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 是在對着她說麽?

容嬌的面上漸漸泛出紅暈來,像忽然蒙上了一層熱熱的帕子,熱燙燙的, 讓她變得暈乎乎的, 連手上的動作都忘了。

“是、是這樣呀。”容嬌迷糊似的答了一句:“陸離你是這樣想的呀。”

沈陸離看到容嬌紅撲撲的面頰,輕輕笑了起來。

看嬌嬌這樣迷糊的樣兒, 恐怕只是忽然間開了個竅。

若要實施行動,恐怕還得用上一段時間。

無妨,他只管對嬌嬌好。

嬌嬌自然會越來越明确自己的心意。

瞧着容嬌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沈陸離便掰開一個大白饅頭,往裏面放了點小鹹菜,放到容嬌的手中:“你嘗一嘗,這可是我方才發現的新吃法, 味道很是不錯。”

提到吃食, 容嬌總算收回了一點魂魄。

軟聲道了謝,容嬌仔細瞧了瞧那大白饅頭上的小鹹菜。

雖說叫小鹹菜, 但卻是青翠欲滴的,上面泅着深棕的醋色。

仔細嗅一嗅, 米醋的酸爽中帶着些許的甜味。

酸酸甜甜, 聞着就十分開胃。

用大白饅頭将其夾緊, 容嬌試探性地咬了一口。

小鹹菜清新爽口,在唇齒間流淌出甜酸的汁水,伴着悅人的脆響, 連帶着大白饅頭都增添了格外的滋味。

一脆爽一蓬松,一酸甜一回甘。

搭配在一起咬上一口, 那股子奇妙的風味, 就讓人忍不住露出微笑來。

還沒來得及說話, 容嬌便又咬了一口下去。

“真好吃!”容嬌的頰邊又鼓起來,杏眼從緊張的波瀾變作漾起的水波:“陸離你可真會吃!”

瞅見容嬌恢複了往常的模樣,美滋滋地開始享受這頓新奇的農家早膳,沈陸離也放松地用起來。

用完早膳之後,容嬌又盛了一小碗雞湯嘗一嘗味。

一揭開蓋子,就有濃郁的鮮香味撲面而來,還有滋補的黃芪味道。

要是細細再聞,還能從其中嗅出幾分鮮甜來——這便是大棗的功勞了。

輕輕抿上一口,泛着金黃的雞湯便溫熱熱地流淌到嘴裏,帶來極美味的醇厚甘香,滋潤得想讓人長長舒上一口氣,整個人都舒服地躺倒才好。

再咬上一口雞肉。

經過長時間的炖煮,雞肉已經軟爛入味,輕輕一咬就能從骨頭上面輕松地脫下來。

雞肉半點都不柴,反而肉質細嫩,吸飽了雞湯的汁水,可謂鮮上加鮮。

容嬌喝了一小碗,滿意地笑了笑。

然後為江尚宮煎好了藥,搭配了五香糕過去。

“姑姑嘗一嘗,我今早才現做的五香糕。”容嬌殷殷切切地捧到江尚宮的面前,一臉期許地等着江尚宮的誇獎。

江尚宮卻是看了看容嬌緋色未退的俏面,狐疑地問道:“你們方才在外面幹什麽的?”

容嬌睜圓了杏眼,歪頭道:“我們在外頭吃飯呀——姑姑你不是時不時就探頭看看我們的麽?”

聞言,江尚宮一嗆,心虛地咳嗽了兩下。

農戶院子裏面的窗戶紙沒有皇宮的厚實,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外頭都能将裏頭的影子看得清楚。

江尚宮沒發現這點,偶爾的幾次探頭便被容嬌看見了。

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江尚宮埋頭用了一口氣喝完了黑乎乎的藥汁,苦得眉毛緊緊糾纏在一塊兒。

容嬌趕緊遞上五香糕:“姑姑,你不是平日裏最怕喝苦藥了麽,那便慢點兒喝——來,這是我做的五香糕,特意多加了濃糖水,姑姑且吃一塊過一過味道。”

江尚宮皺着臉将五香糕接了過去。

阿嬌這小丫頭,分明知道她不喜歡砂仁自帶的那股子樟樹香氣,卻還是做了這五香糕過來。

不知時不時在暗戳戳報複先前對她的兇樣。

然而一入口,舌尖上襲來的,不是想象中濃郁的樟樹香氣,而是又綿又長的甜味,口感像是咬了一口的棉花糖,輕盈香甜,但卻是多了一份軟糯。

砂仁的香氣并不算濃厚,回味中蔓延開來的,是白術、茯苓等的果根香氣。

疏疏淡淡的,好似在提醒品嘗人,它也算是一份藥膳呢。

看到了江尚宮舒展開的驚訝秀眉,容嬌挑了挑柳眉,哼道:“姑姑不會以為我在裏頭故意放了許多的砂仁,來叫姑姑食不下咽吧?”

江尚宮一時語塞,容嬌就不依不饒起來,嬌聲道:“姑姑居然這樣想我,我可不依!哼,阿嬌再也不要喜歡姑姑了。”

“說罷,你要姑姑怎樣才肯再喜歡姑姑?”江尚宮最吃容嬌的撒嬌,當下就無奈問道。

容嬌嘿嘿笑了一下,吐了吐舌頭道:“只要姑姑肯同意我今日去看賽龍舟,我就繼續喜歡姑姑。”

江尚宮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了眼窗外:“只你一個人去?”

“嗯……我和陸離一塊兒去!”容嬌聞言頓了頓,才低着頭小聲說道。

雖然是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話語中的興奮之情。

江尚宮不覺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難得出宮一趟,也總不能叫阿嬌窩在這小院子裏頭,只為了照顧她這病軀。

“去吧,只看着時辰便是了。”江尚宮道:“還有一點,今日端午,城裏頭必然是人擠着人,你要防着有人要渾水摸魚。”

容嬌點點頭:“姑姑放心罷,我會記着的,更何況,還有陸離呢——他可是皇宮的侍衛班領,身手絕對厲害!”

江尚宮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也不知皇上是怎樣和阿嬌遇見的,竟然能讓阿嬌認為是個侍衛班領。

想罷,她就揮了揮手,意思讓容嬌趕緊出門玩,別在這裏吵着她。

容嬌盯着江尚宮幾乎毫無變化的神色,心中略略有些失望。

也對,姑姑身為尚宮局的尚宮,這些年不知道見過了多少的達官貴人,倒也不會因為陸離是侍衛班領而高看一籌。

容嬌悄悄嘆了一口氣,然後細細叮囑了江尚宮如何加熱雞湯與米飯。

“姑姑知道了。”江尚宮頗為欣慰地說道:“快去吧。”

只看阿嬌這樣熟練地講述,就知道在禦膳房的确學了許多的本事。

容嬌得了首肯,面帶歡喜地奔出了屋子。

沈陸離才從隔壁的大娘家出來——給大娘家送了新鮮出爐的五香糕與鮮雞湯,算作是對昨日大娘熱心的謝禮。

他耳畔還留着大娘豪爽的聲音:“嗳呦,何必這麽客氣,舉手之勞嘛!哎呀,這聞着就這麽香噴噴的,可見你娘子十分賢惠!”

他的嬌嬌手藝真是好手藝。

沈陸離聽見容嬌被誇獎,比自己被誇獎還要高興。

回來的路上,沈陸離的眼尾眉梢都不由地上揚起來。

引得路過的幾位女子面紅不已,都停下來想再看一看沈陸離。

——咱們村子裏頭,什麽時候搬來了這樣一位俊美的郎君?

可她們再看一眼,就見那美郎君笑得愈加俊朗,朝一位俏娘子笑言幾句。

那位小娘子也生得極好,柳眉杏眼,水靈得很。

二人相視一笑,眼角眉梢間俱有情意,悄不作聲地纏繞在一塊兒。

又看俏娘子伸手拉了拉俊郎君的衣袖,幾位女子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見了惋惜。

難得遇見仙人一般的俊美郎君,沒想到竟是有了心上人的。

罷罷罷,這一對瞧着郎才女貌,希望他們百年好合。

容嬌正笑吟吟地說了江尚宮同意他們二人前去的事情。

“我已經準備好錢了,只是到時候要找人打聽打聽路。”容嬌眼兒一轉,就發現前頭樹底下,有幾位女子拉着手離開,臨走前還頗為依依不舍地往她這兒看了兩眼。

容嬌可不認為她們是在看自己。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陸離身上。

日光微灼,照在沈陸離身上,愈加顯得沈陸離長身玉立,恍若芝蘭玉樹。

引人駐足回首,想得其些許的注意。

難、難怪她們都看着陸離呢。

容嬌心中像吃了酸果子一樣。

沈陸離卻是沒注意身後的動靜,只專注地望着容嬌。

他心頭有一些苦惱:嬌嬌不施粉黛就這樣好看,進了京城,人多眼雜,恐怕會被人煩擾。

若是每個人都流連在嬌嬌面上,一來恐怕嬌嬌不自在,二來他怕自己像喝了醋一樣酸。

“馬上日頭漸漸變高了,恐怕曬得不舒服,要不要給你尋個面紗?”沈陸離想了想,總算想出了一個主意。

容嬌自己也覺得挺好,正要點頭的時候,忽然又想起那幾個偷瞧沈陸離的女子。

她将頭偏到了一邊,嘴中的話兒一轉:“好呀,但陸離你怎麽辦呀?”

這話倒是點醒了沈陸離。

光顧着想嬌嬌了,若是他被旁人認出,也是不大好的。

到最後,沈陸離便尋來兩頂帷帽。

容嬌那頂是極好看的女子樣式,不但帶上去輕巧,上頭還編了小花環,又編入了艾葉,倒是應和了端午。

沈陸離的就普通許多,通體成灰黑色,寬大厚重。

“這頂帷帽真是漂亮!”容嬌一見到這帷帽就喜歡得不行,帶上去後還轉了個圈:“陸離你看,我帶上去可還好看?”

淺紫色的薄紗将容嬌的面容與頸脖完全遮擋,只能隐約看見裏頭女子的窈窕模樣。

一轉圈,那薄紗就微微飄起,露出潔白的頸脖與一點櫻紅的下唇。

“好看的。”沈陸離輕笑着應道,用手不動聲色地将飄起的薄紗拉下,才帶上自己的帷帽:“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

“至于路嘛,你不用擔心,這不是有我麽,保準讓你吃得暢快。”

容嬌提了個輕巧的籃子,迫不及待道:“咱們走吧!”

端午佳節,進京城逛集市和去錦江看賽龍舟的人可謂如海如潮。

為了防止有心懷不軌之徒趁亂進入京城,城門下特地安排了人一一排查。

所幸江尚宮的小院就坐落在城門附近的郊區,二人前去的時候排隊的人還不算多。

略微等了一會兒,就排查到了沈陸離與容嬌。

排查的人,是路蕤。

路蕤心中哼哼一聲:正好他父母恩愛出游去了,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丢在家裏頭。

他就來狠狠地宰一宰沈陸離,定好叫他未來沒有錢娶媳婦!

沈陸離了然一笑,用目光許諾下一整套的金玉瑪瑙酒器,就順利放行了。

一進到京城裏頭,容嬌幾乎要看花了眼。

因着是集市,路旁擺着各色的小攤,小攤後面又有重重疊疊的商家酒樓。

為了招徕顧客,小攤上響起的有粗狂的吆喝,有婉轉的歌謠,還有錯頓有致的說書聲。

有店面的商家則在門頭招牌上想功夫,有那等樸素的書法門頭,也有花裏胡哨的類型,更有有心人,設計了一個獨特的招牌圖案,讓人看了新奇、過目不忘。

總之一眼望去,是熱鬧的繁華,全然不同于皇宮裏頭。

皇宮說起來也是繁華,但是是肅靜威嚴的,全然沒有京城裏面那樣有生氣。

“像春天百花盛開的感覺。”容嬌小聲嘀咕了一聲,轉眼兒就被路邊的冰糖葫蘆攤子給吸引住了。

這小攤子特意放在陰影出,上頭用的也不是山楂,反而是櫻桃、橙子塊等時興的水果。

而且每串上頭都只有三四個,很适合在路上做些消遣。

小販的感覺何等敏銳,容嬌的目光一落在上面,就立刻站起身來推銷,将自己的冰糖葫蘆誇得天花亂墜。

最末了還加了一句:“這天氣熱得越來越快了,一會兒恐怕外頭的那一層冰糖就化了。”

容嬌最是聽不得這話:冰糖化了,冰糖葫蘆就變成黏糊糊的糖葫蘆了,味道可是大打折扣。

她眉尖一動,當即就掏了錢出來,買了兩串。

一串櫻桃、一串橙子。

哎呀,原來想着逛一逛再花錢的。

沒想到剛進去就忍不住花了。

“陸離,你要吃哪一個呀?”嘆玩自己的意志力不堅定,容嬌轉頭去問沈陸離。

沈陸離略一沉吟,正想拒絕,就聽容嬌語帶俏皮地說道:“你可不許拒絕的!”

“那便橙子的吧,”觀察到容嬌看着冰糖櫻桃的時間更多,沈陸離就選了橙子:“謝謝容嬌了。”

聽到這話,容嬌倒是頓了一下,咬了一口冰糖櫻桃,狀似無意地說道:“說起來,我一直喚你的字呢,你喚我容嬌,倒感覺生疏,全然不像朋友似的。”

冰冰涼涼的冰糖外層被淺淺咬了一口,甜甜地化在容嬌的嘴中。

或許是帶了一點的櫻桃肉下來,這甜中竟然帶了一點酸味。

一種忐忑不安的酸澀。

“我倒是疏忽了,多謝阿嬌提醒。”沈陸離從善如流地改了口,瞧見容嬌微愣的模樣,不由低笑了一聲:“我想着,就和你姑姑一樣喚你,可好?”

叫嬌嬌未免太過親密,恐怕會讓嬌嬌受到驚吓,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在心裏偷偷地稱呼就好。

“可、可以的!”容嬌愣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輕快地點了點頭:“白術姐姐她們也是這樣叫我的!”

再咬上一口冰糖櫻桃,是甜甜的滋味,又因為被冰過了,并不齁甜,吃得人通體舒暢起來。

這是不是說明,陸離不介意和她關系再近一點呢?

那、那陸離就有可能喜歡上她!

容嬌忍不住蹦了一下。

她的帷帽卻冷不防地碰到了沈陸離的帽檐,這一撞,兩人隔着薄紗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容嬌張了張口,正想說話,卻是被人猛然一擠。

臨近中午賽龍舟的時候,入城的人變多,瞬間就挨挨擠擠起來。

前頭隐約有吆喝聲傳來——原來是宋太傅府布了小棚,施粽子與艾葉蛋呢。

人群中不乏生活困頓之人,聞言立刻就激動起來,争着往前面擠,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将旁邊的人都撥到後面去。

容嬌就是這樣被人連續擠了好幾下。

眼看着腳下一絆,就要摔倒,就有一雙手牢牢地拉住了她,将她拽到一個相對人少的地方。

好聞的竹香充盈了鼻尖,讓容嬌因為受到驚訝、而劇烈跳動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

“原來熱鬧也有熱鬧的壞處。”容嬌揉了揉被擠疼的肩膀,小聲嘆着氣。

不過看看手中的冰糖櫻桃沒有被擠壞,容嬌欣慰地咬下了最後一口。

原本皺起來的小臉也舒展開來。

“這兒人太多了,恐怕會擠散了咱們。”沈陸離想了想,輕聲問道:“阿嬌,要不要抓着我的手?這樣恐怕就不會被人流沖散了。”

容嬌便又呆了一下。

抓着陸離的手?

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是不是有些過于親昵了?

然而容嬌又想起他們一塊兒做蜜煎櫻桃的那一日,沈陸離說的話來。

她和白術白芷姐姐也牽過手,那就說明是朋友間可以做的事情。

她和陸離也是朋友。

所以說,這是很正常的。

絕對不是因為她想牽着陸離的手。

容嬌在心頭悄悄地說服自己。

可再看一看沈陸離無比尋常的态度,容嬌就下意識地低頭掩飾自己的心虛。

陸離是在想着怎樣不與她走散呢,她卻是想着怎樣占陸離的便宜。

瞧出容嬌的猶豫,沈陸離眼中的笑容深了些許。

“往前面再走半炷香就到錦江旁邊了。”沈陸離微微彎了腰,對容嬌說道:“到了錦江河畔,地界就會開闊許多,到時候就不必再拉着手了。”

半炷香的時間……

不算很長,也不是很短。

容嬌心動地點了點頭。

容嬌剛點一下頭,她便感覺手中的籃子被拎走,然後一股極寬厚的溫暖包裹住了她的手。

“走吧。”沈陸離不緊不重地握着容嬌的手,像握着一塊奇珍的美玉,有一股珍而重之的意味。

二人一同行走在街道的最側邊。

身旁仍舊是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容嬌卻無端覺得自己與他們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

膜的這邊,惟有她與陸離兩個人,一起靜靜地走着。

照常理說,從城門口到錦江河畔,走半炷香的時間是差不多的了。

但今日是端午,街上格外地擁擠,容嬌與沈陸離走了将近小半個時辰才到錦江旁邊。

松開手時,容嬌覺得自己的手都要冒出熱氣了。

指不定都能用來徒手蒸包子了。

容嬌忍不住撚了撚手心。

溫溫熱熱的。

還好開在錦江河畔最邊上的,是一家雪花酪。

旁的小鋪都熱氣騰騰地冒着香味,唯獨這一家也是充滿着煙火仙氣。

這氣卻是冷的,還帶着一股子奶香與酸梅汁的香氣,格外地突出。

“想先吃雪花酪?”沈陸離問道。

容嬌點了點頭,随即就表明并不是自己貪吃:“走熱了,我都出汗了。”

說罷,容嬌就拿熱乎乎的手,去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額頭。

仗着隔了一層薄紗,沈陸離瞧不真切罷了。

沈陸離這回倒真是沒看出容嬌的小伎倆。

因為他方才牽着容嬌走了那麽久,額頭早已經是汗涔涔了。

心中卻是歡喜火熱的。

他急需一點涼涼的東西,來平複燃起的火氣。

“那我去買上兩小碗。”沈陸離望了望在太陽底下排起的隊伍,對容嬌說道:“你在這兒等着——可有要吃什麽口味的?”

這小攤上賣的雪花酪分為紅白兩種。

白的那種是用牛乳做成的。先将新鮮的牛乳加上糖,熬煮成濃漿,再等冷卻後放入冰窖裏,凍成半軟偏硬的模樣,上頭所澆的是香甜的紅豆或者綠豆濃湯。

因着顏色雪白,口感偏向乳酪,就起名為雪花酪。

紅的那一種則是先将冰塊磨成冰末,再澆上冰過的酸梅汁,放上各色的果幹與鮮果,看上去紅豔豔的。

因為“雪”與“血”同音,這便也叫雪花酪了。

每一種都各有各的風味。

白色的雪花酪口感醇厚,乳香濃郁,再陪着清甜的豆湯下去,十分解膩解暑。

與白色雪花酪不同,紅色雪花酪入口就是酸爽的梅汁,加上各種酸酸甜甜的果幹,嚼着脆爽的同時,一下子就能沖破那種夏日裏暈乎乎的悶熱。

容嬌為難地想了想,還是覺得牛乳的難得,便道:“我要一份牛乳的——謝謝陸離呀。”

沈陸離輕笑着道了一句沒事,将容嬌安頓好,就去排了隊。

容嬌笑眯眯地望着沈陸離的背影。

路邊慢慢悠悠經過了一輛馬車。

紅木為架,綢緞為幔,外面漆上了暗色的木漆。

若是如容嬌一樣看得不仔細,恐怕就會認為這是一輛普通的馬車。

但看一看馬車上晃蕩的小木牌,就會發現上面赫然刻着一個“宋”字。

宋太傅的宋。

那馬車簾子掀起,露出女子妩媚精致的下颚。

“小姐,咱們別看了吧,可是要趕去咱們家的棚子那邊呢。”丫鬟縮了縮腦袋,一下子望見了外面帶着帷帽的兩人。

高大的男子去太陽底下排隊買東西,嬌小的女子依依不舍地望着男子的背影。

這樣一副情人恩愛圖,不就像從前她家小姐與顧公子的寫照麽。

丫鬟生怕宋玉牆觸景生情。

宋玉牆卻兀自盯着容嬌的身影。

她知道那個灰色帷帽的男子是沈陸離,這是路蕤告訴她的。

但這個女子……好像那日攔下她的小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