶,也有不少經商的人。這裏的房子都是竹木結構,比較經受得住山間的濕氣風雨,街上和周圍山林中忙碌的人也個個衣着淳樸,雖然無財帛之享卻樂在其中。
柯不逢走進集鎮,行在這條很粗糙卻也并不冷清的大街上,看着這些來來往往的平民,一時無措。這裏的樣子就是非常普通的鄉野民間,無論如何也與那些詭異的黑衣人和棺材拉不上多少關系。
沒有辦法,他只好向身邊的人打聽。
“大叔,不知您可看到三個擡着棺材的人路過此地?”
“大娘,您有沒有看到三個身穿黑衣的人擡着一口棺材經過啊?”
那些人紛紛搖頭,并向他露出詫異的目光。柯不逢道謝離開後,那些人還在好奇與同伴議論,“這是什麽人啊?”“這個小哥有什麽毛病吧?為何到處找擡棺材的人呢?”
柯不逢分明聽到他們的議論,搔着頭愣怔,突然心中猛省。棺材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在大街上的,除了墳地,棺材若是在市集裏,也只能是在一個地方。
棺材鋪。
他立即興奮起來,暗自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嘆。
于是,他的詢問變成了,“大叔,此地有沒有棺材鋪啊?”“大娘,這個集鎮的棺材鋪在何處啊?”
一位鬓發斑白的熱心老者拉着他的袖子,擺出一臉同情的表情。
“小哥,看你不是本地人,一定是路過山地,家裏有喪事吧?聽大叔說,我們這裏只有一家棺材鋪,別無其它,雖然那裏的棺材木料差一些,也還合用。你順着這條街一直走,過兩個路口轉彎就到了。不要難過,誰沒有個急病急災?措手不及也是有的,棺材不厚也是你們年輕人的心意,過世的人是不會介意的。小哥,你要節哀順變哦……”
柯不逢睜大眼睛聽着他說,心裏一愣一愣的……
直到那個老者拍拍他的肩膀,搖頭嘆息一回,皺着眉感嘆着走開,柯不逢才昏頭昏腦地道謝,大睜着眼睛看着他走遠。
節哀順變?莫名其妙。
柯不逢順着那個老者指引的方向一路行去,很快便找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鋪。因為是唯一的棺材鋪,門口也就沒有招牌,一個破舊的幌子歪斜插在門框的縫隙上,寫着一個“魏”字。
這可能是這家棺材鋪老板的姓氏?
柯不逢顧不上許多,見店門大開,便兩步沖進去。店裏并不大,屋子裏光線很暗,對面一個破舊的櫃臺,屋子當中的地上,擺着兩口很大的棺材。
店裏別無客人,只有兩個夥計在櫃臺上撥花生摘豆子,看上去是在準備晚飯。他們看見柯不逢進來,立即堆下笑臉,丢下手中的東西,迎上前來。
“哎喲,這位客官,來看看棺木?我們這裏有各種棺木,這兩個只是一般木料,後院還有上好木料的棺木,您可以随意看看。我們店還可以包做墓碑,篆刻碑文,肯定是包您滿意。”
另一個道:“小哥看上去面生得很,敢是路過此地,家人遇到了不幸?不要難過,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買口好棺木,也算盡了孝道……”
柯不逢被他們說得惱怒,雙手一拂,打斷他們道:“住口!什麽人有旦夕禍福!我來這裏是找人的!”
“找人?”兩個夥計一愣,來棺材鋪,找什麽人?
柯不逢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三個身穿黑衣的人,擡着一口棺材,還帶着一個穿白衣的姑娘?這麽高?”
他一面說,一面用手比着,着急詢問。
兩個夥計見來人不買棺材,便沉下臉,冷笑一聲道:“整天沒有買賣,連個活人都很難見到,沒見過沒見過,別處去找!”說着,回身去櫃臺邊接着幹活去了。
柯不逢鎖眉看了他們一會兒,目光便落在屋裏的兩個棺材上。說起來這家的棺材雖然看上去木料确實很差,可是樣式确實與司馬卒的那口棺材很像。
他上前兩步,伸手去掀開棺材蓋。那兩個夥計見了,立即叫道:“哎哎哎,你這個小哥,恁的不曉事,你又不買棺材,還胡亂動,是何道理。若是給我們動壞了,你可賠得起麽?”
他們上前阻攔,柯不逢哪裏理會,早掀開一口棺材的蓋子,又将另一口棺材掀開了。
棺材裏空空如也,一無人影。
司馬卒的想法,棺材是一個人真正最後的家,他不會離開棺材。而且端木落雪已經判斷,他身患絕症,不知自己何時會死,所以就總是會呆在棺材裏。這樣的理由确實很怪,但是司馬卒分明就是一個那樣的怪人。
柯不逢呆呆看着兩口空棺材,緊緊咬着嘴唇。這裏是這個市集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鋪,司馬卒一行若是沒有在這裏,又會去別的什麽地方呢?端木落雪,究竟被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他呆着不動,那兩個夥計已經上前蓋好了棺材,伸手來推他,口中嚷嚷道:“你來找人,我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不買棺材還愣着做甚,還不走?看看天晚,我們要關門了!”
柯不逢一面着急想着心事,一面被他們推搡着出了店門。那兩個人将他推出來便氣鼓鼓回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牆根下擰着眉毛沉思。
方才那個夥計說過,他們後院還有棺材,不如去查探一番。橫豎這裏只有這一家棺材鋪,既然來了,就去查個清楚。
他剛要動身,忽見街上快步走來一男一女,衣着形貌,與當地的藥農獵戶很是不同,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牆角觀看。
這兩個人穿的都是半舊布衫,腰間佩劍。男子容貌冷峻,目光空洞,臉上一無表情。女子面色淡白,生得十分清秀,只是也是同樣冷冰冰的,兩個人都別無目的,視線都盯着棺材鋪敞開的大門,腳步出奇地整齊,徑直向着那個門口而去。
從這兩個人行路的姿勢,衣着佩劍看來,必是兩個武林中人。柯不逢正看着他們,兩人已經從他面前一閃而過,幾步進了棺材鋪。
柯不逢立即跟上去,這兩個人非同一般,他不認為他們只是去買棺材那麽簡單。
那兩個夥計立即與方才一樣,見有客人上門,首先眉飛色舞說出一套一模一樣客套的言語,誇贊着自家的貨品,同時不失時機向客人道惱。可是,這兩個客人并沒有柯不逢那樣客氣,雖然夥計跟在他們身邊一直在客套,他們卻連眼簾都沒有擡一下,只是一邊一個,直奔房間中間的兩口棺材。
霍的一聲,棺材蓋被掀開,而且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兩個夥計被吓了一跳,立即叫道:“喂!你們是什麽人啊?為何如此無禮?到底買是不買說個話,看摔壞了我們家的棺……”
“材”字還未出口,兩道寒光如電,昏暗的房間中,血光一閃。
作者有話要說:
江湖最大的飛龍堂棺材廠開始營業啦!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