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雨遙展開的手掌中,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上面镌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用點漆的手法寫着“龍神令”三個字。
這樣精致的做工,只能是出自皇家大內,桑雨遙這個東廠的首領,直接聽命的只能是當今皇帝。
“今日的桑雨遙乃是龍神幫的安定侯,今日跟我來的,都是潛龍堂的弟兄!”桑雨遙媚笑着,眼睛盯着柯不逢滿是玩味之意,“江湖的力量果然不俗,竟然可以糾集那樣多的幫手,就連朝中重臣都與東廠做對?好,你們不是要玩江湖手段麽?龍神幫正是江湖門派,我們的争鬥,呂桐管不着,那些官員更管不着!”
柯不逢還未答話,浣刀山莊的大門打開,柯易平帶着一幹門人走出來。
“若說玩江湖手段,那麽柯易平便是要說一句了。龍神幫這麽多年為非作歹,暗殺武林同道,禍亂江湖,浣刀山莊作為中原武林名門正派,理當為民除害。今日既然見到桑堂主,不如我們做個了斷吧。”
桑雨遙立即一手掩面笑出聲來,“哎喲!柯莊主果然是一代大俠啊,到了什麽時候也忘不了行俠仗義。不過今日我可是不能奉陪的。今日來此,我的目标是端木落雪,并未想要得罪浣刀山莊啊。”
柯易平冷笑道:“怎麽?方才說了要陪我們玩江湖手段,現在就又要緝拿欽犯?桑雨遙,你的身份變得很快啊。”
桑雨遙道:“端木落雪是朝廷緝拿的要犯,刺殺當朝公主的主謀。到處都在懸賞捉拿,賞金相當豐厚。江湖中賞金獵人不少,我們龍神幫難道不能為了賞金而來?今日好容易捉到人犯,柯莊主不會想要與我争這份賞金吧?”
柯不逢聽了,雙目盯着面前一動不動的端木落雪,雙手緊緊握拳。
柯易平在他身後道:“阿逢,你回來。”
柯不逢立即轉身對着柯易平道:“大師兄!落雪就算是做了再多錯事,她也是我的妻子,況且,那個公主……”
他咬咬嘴唇,本想說,那個永安公主早就該死,端木落雪做的事情裏面,沒有哪一件比這件事更加正确,可是面對桑雨遙,又無法說出口。既然朝中還在進行着幾方人士對于江湖勢力利弊的唇槍舌劍,他這樣公開說些謀逆的言論,必定對浣刀山莊不利。
他的話雖未說出口,柯易平卻已微笑了,點頭道:“對,帶你的妻子一起回來。”
柯不逢聽了,立即心中有了勇氣,上前幾步拖住端木落雪的手,想要帶她後退,口中道:“落雪,跟我來。”
端木落雪手腕一轉,與方才一樣,躲開了他的手。她轉過身,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随後便擡眸看着遠處的柯易平。
“柯莊主,端木落雪并非浣刀山莊的人,今日與桑堂主狹路相逢,也不關浣刀山莊的事。我昨夜是在你們未知的情況下暗中潛入浣刀山莊的,只為給柯不逢療傷,并無其他。所以,請你們不要多管閑事了。”
柯不逢禁不住瞪起眼睛,剛要再次伸手拉她,被端木落雪突然猛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身形後退了幾步。
“柯不逢,你回去吧,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就當作你從來不曾認識我,好不好?”
柯不逢一驚,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聽四下一片紛亂聲響,擡頭觀看,但見桑雨遙率領的那數十人後面,山石雜草中又突然現出黑壓壓的無數弓箭手,看上去竟有數百人之衆,也同樣身穿黑衣,黑紗蒙面,手中都擎着強弓硬弩,弓上弦,刀出鞘,寒光閃閃的羽箭正對着這邊。
腦海中立即想起當時紫雲山上的那場大戰。當時端木落雪并無內傷,體力很好,武功也可以發揮道最佳狀态,尚且無法抵禦這麽多人的矢箭如雨,如今她疲累不堪,內傷嚴重,只要桑雨遙動手,她只能是死路一條。
她這一次從雲霧谷回來,就沒有想再活下去了。也許,只是因為要為他尋找往生草,她才會活到今天。
無論她是黑是白,是善是惡,她把天下設計成棋局引起武林門派的自相殘殺,她以絕密刀譜為誘餌将浣刀山莊逼上絕境,她欺騙柳成蔭欺騙潇湘居,親手将燭回置于死地。可是,就算她說過不喜歡他,她為他做的一切,那些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的付出,卻分明是一個深愛他的人做出來的。
他這樣想着,弓弦響處,萬箭齊發。
矢箭在一陣輕微的窸窣中雨點般飛過來,端木落雪的周圍也閃過一片刀光。
柯不逢的身形掠到端木落雪旁邊,疾風般的刀風擊得衆多羽箭紛紛墜落,在四周激起炫目光芒。
桑雨遙瞪大眼睛,冷笑道:“這個傻小子武功進步好快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箭快!”
随着弓弦嘈雜的響動,又一批羽箭紛紛飛來。柯易平大驚,一者柯不逢的刀再快,也難以抵擋無休無止的箭,二者以桑雨遙的目力,若是發覺柯不逢的刀法有所不同,可能會暴露他練了絕密刀譜的事實。
朝中的争鬥沒有休止,浣刀山莊依然處于危險之中。柯不逢和葉齊是絕密刀譜的傳人,絕不能讓他們暴露身份。
心中如此想着,金龍舞已在手中,柯易平飛身掠過去,身形擋在柯不逢面前,金龍舞的氣勢如虹,斷箭撲簌簌落下。
“大師兄!”柯不逢一怔,剛要上前與他組成聯手之勢,柯易平已回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快,帶着落雪回去!”
與此同時,浣刀山莊的門人弟子看到莊主親自動手,已拔刀沖上來,與龍神幫的人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想不到沒有大軍壓境,卻等來了龍神幫的襲擊。這些人一腳朝廷一腳江湖,果然厲害。
桑雨遙突然掩口笑起來,“浣刀山莊這個名門正派,為了一個女子,真是舍得下本啊。不過據我所知,這位端木莊主曾經處心積慮想要把你們浣刀山莊推上朝廷忌憚的風口浪尖呢!柯莊主,你若真的如此看重這個女子,不如與我交換一個條件。你把你們的絕密刀譜交給我,或者你自己跟我走,那我們龍神幫就暫時不找端木落雪的麻煩,何如?”
柯不逢咬牙怒道:“癡心妄想!桑雨遙,你也不過是仗着人多勢衆罷了。不怕死的,你自己站出來,與我單打獨鬥!”
桑雨遙勾起紅唇,輕輕擡手,那些端着弓箭的黑衣人立即将弓箭放下來。
“單打獨鬥?那是你這種傻小子做的事吧。對付你們,就連使用弓箭,我都很舍不得呢!”
說着話,他突然右手彈了兩個響指,随着這個信號,那些龍神幫的黑衣蒙面人立即身形退後,隐入了山石雜草之中。
柯易平雙眉頓鎖。桑雨遙絕無退去的跡象,他們現在的舉動只能說明,新的危險馬上就要出現了。
柯不逢趁機側目看了一眼端木落雪,一眼之下,萬分心驚。端木落雪內力耗損太重,雖然一再撐着,卻已又吐了血,難怪他對戰之時,一直不見她的動靜。
不由自主後退兩步,伸手扶着她。端木落雪此刻也确實沒有了力氣,無法拒絕,只能依在他的手臂上。
剛剛扶住她,便聽得半空想起一串刺耳的哨音,同時,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襲來。
這聲音這味道,如此特別,柯不逢立即就回想起霧山雲霧谷中,驅趕着群蛇的那個猥瑣門派,仙蛇門。
“當心!有蛇!”柯不逢還未說話,柯易平已經高聲叫起來。
仙蛇門,這麽久的時間沒有絲毫消息。雲霧谷戰後,他們一定是躲回了天岳山,這麽久的江湖動蕩,他們都沒有出現,應該想到,這群見利忘義的強盜,一定是依附了龍神幫。
曾有傳聞,那一次端木山莊與龍神定江侯的對峙中,曾經有仙蛇門插手,如今他們出現在這裏,更加證實了他們聽命于龍神幫的事實。
在浣刀山莊的門人橫刀專注盯着面前草叢的時候,随着哨音越來越近,蠕動的蛇群便出現了。
柯不逢感覺一陣惡心。這次的蛇群範圍如此之廣,也許,數目可以比得上大江之上對抗禁族的那次。
而且,那些陰險的黑色眼睛,三角形的蛇頭,一陣陣噴射的毒液,分明可以看出,倪斯的哨音已經傳遞給了蛇群攻擊的指令。
浣刀山莊前面刀風閃起,衆門人揮起手中的刀,對着撲過來的毒蛇奮力砍殺起來。濃烈的腥臭味彌漫開來,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而柯易平和柯不逢周圍,也是毒蛇攻擊最猛烈的地方。
柯易平和柯不逢兩個聯手對抗瘋狂襲來的毒蛇,可是那些毒蛇面對他們的刀,毫無退卻之意。這些冷血動物,他們根本不知保命,面對指令和血腥,只知道攻擊。
人群中傳來幾聲慘叫,浣刀山莊有幾個弟子受傷了。可是,盡管人們毫無間斷地拼殺,死蛇已經遍地都是,蛇群還在不停地湧過來。
柯不逢感覺全身都是汗水,衣服都已經浸濕了。
突然,他的身邊彌漫開一片白色,一個白衣身影沖天而起,随着衣袂飛旋,細碎的粉末随風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