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十八號,原本是鐘若和周蘭郁領結婚證的日子。

如果沒有遇見那個女人,明天的她應該正滿心歡喜地牽着他的手在民政局外排隊,期待着和周蘭郁成為最親密的夫妻。

坐在梳妝鏡前,鐘若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嘲諷一笑。

這麽多天在家,作息、吃飯不規律,她的臉色不太好,唇色也很蒼白,她不想讓周蘭郁覺得她離開了他以後傷心欲絕。

在臉上均勻地撲了一層粉底液,修容,眉毛、眼睛、睫毛,她竭力把自己化的精致,最後是口紅。化完全妝,換上黑裙的鐘若氣質冷淡,不笑時很是疏離,漂亮精致的臉上全然看不出曾經哭過的痕跡。

晚上十點,她到了希爾頓酒店。

雖然不知道周蘭郁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地方,但她不想開口問。

星級酒店大堂金碧輝煌,燈光璀璨,淡而不俗的香氛味彌漫,站在門口的侍者上前一步問鐘若需不需要幫助。

知道她要去3408房間,對方幫她按了電梯。

鐘若手裏拿着提包,看着電梯層層往上,最後停在了34樓,細細的鞋跟踩在光滑可鑒的地板上發出清脆有節奏的聲音。

3408,到了。

房門沒關,留了一絲小小的縫隙,輕輕一推就開了。

沒開燈,裏面很昏暗。

“周蘭郁?“

鐘若擡手摸到了門邊的開關,一按,明亮的燈光頓時将整個房間照亮。

房間很大,是個套間,入目的是一套白色簡約式沙發,茶幾、大寸電視機,靠窗的位置是透明餐桌和兩張椅子。

身量修長的男人從套間走了出來。

往日的黑色西裝換成了寶藍色,襯得膚色更明亮,額前的頭發往後梳,明顯打理過,奪人的五官全露了出來,又俊又豔,讓鐘若的眼球都好似感到了一絲錯覺似的燙意。

滿意地看着她呆了兩秒,周蘭郁走過去牽過她的手,“我們先吃飯吧。”

鐘若回神,趕緊甩開他的手,惱怒自己剛才看呆的那兩秒。

“不用。”

她冷硬地回答,将揣在提包的戒指取了出來,俯身放到了桌上,轉身欲走。

“等等。”

周蘭郁拉住了她的手腕,唇角笑意惑人,“吃完東西再走吧。”

不等她拒絕,他立馬接着說:“吃完後我就告訴你家裏的密碼,你想什麽時候來拿東西都可以。”

“……”

鐘若甩開他的手,踩着鞋跟噔噔噔走過去坐下,周蘭郁坐在了對面。

揭開蓋子,她掃了一眼,紅酒焖牛臉肉、照燒烤鳗魚、蒜香牛油烤生蚝、焗龍蝦,還有兩道甜點,擺盤精致。

可惜她沒什麽胃口。

周蘭郁仿佛不受任何分手影響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好似輸了一籌,心底堵着一口氣,鐘若的神色愈發冷淡,吃東西的樣子顯出幾分狠意。

周蘭郁則得體得像是個優雅的貴公子。

食不知味,過了好一會兒,鐘若實在是吃不下,她放下了餐具,說:“我吃完了,密碼是多少?”

周蘭郁咽下嘴裏咀嚼的牛肉,用帕子擦了擦嘴,“若若,先別着急。”

“你還要幹什麽?”她忍耐地問。

“若若,這些天我很想你。”周蘭郁輕嘆一聲,眼中似無限深情。

鐘若不為所動,冷冷道:“密碼。”

周蘭郁略顯苦惱地蹙了蹙眉,而後他仿佛妥協般地舒展開了眉眼,嗓音如流水淙淙般悅耳,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悚然。

“周蘭郁,死于一年前的五月十二號晚上淩晨兩點十九分二十九秒。”

鐘若霍然擡頭。

周蘭郁笑吟吟的模樣好似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驚悚的話,鐘若在震驚過後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耍了,她怒視着人。

“你有病吧,周蘭郁?”她氣得轉身就走。

手腕再度被拉住,周蘭郁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唇角笑意不動,“耐心一點,若若。”

禁锢住手腕的力道不大,但也足以讓鐘若動彈不得,她掙脫不開,心下有些慌張,心跳變得急促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而來。

周蘭郁牽着她的手走到了裏面,然後停在了落地窗前,漆黑的夜色宛如濃重的迷霧,仿佛征兆着什麽,大床上的時鐘分針指向五十九,秒針“咔噠咔噠”的轉動着。

周蘭郁立于落地窗前,雙臂打開,唇角的笑意擴大,眼中的漆黑比窗外的夜色還深,那張向來溫和俊美的臉露出了詭谲的神情。

“若若,我真想吃掉你啊……”

咔噠——

十二點了。

無數怪異的觸手從周蘭郁身後冒了出來,仿佛有生命力般彎曲蠕動,在玻璃壁上留下一串串濕濡的痕跡。

無數的觸手仿佛遮天蔽日的陰翳,将窗外建築的燈光全然擋住,只留下如潮般的黑暗。

這一幕像是驚悚影視劇中的場景成真,荒誕又恐怖。

鐘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吓住了。

眼前的這一切是夢嗎?

那些……是什麽?

大腦一片空白,鐘若想動,但手腳已經不聽使喚,腳底仿佛粘了膠水,只能就這麽呆呆地站在原地。

周蘭郁往前走,手掌撫上她的臉頰,宛如情人間的撫摸,數條濕滑的觸手一點一點地從她細白的腳踝纏繞而上。

“若若被吓到了?”

這一刻,鐘若都震驚自己居然沒有發出尖叫,她只是覺得全身冰涼,小腿感受到了那種濕滑、粘膩又柔軟的惡心觸感。

是真的。

怎麽會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夢嗎?

沒辦法逃跑……

跑了會不會被殺掉?

“你是……什麽……東西?”她的嗓音帶着戰栗,上下牙齒打顫。

周蘭郁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聞言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什麽東西啊……”

他俯身親密耳語,“我吃掉了周蘭郁,那我就是周蘭郁。”

“吃掉?”鐘若茫然跟着重複了一遍。

“是啊。”他漫不經心地說着,觸手往白嫩豐腴的大腿上探去。

還是那張美麗的臉,五官完美,嘴角下的那顆痣依然俏皮地存在着。

但人類不會有這些粗壯不一、模樣恐怖的觸手。

“周蘭郁”是怪物。

吃人的怪物。

生存的本能讓鐘若在此刻驟然冷靜下來,她努力忽略仿佛在“亵玩”她雙腿的東西,冰涼的手指輕輕握住他的手背。

“你會吃掉我嗎?”

周蘭郁反手捏住她的指尖,眼中帶笑,聲音一如往常溫和輕柔。

“若若,我很想吃掉你的。”

鐘若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吃”是調情的意思,怪物吃人,他說的“吃”就是單純意義上的進食,牙齒會撕開她的血肉,咬斷她的血管,連骨帶筋地吃進肚子裏。

“但是——”

他話音一轉。

“那樣未免也太可惜了。”

鐘若的心跳幾乎要震破鼓膜,腦子一片混亂恐懼,她小心翼翼地發問:“是,是嗎,那我能……離開這裏了嗎?”

“當然不可以。”

黑紅色的觸手微微陷進大腿的軟肉,黑色的裙角被掀起。

“以前周蘭郁做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這樣一來,”他理所當然地說,“我們還是男女朋友。”

“既然如此,明天也是我們領結婚證的日子。”

鐘若駭然,難以置信這怪物居然還想和她結婚。

求生欲迫使她咽下了喉嚨裏拒絕的話,她嘴角牽起了略微僵硬的弧度,“好。”

纖細嬌柔的女人在他的手掌下輕柔得仿佛一片花瓣,妝容精致,漂亮的眼眸裏猶帶一絲驚懼,但是也有出乎他意料的鎮定。

他怎麽會看不出她的不願,但是那又怎樣?

從他容許鐘若進入他的安全範圍內,他就不會讓她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