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鐘若在十幾歲的時候殺過魚和蝦,是她好奇地幫外婆處理食材。尤其是蝦,小小的一只輕易就能捏在了手指間,她戴着手套,一根一根地拔掉它下面的附肢,能夠感受到它的掙紮,最後是兩根長長的觸須。

彎曲的軀體徹底不動。

再放入開水中,蝦子蜷縮慢慢變紅,徹底成了人類的食物。

處理魚也一樣,刮掉鱗片,刨開它的肚子,扯出它裏面的內髒。

鐘若一點也不怕,她甚至覺得魚蝦在掙紮的時候很有趣,有種說不出的奇妙的興奮。

如今要殺怪物也一樣。

不過這怪物不是魚蝦,不是拿着刀就能輕易殺死的存在。

她必須要小心。

鐘若自知弱小,不能硬碰硬,目前最隐蔽的方法就是下毒。

她上網了解了數十種劇毒,可惜,那些都是弄不到手的東西。

鐘若知道這些買賣都不是能擺在明面上的。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小時後她總算找到了一個私密的帖子,上面說了一家偷偷賣化學試劑的化工廠。

其中有她需要的氰|化|鉀。

這是她目前最有機會弄到手的毒.藥。

聯系上賣家後,鐘若出錢毫不吝啬,很快約好了在哪裏取貨。

她的心情忐忑又興奮,當晚對周蘭郁的求|歡毫不猶豫地拒絕,她主動抱着他的腰,可憐地說:“我的腿和腰都還好痛,那裏也痛,今天不要了好不好?”

周蘭郁一想,昨晚一些姿勢确實有些高難度,他可惜地舔舔唇,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地愛護伴侶。

“好,那就明天。”

鐘若嘴角有些發僵,“休息一晚上哪裏夠嘛……”

周蘭郁不容她拒絕,昨夜是他第一次酣暢淋漓,他了解自己的伴侶,自己的妻子的身體,明天晚上就能繼續了。

“明天會更舒服的。”他吻她的額頭。

鐘若咬了咬牙,心中的殺意增了一分。

第二日是周末,周蘭郁不用上班,他起得比鐘若早,且悄無聲息,然而昨晚鐘若睡得不踏實,還做了一個噩夢,在聽到房間門帶上的聲音時就醒了。

她睜開眼,心有餘悸。

夢裏的她因為日夜和怪物做,終于無可避免地懷上了怪物的孩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高高隆起,像是揣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西瓜,皮膚都被撐開了條條紋路。

在分娩的那一天,因為無法順利生産,肚子裏的孩子刨開了她的肚皮自己鑽了出來。

病房裏的醫生護士驚聲尖叫,在鐘若的眼瞳中,那個破肚而出的“小怪物”将他們殘忍吃下。

紅色的鮮血和碎肉濺到她的臉頰和睫毛上。

夢境太過真實,醒來的鐘若第一反應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還好只是夢。

她下了床,穿着拖鞋走了出去,廚房裏,穿着淺灰色柔軟家居服的周蘭郁正在做早餐。

雞蛋火腿三明治,鮮榨的橙汁。

周蘭郁聽到了腳步聲,回頭,“老婆,早上好。”

晨曦的光亮讓他的笑容明亮,小痣妖俏,烏黑柔亮的頭發在耳邊翹起的那一絲弧度都顯得那麽恰到好處。

鐘若:“……早上好。”

“今天周六,要不要出去玩?”

用盤子把三明治裝好端到餐桌,周蘭郁問。

鐘若坐了下來,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周蘭郁做的食物味道已經正常,一些簡單的食物味道甚至還相當不錯。

“去南灣海附近怎麽樣?”

“南灣海?”

周蘭郁的神色沒有絲毫異常:“好啊,等天黑一點吧,現在比較曬。”

然後這出行計劃在中午就被打亂了。

周蘭郁的父母坐上火車來看兒子來了,電話還是鐘若接的。電話裏的婦女聲音洪亮,不用開免提都能讓整個客廳聽到。

“兒子啊,我和你爸沒多久就能下火車了,給你帶了不少好東西,你現在住的房子是不是還是以前那裏?要是不忙就來車站接我們行不?”

鐘若把電話移耳朵遠了點,拿着電話去廚房給了周蘭郁,閑來無事時,他就喜歡研究菜譜,把每一道菜都記在那個黑皮筆記本上。

“喂?兒子?喂?聽得到媽說話不?”

周蘭郁擦了擦手,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媽”,眉頭微微皺起,“喂。”

“哎喲,聽到了哈,差點以為手機壞了。”

鐘若站在原地沒走。

“什麽事?”

“我和你爸來看你了,你現在忙不忙?不忙的話能來車站接我們不?實在不行我們就坐公交車過來,就是位置有點搞不清楚勒。”

鐘若能夠感受到怪物的意外,顯然,“周蘭郁”父母的突然來訪不在他的計劃中。

“……我來接你們吧。”

“好好好,我剛才問了火車上的服務員,人家說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到了!”

挂了電話,周蘭郁的神情明顯沒剛才好,他對鐘若說:“我爸媽要過來了,你要不要暫時先回你之前的房子?”

“我爸媽”。

鐘若心裏暗自冷諷,面上卻疑惑,“我們結婚了,幹嘛要躲着他們?”

周蘭郁:“他們很煩,我擔心你受不了。”

鐘若大概知道這個“煩”的意思,但她不想走,想看看這對夫妻到底能不能察覺出自己兒子的不對勁。

“沒事,我們都結婚了,他們是你的父母,也該知道了。”

周蘭郁見她不願走,也不強迫,叫她待在家裏,他換了身衣服就出去開車接人去了。

鐘若也把身上的睡裙換了下來。

……

劉麗梅提着好幾個大袋子,和丈夫周文翔下了火車就往外趕,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兩年沒見面的兒子,臉上都是急切。

“哎喲,這人可真多啊。”

劉麗梅生怕別人撞到了自己提的東西,趕緊把它們抱在懷裏。

“蘭郁的車停在哪兒呢?”

見劉麗梅到處張望,周文翔有點不耐煩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外面呢,這裏面能停車嗎!”

順着人流出了車站,兩人立馬瞧見了周蘭郁,身着休閑服的青年容貌極其出衆,在人群中那叫一個亮眼,不是他們的兒子是誰?

“兒子!兒子!媽在這兒!”

還隔着十幾米,劉麗梅就大喊,引來旁人的側目,她格外驕傲地擡頭,把這些目光當做是對她的羨慕。

周文翔也跟着露出了點驕傲的笑。

一走進,劉麗梅把東西一放,止不住地瞧着人,“兩年沒見着人了,感覺都變了些,比那些城市人還城市人啊!”

周文翔:“你說的什麽話,我家蘭郁不就是城市人嗎。”

周蘭郁從始至終都只挂着淡笑,喊了一聲“爸、媽”後便沒怎麽說話了。

上了車,他系上安全帶,說:“對了,之前一直沒給你們說,我最近結婚了,現在和老婆一起住。”

這個消息炸得兩人目瞪口呆,差點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這、這、這……”劉麗梅瞪大眼睛,“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告訴我們?!”

周文翔也拔高聲音:“你啥時候結的婚?!”

周蘭郁神情淡然,“結了好幾天了,我們戀愛一年多。”

這一年多時間內,他并沒有告知鐘若的存在,兩人對此都一無所知。

“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都不告訴爸媽呢!”劉麗梅被這個消息砸得頭暈目眩,慌得不行,心裏還很憋悶。

“你老婆是個什麽樣的人?”

周文翔也擰着眉頭等他回答。

“我愛的人。”周蘭郁回。

劉麗梅和周文翔兩個在農村活了半輩子的人沒聽過誰把“愛”挂嘴邊,自個兒也從沒說過,臉上又紅又綠,尴尬不行。

半小時後,鐘若開了門,第一次見到了周蘭郁的父母。

大夏天的,中年女人穿着灰色布衣,褲子也是灰色的,腳上是一雙沾灰的軍布鞋,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她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老态,上眼皮往下墜成三角形,看着有些刻薄相。

中年男人也是一身灰黑,面色倒是稍微白淨和善點。

“鐘若,是吧?”

劉麗梅上下打量年輕女人,一看就是城市人,長得漂亮,身材瘦了點。

“爸,媽。”鐘若微笑。

她能察覺他們的打量,心中其實還是挺驚訝,她以為他們一定是穿得體面講究的來。

看了看那幾大袋東西,有一袋子雞蛋糕、一袋子芋頭、一袋子土雞蛋,甚至還有幾條半死不活的鯉魚。

一股泥土味和腥味蔓開。

好在鐘若之前買了好幾雙樣式可愛的拖鞋,她稍稍屏息,裝作沒聞到這對夫妻脫了鞋的味道。

劉麗梅嘴裏嘆道:“這房子比你以前租的好太多,這些家具看着幹淨又漂亮。”

周文翔點頭:“是啊,這房子一看就不錯。”

鐘若給他們倒了水,這夫妻倆看她的眼神都分外複雜。

“小鐘啊,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劉麗梅問。

鐘若坐到另一邊的沙發,“漫畫家。”

劉麗梅和周文翔聽着這陌生的名詞,反應了一會兒,哦,畫畫的。

在他們的認知裏,這畫畫的都是有錢人才能搞的,心想這姑娘的家境應該不差。

“你家裏人呢?你和我家蘭郁結婚他們都知道嗎?”

“我家裏就我外婆,她都知道的。”

一聽這話,劉麗梅剛才那一點滿意一下就煙消雲散了,又問了幾個問題,她臉上都懶得維持表情了。

鐘若自然能察覺,無比贊同怪物之前對他們的評價。

在劉麗梅看來,自家兒子哪哪兒都絕頂好,以他的長相和能力肯定能娶一個家裏有錢的大小姐,女方對他死心塌地,所以村裏想來介紹的媒人她都不帶搭理的。

哪知道兒子不聲不響地就結了婚,女方還是個沒了父母的。

明知道沒知會他們,婚禮也不辦,看來是個上趕着的,劉麗梅心下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