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

匆匆忙忙趕到家中,卻聽到“老爺剛一回來,換了一套便服,就出門去了。”

薛凝思一行人總算松了一口氣,但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後悔,早知道父親壓根就沒有在意自己,就不用這樣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回跑,此次出門因為發生了這等變故,根本就沒有盡興,只草草看了幾眼,什麽東西都沒有來得及買。

一臉失望的回到自己的閨房,坐在窗前,看着外頭耀眼的日光,連連嘆氣。明白再望天也只不過徒添煩惱罷了,于是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本詩詞,翻來翻去,都入不了眼,靜不了心。

突然,她翻到一首詞,不由讀了起來:

灑明月,映花紅,春風弄。

拉簾幕,夜正濃。

黑色綢,月如勾,零星夢。

又是春來相思,點點紅。

“春來相思,點點紅。”薛凝思輕聲的讀着,心底又一絲一縷東西升了起來,升到臉上,悠悠變成兩抹紅暈。

“小姐,夫人叫你好好打扮打扮。”薛凝思見到一排侍女站在門口,每個人手裏都捧着一個案幾,上面的寶箱中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物。

珍珠,銀簪,玳瑁,金飾。薛凝思一路走,一路翻翻看看。忽然,她的眼前一亮,雕花繁雜的小箱子散發着梨木特有的清香。她小心的将挂鎖撤下,眯起眼,從小孔中探看:“這是什麽玩意兒?”指甲蓋大小的洞中透出星星點點的銀光。

“回小姐,着好像是用什麽鳥的毛做的東西。”

鳥毛?薛凝思的心跳一下子變得極快,她匆匆打開盒子,剎那間絢麗的色彩映入眼簾:“孔雀羽毛!孔雀羽毛!他果然幫我帶來了!”她笑的像這春天的花朵,不斷重複着那句話。

她将插了幾束羽翼的頭冠戴在了頭上,奔回房,左右打量,欣喜不已。

“可喜歡?”耳邊傳來溫和的聲音,和着淡淡的梨花香。

“喜歡,喜歡!喜歡的不得了!”薛凝思只顧擺弄着頭冠,也沒管進來的人是誰,知道從鏡中反射出他的模,他的樣,才驚訝的叫了起來,“你是什麽時候來的?誰允許你進我的房!”雖然他為自己帶來的了心愛之物,可現在未免也太放肆了。

面對着她的大呼小叫,倚坐在太師椅中,身着铠甲的年輕男子只是微微一笑,像是極為享受這般“寵愛”。

“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薛凝思看着如同雕像般巍然不動的人,又氣又羞。氣得是他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擅自闖入閨房,而且對開出的逐客令置若罔聞;羞的是被他抓到了剛才如此瘋癫的瞬間。

“你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嗎?”她的臉極紅,差不多與她穿得那一身紅衣有的一比。

聽到這句,來人才緩緩的起身,整了整衣服,可臉上的笑意卻沒有絲毫減弱,反倒是有增無減。

“小姐,小姐.”小月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她從小就跟着凝思,自然明白小姐的脾氣,可對方畢竟是客人,更何況還是與薛家有着世交的韓氏家族的三公子,“聽說少爺也回來了。”

“真的!”薛凝思的世界一下子又充滿了陽光,要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手足,也是當今有名的大學士,平日裏都住在宮裏,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他竟也回家來了。

“哼。”她斜眼瞟了他一眼,“一會兒再和你算賬。”說着蹦蹦跳跳的向外跑。

小月跟在身後,也向門外退去,偷偷擡眼,看到男子的笑容漸漸退去,眼中盡是落寞。

“韓少爺,我們先告退了。”小月見人都走的差不多時,适時的請退。

“一起去吧。”他禮貌的笑着說。小月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無奈,她不明白,如此好的人,小姐為何連正眼都不曾看他。

他走過身旁,傳來一聲嘆息,直到他走遠,小月才發現,他向着反方向走去,不知他要做什麽,也沒有時間去提醒他,轉身朝自家小姐的隊伍奔去。

薛老爺是權傾一時的右丞相,他的兒子也已是朝廷命官,薛家在帝都的分量可知,而今天的薛府更是繁華。

“哥哥!”薛凝思頂着一頭孔雀毛,沖進了大廳,也不管那裏坐着的一排人,一把抱住站在中央的哥哥。

“丫頭,別鬧,坐好。”哥哥你溺愛摸了摸凝思的頭,領着她搜到一個椅子旁,複又站回了原地,向外打量,像是在等着誰。

凝思從小就很聽哥哥的話,也只有他能真正制住她。她乖乖的坐下,如同所有人一樣,等着誰。

哥哥顯得異常緊張,俊秀的臉上布滿了一種焦急不安的神情。

“大家都來了啊。”內室傳來一句圓滑優柔的聲音,一位長相端正,雍容華貴的夫人,由幾個侍女簇擁着,悠悠的踱了出來,“不巧,老爺正好有事不在,只得讓我這個婦人家來招待,委實不好意思。”她邊說便走到正中的主位前。

衆人都紛紛起身請安,老夫人再一一回禮,這一來一回後,廳堂才稍稍安靜了些。

那婦人自然是薛凝思的母親,當朝一品的诰命婦夫人。

她的一言一行無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當她看到女兒極有“特色”的打扮後,大大的吃了一驚:“你頭上戴的那是什麽?快給我拿下來!”她的語氣強硬,幾乎就容不得任何反駁。

旁人原先都竊竊私語,現在瞬間啞口無言。

“不……”薛凝思自然不敢大聲頂撞,但還是低聲嘟哝了幾句。

“來人,去把那怪東西拿下來!”夫人盡管氣得臉都紅了,可依舊持有大家閨秀的氣質。

侍女答了一聲,向凝思走來,她一時不知該怎麽般,只是雙手緊緊抓住頭冠。

她知道母親的威力,但讓她心甘情願的交出好不容易得到的至寶,是絕不可能的。現在是拖一時為一時,期盼着能拖出奇跡。

突然,一個身影一閃,立在了侍女和凝思之間:“夫人好。”

夫人臉上的神情逐漸緩和,擺擺手,是以侍女們都退下:“迦玉,你可終于來了。”兩家人一直都往來密切,因為也就不拘于禮節,只是喚他的本名。

“這頭冠是我送凝思妹妹的,夫人若是不喜,那玉兒還是拿回去吧。”

凝思妹妹……薛凝思在心底重複着他的話,怎麽讀怎麽別扭,自從五歲那年某名其妙多了他這個“哥哥”,她就始終沒有聽順過。他每說一次,她都會擺出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後來他也只在家長面前那樣叫她。

“不,不,我怎麽會不喜歡呢。”夫人立馬換了一種說法,越發讓凝思嫉妒。這男人想來也只會讨大人開心。她看着他的背影,找不到一絲大俠氣魄,更不用說是霸王氣概。

腦海中頓時又顯現出那一身紅衣,衣袂飄蕩,烈烈作響。

哎,不知這輩子可有機會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