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抱抱……”

小宇跑過來一頭紮進了安然的懷裏,委屈巴巴地伸着小手臂要媽咪抱。

安然擡起頭,神智有些恍惚。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一只大手探過來撫上她的額頭,是阿豪的聲音。

“先把小宇抱開。”安然開口,有氣無力。

阿豪将小奶團從她的懷裏拎了出來,又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安然捧着水杯,意識仍然不算清醒。

阿豪看到桌子上的兩頁紙箋,似乎明白了什麽。“那些都是聶擎宇的意思,他已經死了!”

一個死人,無需再忌憚。

安然看向阿豪,幽幽地開口:“只是聶擎宇的意思嗎?聶蒼昊不是一直很積極地執行遺囑!”

阿豪沉默了片刻,勸道:“都過去了,別再計較這些。”

“我身邊所有人都勸我要大度,不要計較。可我不是木頭不是傻子,我怎麽能像鴕鳥一樣把自己的眼睛蒙起來,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到呢!”安然反問阿豪。

又是一陣沉默,阿豪再次開口:“聶少不會殺你。”

安然:“……”

“你在懷疑什麽?”阿豪反問她。

許久,安然慘然一笑:“我沒懷疑什麽,只是覺得人心叵測……太可怕了!”

防不勝防!她連自己什麽時候淪為魚餌都不知道,還一直傻乎乎地把那個男人當成神祇來崇拜。

更讓她傷心的是聶蒼昊……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奔着利益來的!

想到這裏,憤怒傷心壓倒了恐懼迷茫,安然站起身。

“我要找聶蒼昊!阿豪,你帶我去找他!”

她要找那個男人算賬!她要跟他……跟他……離婚!

她如果跟他離婚!會不會被他殺掉?

D國北部,平城,翰霆華府別墅。

喬爾臨行前要求見藍月一面,雷格答應了。

雷格當然陪着藍月一起,絕不可能給喬爾單獨跟藍月相處的機會——他不會再給他犯錯的機會!

喬爾臉上的傷基本消褪下去了,整個人卻顯得更加陰郁。

他見到藍月,直言了當地說:“我知道是誰給雷格出的主意!但我不明白你真正用意,到底是想讓我去取白绫的性命,還是想借機要了我的性命?”

藍月冷若冰霜,幾乎連正眼都不願意看喬爾。“你想多了!這只是給你一次證明忠心的機會,你別讓雷格失望!”

“我需要殺白绫來證明自己對雷格的忠心?”喬爾冷笑一聲,毫不掩飾他的憤怒:“還是證明對你的忠心!”

“白绫為什麽殺不得?”藍月終于看向喬爾,美麗的眸子毫無溫度。“或者說你已經自認為白绫是你的恩人!”

喬爾一震,大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噢,她現在真是你的恩人了!”藍月突然覺得好笑,可她笑不出來。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雷格,問他:“你為了報答白绫的恩情,陪在她身邊多少年?”

雷格頓時尴尬,低聲抗議:“咱們說過不再提這事兒了。”

藍月指着喬爾,語氣譏諷地對雷格說:“你好不容易領悟了,你這好兄弟接了你的班,他又把白绫奉為恩人了!”

白绫的伎倆根本瞞不過藍月!

得知喬爾和白绫一起被海蒂的人救走,藍月就猜到了白绫接下來的騷操作。

白绫肯定會讓喬爾認為是她救了他,還會讓喬爾怨恨雷格「不作為」。

她甚至還會讓喬爾覺得如果不是她救他,雷格還會授意聶蒼昊弄死喬爾!

結果不等雷格跟海蒂交涉,喬爾就被放了回來,這充分說明白绫在其中搞鬼。

白绫慣常喜歡以「恩人」「聖母」的角色自居。最初是聶蒼昊,然後是雷格,現在該輪到喬爾了!

喬爾倒是沒有那麽容易被白绫策反,但他心裏已經被埋下了一根毒刺。

雷格繼續跟喬爾合作,絕對是一件風險系數很高的事情。

藍月看到了潛在的危險,她不想粉飾太平,索性利用喬爾對自己的垂涎,激發出雷格的醋意。

如今雷格跟喬爾的關系日漸緊張,他自然會提防着對方,不會像過去那般信任他。

“不就是要讓我表忠心嗎?”喬爾冷笑,爽快地應了:“好,我親自去取白绫的性命!”

藍月微微颔首,接道:“你若真能取來她的性命,我和雷格親自向你道謝,從此你們兄弟之間再無任何嫌隙。”

這時桑帛走了過來。

雷格對喬爾說:“你離開之後,讓桑帛暫時接手代管你的兵團。”

喬爾心裏又紮進一根刺,卻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拿了白绫的命回來見我,以後別再對你嫂子存有觊觎之心,我們仍然還是好兄弟!”雷格拍了拍喬爾的肩膀,承諾道。

喬爾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還是速去速回吧!”

“桑帛,”雷格回頭喊了一聲,吩咐道:“你送喬爾去機場,即刻出發!”

帝都,聶氏集團摩天大廈。

阿豪将車子停在大廈的正門臺階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回頭對安然說:“剛才跟小高聯系,中午聶少有一個商務派對需要應酬,還有四十分鐘就要出發。你确定現在去找他談?”

安然抱着小宇,心情有些亂。

已經走到這一步,她沒辦法回頭。有些話總得問個明白,雖然她早就預知到答案了。

“阿豪,你幫我照顧小宇。我過去一趟,盡管不會耽誤他中午的應酬時間。”安然終于做出了決定。

阿豪下車,為安然打開了後排車門。

安然走下車,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包包,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聶氏摩天大廈的臺階。

她的包裏裝着那兩張抄寫的遺囑,想找聶蒼昊當面問一問。

剛走進感應玻璃門,她就看到小高迎了過來。

“太太,您跟我來。”小高恭敬地開口道。

安然沒說話,直接跟在他的後面進了專用電梯。

直到小高摁了樓層數字,她才發現并非聶蒼昊的總裁室和私人起居室所在的26樓,而是56樓。

聶蒼昊為什麽約在56樓跟她見面呢?

安然不由一陣胡思亂想,卻并沒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

等到電梯停在了56樓,小高帶着她走進了寬闊的大平層,這裏竟然是一個室內打靶場。

“太太,總裁在那裏等着您,怎麽了?”小高停下腳步,奇怪地回頭看向突然停下來的安然。

安然臉色蒼白,手腳冰涼,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

“太太,你臉色不太好看,要告訴總裁找個醫生上來給你看看嗎?”小高關切地問道。

安然搖搖頭,輕聲地說:“不用了!他在哪兒?帶我去找他吧!”

直到此刻,她的心情反倒平靜了下來。

無論聶蒼昊為何約她在室內打靶場見面,她都無所謂了!

如果他真的對她起了殺心,她不來這裏也逃不掉。

現在她只想盡快找到他,問清楚心裏所有的疑問!

她對答案的執着,已經戰勝了她對危險和死亡的恐懼!

或者說,她內心深處還是相信聶蒼昊不會殺她?

安然跟在小高的後面,終于找到了在打靶場裏面的聶蒼昊。

他戴着降噪耳機,正在瞄準靶心射擊。

安然腳步沒有停頓,徑直朝着他走了過去。

聶蒼昊放下靶槍,摘了降噪耳機,轉過身看向她。

安然走到他的面前,雙手緊緊抓着包包,也定定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在兩人有重大矛盾的時候保持平靜的情緒,居然沒有吵鬧喊叫。

“遺囑看完了吧。”聶蒼昊也很平靜。

他就像卸下了一個長期背負的包袱,整個人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坦然迎接即将到來的暴風雨。

安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艱難地吐出三個字:“看完了。”

她的嗓音有些嘶啞,但眼眶幹幹的,并沒有傷心落淚的跡象。

以前她遇到事情總愛哭。這次也許受到的打擊太大,反倒哭不出來了。

“你過來。”聶蒼昊溫柔地對她召喚道。

安然看着他,沒有動。“你想說什麽,我站在這裏聽得到。”

聶蒼昊深深觑着她,聲音低柔地道:“過來,我教你打靶。”

“我為什麽要學這個?”安然問他。

“因為……”聶蒼昊沉忖了片刻,實話告訴她:“我要跟你坦白所有一切。如果你恨我,可以對我開槍。”

安然搖頭,堅定地拒絕。“我再恨你,也不會對你開槍。”

聶蒼昊深深觑着她,聲音更低柔:“你舍不得對我開槍?”

“不是。”安然語氣有些冷淡。“我就屬于殺人不犯法也下不去手的那種人!殺雞都不敢,殺貓殺狗也不敢。”

這跟感情深淺沒有多大的關系,跟她舍不舍得也沒關系。

更何況對方現在還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兒子的親爸爸。

“安然,你恨我嗎?”聶蒼昊輕聲問她。

安然定定地注視了他很久,問道:“你是不是想殺我?”

聶蒼昊眼圈紅了,好久才反問:“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安然輕輕搖頭。“別說你,就連聶擎宇……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殺了我。”

看了聶擎宇的遺囑,對她的打擊太大了,一時間無法接受,有種如臨夢境的恍惚感。

這一切,真像一個噩夢!

——一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