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使詐,這不算數。”她故作發嗔,乘機撒嬌:“你耍無賴,說出去可沒面子。”

岐赟不以為意:“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才是戰場上的高明之處。誰叫你這麽不聽話,嗯?”

“哼,我不聽你瞎扯。”她将嘴一撇。

“行了。”岐赟将她安放烈焰鳳凰的背上:“乖乖跟我回去,不許到處亂跑。”

“都已經到觀心海了,還回去幹什麽?”

“到了?”岐赟一路追她追得焦頭爛額,竟沒發現路程已經走到今天:“這麽快?記得招搖山到觀心海不是有三天的路程嗎?”

“你我一路竭盡全力,都沒歇腳,自然比尋常時候快。那就只顧着追我,旁的一概不管……呃。”白泠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這不正好證明了她在他心目中确實占據着很高的地位嗎?為了追她,連路程都忘了。

說一點都不動容肯定是假的,白泠想着,倘若當年岐赟能待她也如這般,她真是死也瞑目了。

在心裏愁悶半晌,又道:“你看看腳下是什麽地方。”

岐赟俯身撥開流雲,就見下方茫茫八千裏汪洋,煙波浩渺,白浪滔天,正是觀心海。

他面上卻沒多少喜色,當即揚手解了白泠的定身術,一臉凝重:“稍後我要下去一趟,先找個隐蔽所在将你藏好。”

“……”白泠拒絕:“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這幾乎是脫口而出,都沒經過頭腦的,白泠被自己的情不自禁吓了一跳。

岐赟嘴邊慢慢湧上笑容:“你在擔心我?”

白泠心裏承認她适才确實不由自主的擔心了,不過嘴上卻偏不說:“反正不管你去那裏,都得捎上我。你可別小看我,而今軒轅劍在我手中,誰敢無禮,我便仗劍自衛。像觀心海這種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裏頭的人能有多大本事?怎傷得了我?所以你不必多慮,我不會拖你後腿……”她喋喋不休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理由,總而言之,非去不可。

當然要去,不去怎麽替樂忻那丫頭報仇,怎麽讓他被大卸八塊?

岐赟被纏得沒法了,舉手投降:“好了好了好了,咱一起去,別鬧了哈。”白泠依言住口,他立馬補充:“不過,你需跟緊我,不得離開半步,以免發生危險,我怕護不了你。”

白泠重重點頭,心裏的算盤已經打響。

她當然要緊跟着你,不過不需要你護,她只是要在關鍵時刻将你一把推下刀林劍雨之中,借觀心海之手,将你挫骨揚灰,叫你死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想想就叫人心裏痛快淋漓。哼,之前沒殺你,算你運氣好,但你的好運氣今日便到此為止吧,你這條爛命也到此為止了。

觀心海廣袤無垠,一眼玩不到邊,卻望得到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中的數十座島嶼,呈圓形層層疊疊圍成三圈,将個頭最高占地最大的那座主島圍在垓心,正是一道護海大陣,若無本門秘訣,或掌門允可,外人絕難入內。

白泠站在外頭,瞧了瞧那結界。她多年前就有過耳聞,知觀心海的護島大陣十分了得,只消撞了上去,島內弟子必受感應,立刻就知道有敵人來犯,遂不可輕舉妄動。

正是因此,要想悄無聲息的越過陣法潛伏進島,與常人而言絕無可能。

可白泠并非常人,片刻之間就已想到了好幾條辦法。但她并不急着表現,要瞧瞧岐赟怎麽做,見識見識他的手段,于是将眼睛瞥過去望向他,含着請教。

岐赟也不墨跡,見四周無人,當即雙掌并攏,默念咒語,面前的結界便緩緩開了一道口子。

白泠暗自點頭,看樣子他已得到開啓觀心海陣法的口訣。想來也是,他既有此一行,當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結界。

岐赟拉着她徑直走上東方最小的那座偏島,鑽入密林長草之中,在那方早已有招搖山的探線恭候多時,同岐赟會合之後,開始談論現今島上的情況。

那幾個小喽啰看了看白泠,欲言又止,顯然是想說,此事機密,外人不便偷聽。岐赟懂了他的意思,果決道:“自己人,不必多慮,你且将常普老兒的動作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報于本座。”尊主既已發話,小喽啰也不廢話,當即口若懸河的全盤交待。

原來常普近數月不斷操練兵馬,鍛造刀劍法器,幾乎是夙興夜寐,還修煉了一種專門克制他功法的一門邪術,又暗中與青幽國互通書信,顯然圖謀不軌,要進軍北荒,對招搖山不利的意思。

那線探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說是常普與申瀾來往的衆多信箋其中之一。岐赟接過來看,眉頭蹙起,說了聲:“果真如此。”

看來事情屬實了。

又詳詢了島上布置路徑,岐赟叫那幾個暗哨都退下,說自有主張。

他一張臉高深莫測,白泠不知道他什麽主張,只得開口問:“尊……咳,阿赟,咱們下一步該當如何?”

岐赟身處敵營,還一臉輕松,聽她說話便笑:“我還沒拿定主意,你且來說說應該如何?”

“我說呀……”白泠就等着他這一句,立即打蛇随棍上,誓死力谏:“咱們都已經到了這裏,當然要瞧瞧常普老兒玩些什麽花樣,這才不虛此行。”

岐赟笑意更濃:“正有此意。”

白泠十分高興:“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會會他老人家。”順帶收了他的一條老命。

岐赟又開始諄諄交待:“不過身處敵方腹地,兇險重重,你需萬事小心,千萬不能魯莽行事。”

白泠覺得這話他已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了,聽得耳朵起繭,正要敷衍,忽見東邊天際有長虹飛過,一入打開結界,從外頭禦劍飛了進來。

白泠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一擡頭,看清了天穹中高高在上的那道人影,大驚失色。

正是樂忻!

她怎麽來到這裏?她不是應該待在招搖山大牢之中當囚犯嗎?她怎麽出來的?她跑到這裏,莫不是想急着報仇,想去刺殺常普老匹夫?如果是這樣,她單槍匹馬的闖進來,豈非有來無回?

她一連串問題沒想明白,身旁的岐赟也咕哝了一句:“是她?”

糟糕,他也認出來了。

白泠佯裝不知:“那是誰呀?你可識得?”

岐赟眯着眼睛看她,眸中出現了不尋常的神情,似乎在說“難道你不認識?”,白泠正想揉揉雙目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已道:“之前她上招搖山,被我擒住關了起來,我未曾下令釋放,她卻如何到了此處?”

他倒是也不瞞她,說了實話。

白泠再次遙望樂忻,就見她從雲端上降落,隐在了從這邊挨過去的第三座島上,不見了蹤影。白泠本想找個理由追過去,先拉住她,以免沖動壞了大事,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盤問清楚再說。

可尚未等她開口,岐赟便已先往樂忻降落的方向奔了過去,回頭朝她招手:“跟着我,千萬別走丢了。”

白泠乖巧的跟了上去,同他肩并肩:“為什麽要去那邊?”

“适才那位姑娘貌似要來這裏搞事情,你想不想助同一臂之力?”

這話問得,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仔細一想,什麽沒有毛病?簡直疑點重重。

他知道樂忻來這裏搞事情,這不足為奇。因之前她讓樂忻上招搖山時,就告訴她關于家門的事,一切照實說就行,以岐赟的頭腦,當然可以舉一反三推測出這個結論。可問題是,他憑什麽會認為她要助她一臂之力?

她同樂忻的關系,招搖山沒有一個人知道。

還有,他既然将樂忻囚禁,為何卻要來助她?

這個問題白泠只疑惑片刻便恍然大悟了。

定是因為樂忻在他看來,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下落之人,樂忻若是死了,沒沒有人曉得她白無恨身在何方,什麽時候後來找他算賬。他想先揪出自己來斬草除根,卻管誰問去?

想到這裏,白泠的臉色逐漸垮了下來。

她想殺他,它也是殚精竭慮的想将她找出來殺了,真諷刺,他都殺剛她一回了,居然還不夠,還要再殺一回,非要打散她魂魄方才罷休。

夠狠,比她還狠,她自愧不如。

不過都沒關系,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什麽都做不成了。因果報應,為非作歹這麽多年,也該付出代價了。

可此處距離樂忻降落的那座島有些路程,路上又有許多觀心海門徒巡邏把守,還有一群又一群的白衣弟子在那邊練劍,舞刀弄槍,人多勢衆,極容易邊發覺。一邊留意路徑,一邊還得留意這些人的目光,真是走得十分艱辛。

磨磨蹭蹭半天,白泠耐心耗得很快,很想施展隐身術獨自去找樂忻,可又怕同岐赟分散之後難以會合,錯失了殺他的良機,糾結許久,覺得還是不能草率。別的都是次要,這隐身術是獨門秘技,就怕岐赟一見之後心頭起疑,那樣後果不堪設想。樂忻自幼在觀心海長大,熟悉地形,只要她能沉得住一時半刻,在他們趕到之前按兵不動,應當不會有問題。

可莫瞧他小小一座海島地方委實不小,他們二人又無法分頭行動,要從偌大一個島、千萬觀心海門徒中找出一個人來,委實比大海撈針還難。

找了将近個把時辰,一無所獲,白泠覺得可以放棄了,再找下去也只是純粹的浪費時間。樂忻顯然也是偷偷摸摸潛進來的,為了不讓常普察覺行蹤,肯定要掩人耳目,悄悄躲在暗處。連他們本門弟子都不能察覺,何況他們倆?

岐赟想得跟她一樣,站在灌木叢中思量半晌,道:“她暫且放在一旁,我們先去會會常普。”

白泠求之不得。

常普身為掌門,當然是住在個頭最高,形狀最大的那座島上,他身側必定高手如雲,這才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那島四周有許多弟子來來往往,幾乎每一條路都是人滿為患,不得已之下,白泠提議泅水而行,大白天的,應該沒什麽人泡澡,通過水下再從荒僻之處上島,太半不會給人發現,岐赟認為此乃妙計。

一切都如預料那般,二人暢通無阻的來到陣法最中間的那座島上。

出乎意料的是,上岸之時,居然給一個小弟子察覺了行蹤,那小弟子大約是被同門欺負了,躲在這裏哭哭啼啼,一發現有陌生人到了,立即大叫。岐赟哪容得他發出聲音?指尖法力使出,小弟子立時撲倒在地,不省人事。

白泠以為他要殺人滅口,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岐赟将那毛頭小子拖進長草叢中,藏好了繼續前行,卻沒動手殺人,讓白泠刮目相看,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

依照暗哨的指點,岐赟帶着她一路躲躲藏藏,居然有驚無險的行到了常普那老匹夫的寝殿。

不過就是在那寝殿外頭,白泠不意踩到機關,暗中射出來兩支冷箭。僅憑兩支箭當然無法對他們産生威脅,一側身便讓開了,可糟糕的是,那兩支箭沒射中他們,卻擊在了一旁的銅鐘之上,發當當兩聲脆響,在大殿中回旋蕩漾。

白泠心頭咯噔一聲。

岐赟也瞬間皺起眉毛。

就聽外頭一幹弟子大呼小叫:“有外敵入侵,在大殿之中,你們幾個快去通報長老,其餘的人随我一起入殿捉拿敵人!”

岐赟急中生智,抓起白泠的手,飛身攀上大梁,兩個人擠在大梁之上。這殿造得既寬且高,梁子也是又粗又長,上面蹲兩個人綽綽有餘。一幹觀心海弟子魚貫而入,在殿中翻箱倒櫃,東搜西尋,沒有人留意頭頂的大梁。

白泠暗道這些弟子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瞥眼去看身旁的岐赟,他卻沒半點輕松神色,眉目之間越來越多是凝重與憂慮,問道:“這些人愚不可及,你在擔心什麽?”

岐赟往門外一指,低聲細語:“你看,外面的人将整座大殿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就算他們一時半刻找不到我們,可我們也出不去。這大梁是條絕路,現在我們只要動一動,立刻就會被發現,可我們總不能一直蹲在這裏罷……”

白泠順着他手指往門外一瞧,果然外頭擠滿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面對這千軍萬馬,就是他們倆有通天之力也是插翅難逃,硬闖絕非善策,可如今這個形式,除了硬闖,似乎別無他法。

而且必須得當機立斷,因為現在外面這些都是蝦兵蟹将,稍後等他們族中法力高強的長老一到,就更難上加難。

白泠卻并不擔心,她有隐身術這門絕技,就是常普老匹夫親自到來也絲毫不懼,想走随時可以大搖大擺的走。

她想的反而是,要不要就趁現在,将岐赟一掌推下大梁。

推他下去,外面人多勢衆,他一現身,所有觀心海弟子必定一擁而上,這麽多人,只需一人在他身上砍下一刀,他非給剁成一堆肉醬不可。

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白泠冷了雙目,只見岐赟矚目下方衆人的動靜,後背全是空隙,于是慢慢伸出左手,貼上他背脊。他毫沒防備,這時只需微一用力,就可以把他推向死亡的深淵。

白泠雙眼綻放寒芒,正要使勁,岐赟卻忽然轉給頭來望他,順帶連身子也一同轉了過來,于是她的左手便順理成章的貼上了他胸膛。

白泠:“……”

岐赟低頭看了看她手,再望望她,眼中居然沒有詫異的意思,只是有點失神,似乎看透了她要做什麽。白泠做賊心虛,忙不疊将手收回,正想說點什麽搪塞過去,岐赟卻道:“我有脫困的辦法了。”

白泠一呆:“什麽?”

他朝大門一指:“現在他們雖知我外敵來犯,卻并不知究竟我們是兩人。待會我下去,沖出大門,将殿內的人都引到外面去,你就趁機從後門悄悄溜走。”他收回手,滿含深情将她望着,一本正經:“記住,脫身之後,不要理我,立刻回招搖山去,千萬不要再在外面逗留。”

白泠沒想到他會出此下策,居然打算犧牲自己來讓她脫困,真是動人心弦,讓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可是,我若離開,你怎麽辦?”她幾乎是下意識就問了,确實有些憂心他的安危,絕非惺惺作态。她對自己的心思感到莫名其妙,明明前一刻就準備動手,結果他幾句話就把她迷得暈頭轉向了,這些話再怎樣美妙動聽,也都是對阿瑚說的,同她白泠沒半點幹系,怎麽就經不起呢……

岐赟肅然道:“你只管顧好自己,不用管我,我自會想辦法離開。”

白泠不依:“不行,你現在若是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岐赟惱了:“你又不聽話,之前怎麽說來着?”

不知為何,白泠也怒從心上起,火氣直往上沖,一時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語無倫次:“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什麽要聽你的?我告訴你,今日你非同我一起走不可,我不需要你舍命犧牲!”

岐赟還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口邊,卻發現無言以對,只你了一聲,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正是僵持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在殿東大叫:“找到了,人在這裏!你們幾個去後面堵着,別人她跑了!”

一幹人等立即如亂了窩的螞蟻,前呼後應的挨了過去。

白泠順着殿東望去,只見一道倩影在角落裏一晃而過,眨眼之間又不見了蹤影。她看得分明,正是樂忻。

岐赟也看出來了:“是那個丫頭。”

大殿中的人都挨挨擠擠追樂忻去了,霎時間走了個幹幹淨淨,白泠四下一望,見再無旁人,便溜下梁去。岐赟也縱身跳落,牽着她手也往殿東奔去。

“去哪兒?”

“去瞧瞧熱鬧。”

衆人追到殿後一座樓閣之前便駐足不動了,紛紛站在塔前,面面相觑,交頭接耳。

“怎麽辦?掌門在裏面閉關,曾特意交代任何人不得擅自上樓。現在她跑進去了,我們是進還是不進?”

“進去吧,萬一讓她驚擾了掌門就不好了。”

“可是沒得掌門允可便貿然進去,萬一事後怪罪怎麽辦?”

“已經有人去禀報長老了,不如等長老們到了再做定奪。”

“可是也不能幹等着啊,萬一她趁機逃了……”

白泠和岐赟悄悄敲暈兩名弟子,除下他們的外袍披在身上,喬裝成觀心海弟子,混在人堆之中,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卻見他們雖七嘴八舌争論不休,卻沒一個敢沖進樓去,而那些長老也不知身在何方,這邊鬧得天翻地覆,也不見過來主持大局。

要想進入閣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不然等他們長老一到,想蒙混過關就不太可能了。

白泠一向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見那閣樓重重疊疊足有六層之高,且一層比一層高,依山而建,前面是大片空地,後面卻是山體的一面斷壁,說明樓後應該沒人。

岐赟當然也看出來了,拉着白泠從此邊繞到山坡操叢之中。那些人到目不轉睛的盯着樓閣的門窗,以防敵人跳窗逃走,并沒留意身後還有兩個人鬼鬼祟祟。

借着盆栽和草叢掩映,二人匍匐前行,終于繞到了閣樓背後,這邊果然沒人。只見對面第三層樓有一扇紗窗洞開,岐赟二話不說,拉着白泠便跳了過去,輕輕巧巧的落在屋內。

這是間堆放雜物的屋子,粗略一掃,草藥殘渣斷刀裂劍、沒了一只腳的案桌、破銅爛鐵……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應有盡有。白泠在心頭鄙夷了一番他們觀心海的清掃工作忒不入流,一邊警惕四周有無守衛。

岐赟使開順風耳的法訣,搖了搖頭:“左近幾間屋子沒有響動,應當無人。”

白泠琢磨,适才外面的上坡上沒有任何足跡,看來樂忻還在這樓中,得先将她揪出,确保她不會誤事。岐赟像是有讀心術,知道了她在想什麽似的,她女廂方才琢磨完,他便開口:“那個小姑娘應當在上面一層樓,我聽見有腳步聲,我們上去瞅瞅。”

白泠自然沒有異議。

哪知方一爬上第四層樓,就聽砰的一聲巨響,一個女子大叫一聲“啊喲”,跟着一道身影從第一扇門內摔了出來,跌在地下,狂吐鮮血。因她這口血突如其來,毫無預兆,誰都未曾防備,于是剛好吐了岐赟一身,嗚呼哀哉。

他愣在當場,白泠一邊忍住笑一邊慶幸自己走在後頭,躲過一劫,一邊還得騰出點心思去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有此能耐将岐赟置于這般尴尬之境,哪曉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摔在地下的女子,不偏不倚,正是樂忻。

她穿着一身觀心海弟子的服飾,滿臉鮮血,臉色慘白如紙,受傷着實不輕,趴在那裏呼呼喘氣。白泠大驚,忙靠過去給她把脈,檢查是否有性命之憂。萬幸,總算沒傷及要害。

岐赟仍在呆愣當中,白泠尚未來得及盤問樂忻發生了什麽事,忽聽屋內響起一聲咳嗽,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從裏頭緩步走處。

那人頭發花白,胡須也花白,連一身麻布衣裳也是條紋相間的花白顏色,只一張布滿褶皺枯瘦如柴的臉才不是花白的,這正是傳說中的觀心海掌門常普真人。

“忻兒,這些你到外面去歷練,怎麽回來性情大變了……”他背負雙手,優哉游哉的過來,忽見竟有旁人在場,一愣之間,認出了岐赟,更愣得厲害了。

不止他愣,白泠也愣,直到大家都愣完,他陰鸷的目光一眯,抱拳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原來是北荒尊主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