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新帝,陰國公世子便咬牙切齒,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今他有寧宗密旨在手,再加上五公主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要扳倒了新帝,他們便有從龍之功!

五公主握緊聖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今日她死裏逃生,權當白活一回。更何況陰劭元已經對她起來殺心,她若再不動手,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裏,五公主彎腰将陰國公世子陰嘉年從地上扶了起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陰嘉年提議道:“宮中布防自四皇子死後,便落入程将軍手中。臣和程将軍有些交情。不如讓臣去說服程将軍,咱們在文武百官宋先帝出殡那一日,換了宮中布防,借機将先帝遺旨公布于衆!”

五公主眸光一閃:“說服程将軍你有幾成把握?”

先帝出殡在後天早上,若是能讓程将軍倒戈于她,未嘗不可一試。

聽了五公主的問話,陰嘉年胸有成竹的笑:“公主請放心,程将軍有把柄落在臣的手上。”說道這裏,他附身過去在五公主耳旁輕聲道:“程将軍曾和新帝的後妃有染。”

五公主嘴角一挑,笑意盈盈的看着陰嘉年:“有你辦此事,本宮很放心!”

到了後半夜,天空中那一輪本就不甚明亮的下弦月幾乎全隐進了夜色之中。

奉命去守先帝靈柩的秦真,看着馬臉太監送來的折子,眉頭輕蹙:“不知陛下是何意思?”

讓人将高遠僞裝成病逝的馬臉太監一臉谄笑地看着秦真道:“陛下龍體受傷,需得靜養。所以陛下吩咐奴才将這些折子給督主送來,陛下說督主是他的左膀右臂,這些他批不了的折子便由督主您來批閱!”

夜裏的風将前殿內的白幡吹的漫天飛舞,秦真站在給寧宗念經的和尚前,對着太極殿的方向拜了一拜,這才上前親自接過馬臉太監手中的折子:“臣謹遵陛下之命!”

“有勞督主了。”

馬臉太監心裏鄙視都是太監,裝什麽全乎整潔人?還臣,真是可笑,哪有太監在皇帝面前不稱奴才的?

離開靈堂的馬臉太監冷冷一笑,再得意一日,看你還怎麽猖狂?

秦真身上素色的曳撒被風吹動,他扭頭瞧了眼吟唱梵音的和尚們,轉身朝一旁的偏殿內走去。整座皇宮之中,就算挂滿了白幡,但也只有這裏才有一點辦喪事的凄涼沉重感。

偏殿內設着一張矮榻,榻旁的高案上擺放的全是喪事所用的禮器和祭品。

秦真最近幾乎都呆在這座偏殿裏忙着新帝委任下來,讓他親自操辦的各種瑣碎小事。

他拿起一本折子翻開一瞧,折子裏寫的是關于怎麽處置京中乞丐的事情。

秦真蹙起眉尖,往年冬天都會凍死好些乞丐。

他拿起朱砂筆仔細批注,讓京兆尹下令給各坊間的管事人,将這些乞丐的數目全都統計下來,然後由朝廷統一安置。

新帝派人送給秦真批閱的折子,并無一封是關于朝廷官員任職和改動一事,幾乎全都是關于民生一類的事情。

秦真并未輕視這些折子,而是逐一仔細批閱。折子批到一半,殿內光影一晃,子蘇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秦真面前。

“督主,手下來報追丢了華恒的蹤跡。”

秦真剛批完一本折子,他颔首看了子蘇臉上的面具一眼,輕聲道:“他倒是比想象中的更狡猾!”

他伸手拿起下一本折子,閑閑翻開,語調平穩的道:“派人密切注視着宋潛那邊的動靜,華恒一旦脫險,必定會與他聯系。”頓了頓,他默然的表情變的緩和了些:“他遇刺的消息別讓夫人知道。”

“是。”掩在子蘇面具後面的眉梢,不自覺的挑了挑了。

正在這時秦真似是有感地掃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子蘇心裏咯噔一聲。卻見秦真似是随意的收回目光,低頭看着手中沾滿朱砂的筆尖道:“她是我的命,守好她!”

子蘇跪地受命:“是!”話落,他身影一閃,瞬間消失在了殿內。

秦真再沒有擡頭分心,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折子上面。

數十只蠟燭,将偏殿和靈堂照的恍若白日。

秦真在等下批閱折子,而宋以真則在快要天亮的時候做了個夢。

夢裏她穿着奇怪的白大褂,和一群男男女女在一個充滿刺鼻味道的玻璃缸裏撈着屍體。旁邊站着一個頭發花白,正在吃煎餅的老頭子吆喝大喊道:“女同學們盡量撈男屍,男同學們就不要光顧着撈女屍了,這只是一場人體解剖課,又不是國家排隊發對象!”

這個夢結束在宋以真捂着鼻子,嫌棄無比的撈起了一具男屍的時候結束。

醒來之後的宋以真茫然轉頭看着窗外的月色,一時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剛才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就像曾經發生過一般。但她從沒見過那些穿着怪異,能把胳膊和大腿都露出來的男人女人們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從床上坐起來,思來想去都沒弄明白,索性拿着醫書埋頭看了起來。

可那場夢境卻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直到天色大亮之後,她在宮女的服侍下洗漱之後,被馬臉太監含笑引去了正殿給新帝陰劭元檢查腿傷。

新帝陰劭元自從得知五公主逃脫之後,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宋以真一進去看見他的臉色,便不想觸黴頭,低眉斂目的把脈檢查,見一切沒問題之後,又開始召集圍過來的禦醫們開始教授按摩活血的手法。

陰劭元一見禦醫們看肉似的表情,心中怒氣橫生:“滾!滾!全都滾給朕滾出去!”

見他發怒,宋以真和禦醫們一起往外走。

“站住!”陰劭元指着宋以真怒道:“你滾回來!”

宋以真站在門口:“陛下,民女不會滾!”她看着馬臉太監:“您讓人示範一個?”

陰劭元黑臉盯着她:“信不信朕殺了你!”

宋以真點頭:“信!”

“那你還不求饒?”

宋以真從善如流的俯身心裏求饒,看的陰劭元的火氣卻更大。他磨牙嚯嚯地盯着宋以真,心想等弄死了秦真之後,還不得想盡一切辦法來折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想到這裏,他化殺氣為笑意:“宋以真,朕聽說你受了傷能自動愈合?你是蘇越澤的師侄,你的心頭血是不是和他一樣有讓人長生不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