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蒼昊冷眼看着陸義昌的自說自話,那雙幽邃的黑眸裏滿是冰冷的嘲諷。顯然,他認為他在裝瘋賣傻。
就在陸義昌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聶蒼昊不耐煩了。“我把你請過來,不是聽你胡說八道的!莫名其妙的廢話不要再說,我只問你一句,你最近總盯着安然究竟意欲何為!”
陸義昌攤手道:“我剛才說得很清楚,我要認女兒!安然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啊!”
聶蒼昊:“……”安然:“……”
兩人都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着他,顯然認為這人不正常。
“你們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證據!”陸義昌指着那個被保镖拿走的牛皮信封,說:“裏面就是我和安然的親子鑒定報告結果,我跟她是親生父女!”
聶蒼昊頓覺眼皮直跳,有種極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騰起來。
安然目瞪口呆,完全懵了。
保镖打開了牛皮信封,從裏面抽出三張親子鑒定報告單,全部呈給了聶蒼昊。
聶蒼昊穩穩神,接過來逐張翻閱。見第一張就是陸義昌和安然的親子鑒定,結果為親父女;第二張是陸義昌跟陸人傑的親子鑒定,結果是親父子;第三張是陸人傑跟安然的血緣鑒定,結果是兄胞兄妹。
三張鑒定報告單清清楚楚,并不像是作假。更何況陸義昌這個大活人就站在跟前,可以随時重新再做一次親子鑒定,作假也沒有用。
聶蒼昊這一驚非同小可。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安然在旁邊更是被雷得風中淩亂,整個人都懵了。
她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突然就看到陸義昌跳出來說她是他的女兒,然後拿出幾份親子鑒定單……她感覺整個人生都瞬間玄幻了。
陸義昌慈愛地看着安然,忍着淚痛聲道:“小然,爸爸對不起你,原諒爸爸!”
安然:“……”
她擡起頭,剛好對視上陸義昌飽含着熱淚的眼睛,那雙眼睛——幾乎跟她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是她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樣——桃花眼!
額頭有一顆美人痣……何文禮描述她生父的樣貌,竟然都跟陸義昌的外貌特征完全符合!
先前安然就發現了,但她以為這只是純粹巧合而已。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有血緣關系長得像的人也比比皆是,她從未想過陸義昌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小然,爸爸是愛你的!爸爸也真心愛你的媽媽!只是造化弄人……我沒想到跟她燕城一別,從此天人永隔!早知如此,我怎麽舍得離開她!安瀾,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好在我終于找到了我們的女兒……”
陸義昌剛開始還跟安然說話,但是說着說着,他的目光似乎移到了虛無的地方,對着空氣自言自語一般。
一邊說着,他一邊不停地伸手擦淚。
聶蒼昊終于緩過神來,他冷笑一聲,開始反擊:“陸總這是演的哪一出?要哭就去墳墓前哭,你在安然面前哭什麽!這麽多年了,你對她們母女倆不管不問,突然跳出來表演深情慈愛給誰看!我沒興趣看你演戲!”
陸義昌一邊揩淚,一邊回應道:“賢婿錯怪我了!當初我有難言之隐,迫于無奈才離開了安瀾。當時我并不知道她懷孕了,否則怎麽可能這麽多年對她們母女倆不聞不問呢!”
賢婿?聶蒼昊因為這句話太陽穴再次突突直跳,有想殺人的沖動。
陸義昌似乎完全看不出聶蒼昊眼神裏的冷意,他轉頭看向懵圈的安然,解釋道:“小然,并非爸爸不愛你,爸爸也沒有不要你!因為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在此之前我一直期盼着自己能有個女兒,沒想到如今夢想成真了……”
說到這裏,他再次激動地揩拭淚水。
安然:“……”
太突然了!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看着陸義昌,整個人還是有些懵。
“那天,我恰巧聽到了你在二樓彈奏《琵琶語》,竟然跟你母親安瀾彈奏的風格那麽像!我只憑着一首琵琶曲就辨認出了有安瀾的影子。難道你還要懷疑我對你母親的愛嗎?”陸義昌動情地訴說道。
安然心裏一動,沒想到陸義昌是這麽認出自己的。
她知道自己彈奏《琵琶語》完全沿襲了母親安瀾的風格,母女倆的曲風如出一轍,只有對她們倆的彈奏風格極為熟悉的人才會聽出來。
陸義昌跟安瀾分別二十五六年了,他只聽了一遍安然彈奏《琵琶語》就能聯想到安瀾,可見他對安瀾的确是用心的。
安然第一次見陸義昌,就是那天在樂器行的店裏。陸義昌和劉美君一起出現,他還主動跟安然搭話,說她彈奏的《琵琶語》讓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當時包括劉美君在內,大多數人都認為陸義昌這是搭讪女人用的官方辭令。安然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誰能想到他過後會讓小剛再次喬裝改扮,伺機靠近安然,扯下了安然的頭發做親子鑒定。
現在一切疑問都豁然開朗,但是有些事情卻是安然心裏永遠的死結。比如說,那獨守空閨半輩子的母親安瀾。
“小然,爸爸來晚了!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陸義昌黯然落淚,他很想靠近安然很想碰觸她,但是又擔心她不接受他。“小然,爸爸可以……可以抱你一下嗎?”
安然退後一步,輕輕搖頭。“你有妻兒……你認識我媽媽的時候已經結婚了!”
陸人傑比她年齡大,這足以說明陸義昌在跟安瀾戀愛的時候已有妻兒。
“小然,你聽爸爸解釋啊。”陸義昌邁前一步,急切地表态:“我跟人傑的媽媽是商業聯姻,感情并不好。你大哥人傑出生之後,我跟他媽媽就分開了。所以說我追求安瀾的時候是單身狀态,我沒有欺騙她!”
安然怔了怔。她并不太清楚陸義昌的婚姻狀況。可是她知道,她的母親安瀾并不幸福。安瀾孤苦半生,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緣故。
“你既然跟媽媽相愛了,為什麽又抛棄她呢!你知不知道媽媽未婚先孕頂着世俗多大的壓力……她為了不讓我被嘲笑是私生女,甚至跟一個男人假結婚。從我出生到我媽媽去世為止,她從來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安然從懂事的時候,就記得媽媽孤獨的影子。
她總是坐在窗前彈奏琵琶,顯得那麽寥落。郁郁寡歡的安瀾剛過四十歲就患上了絕症,英年早逝。
安瀾悲慘的一生,陸義昌絕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都怪爸爸!”陸義昌并沒有推卸責任,相反他大包大攬,把一切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當時我跟你媽媽鬧了些矛盾,她一氣之下提出了分手。其實我不想分手的,可她脾氣太倔強了,怎麽哄都哄不好。再加上家族公司出了點事,我得回港收拾爛攤子!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再回燕城的時候聽說她結婚了!”
“小然,你原諒爸爸吧!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懷着我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我不知道兩人鬧別分手的時候她懷孕了!如果我知道這些,說什麽也不會讓她嫁給別的男人啊!”
陸義昌邊說邊不停地抹淚水,幾次都哽咽說不下去了。
安然沉默着,猜測他說的應該是實情。因為陸義昌的話又跟何文禮的話對上了,他不返回燕城尋找安瀾的話,就不會知道安瀾跟別人閃婚的事情。
原來當年父母的感情經歷了這樣的波折!可是,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安瀾下定決心跟陸義昌分手呢?
“是我的疏忽造成了你們母女倆多年無依無靠,我陸義昌的女兒居然過着寄人籬下的可憐日子。我派人查過了,原來你舅舅一家一直排擠你們娘倆,真是太可恨了!”
“當然最可恨的還是我!”陸義昌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心地接道:“如果當時我能多一些耐心,如果當時我不離開安瀾,也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不幸了!小然,我虧欠你們母女倆的請給我個機會補償好嗎?”
眼看着陸義昌又靠近一步,安然起身後退,始終跟他保持着距離。
“對不起,我暫時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安然搖搖頭,只覺得心裏亂,腦子亂,一時間千頭萬緒,根本理不清楚。
“我知道這挺突然的,你一時接受不了我能理解。小然,原本就是我虧欠了你們娘倆,你對我有意見我也能理解!我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陸義昌慈愛看着安然,欣慰地嘆道:“你的神韻很像你媽媽,你的眼睛很像爸爸!你是我們倆愛情的結晶!小然,你是爸爸的天使!”
安然:“……”
她覺得……腦子暈得更厲害。不行,她得先穩穩。
聶蒼昊始終坐在沙發裏,冷眼看着眼前父女相認的大戲,臉色冷得好像籠了一層薄冰。
他聽着陸義昌發自肺腑的深情表白,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是他大意了!
這些天為了白绫的事情,安然跟他鬧得人仰馬翻,他根本沒有顧上研究陸義昌的反常。
原來這老賊一直在憋大招!
安然跟陸義昌父女相認,那麽他跟陸義昌是不是也要來個翁婿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