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陷進這些爾虞我詐實非魏如青所願, 确實,等給阿蘭報了仇,她就再不想和這些權貴玩兒了。
魏如青偷瞄了他幾眼。
齊靖臉色略陰, 倒也沒再說什麽抱怨的話。
她還是托着腮想着事兒, 不過卻沒有在想宮裏的事兒。她想的是——等事情了了,該如何跟他說“離開”二字。
她利用了這個男人,但魚水交歡、雲朝雨暮從不拒他, 已經給了一切自己可以回報的。
除了心。
這段關系, 說出去是要遭人恥笑的, 人家背後提她,少不得“姘頭”二字。
起先與他同床共枕, 是忍辱負重為了交易, 如今卻又談不上交易了,每每只是想着, 他既想得到,她逢迎一場也沒什麽。
女人想要過得好, 就別太在乎別人如何評價。可她現在也有一絲在意,利用完了人便離開, 是否太過無情。
兩人在前廳又等了半炷香, 宮裏再次傳來消息——徐美人身邊的宮女一口咬定,四皇子曾經逗留徐美人的卧房。
那婢女還親耳聽到徐美人抱怨——說皇帝老了, 就算專寵于她, 她的肚子也一直沒有動靜,只怕老來無依,恨不能有個孩兒傍身。
這幾年宮裏的确再未有孩子降生, 徐美人的擔憂不無道理。
說皇帝不能生,豈不是把皇帝的臉面吊起來打。
天威震怒, 陛下當場怒斥——徐美人敢有此膽,劉貴妃身為一宮之主責無旁貸,遂下令杖責劉貴妃宮中一幹人等,倒要看看還有何悖逆之事。
徐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劉貴妃跪地喊冤,也未能叫陛下改變心意。
一時間,阖宮慘叫。
這一通亂棍打下去,劉貴妃身邊的宮女居然沒挨住打,哭着交代了——她說,曾聽到劉貴妃憂心忡忡地說,徐美人若再這麽盛寵下去,只怕要做一宮主位,以後不好拿捏了,得想個辦法把徐美人牢牢綁在身邊。
劉貴妃聽得這話,大罵血口噴人,氣憤得要當場撕了她。
那婢女吓得在地上直磕頭,說自己實在挨不住打,求劉貴妃放過她的家人。
兩件事串起來,說得通——四皇子與徐美人茍且,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徐美人得了子嗣,劉貴妃拿捏了她,而四皇子過了把皇帝的瘾。只是,珠胎尚未暗結,就被皇帝親自揭破。
劉貴妃試圖自證,奈何天子震怒哪裏聽得進去,一腳将她踹倒在地,接着一巴掌又扇得徐美人滿嘴是血。
專寵兩年的美人啊,說一句用情至深也不為過。當日有多寵,今日就有多恨。
之後四皇子匆忙趕來,一句話都還沒問出來,就先挨了他老子狠狠一腳。
皇帝拔了禦前侍衛的劍,當場就要砍了他。
魏如青聽罷傳話,神魂俱震,不是震驚德妃對這玉佩極致的利用,而是震驚徐美人身邊最信任的貼身宮女,居然是德妃的“死士”。
而且這“死士”竟不止一個,還有一個安插在了劉貴妃身邊。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殺招。人證物證俱在,如何還分辯得清楚。
她捂住胸口,感覺這血雨腥風好生可怕:“母子倆一起栽跟鬥,想來翻不了身了吧!”
齊靖搖頭:“未必。”他卻一盆冷水潑下來。
魏如青:“這還如何翻身,除非德妃那邊被抓到把柄。”
可德妃既然出手,就斷不會留下痕跡被人抓住,畢竟她那麽謹慎。
齊靖搖頭笑:“你當趙恒是個傻子不成,他貼身的玉佩丢了,難道會毫無防備。”
魏如青:“萬一他粗枝大葉呢。”
齊靖:“一心奪嫡的人,若這點防備都沒有,不如早點出家當和尚。”
果然,下一次傳來消息便說皇帝盛怒已消。
四皇子解釋說,那玉佩早就已經丢失,今日才被發現在徐美人床上,實乃陷害。他在玉佩丢失之後,便親自畫了圖紙,送去工匠司登記重制,一切有記錄為證,求陛下詳查。
居然被他脫身了。
魏如青好生失望:“德妃這一手沒扳倒他們母子,豈不白白損失兩個人。”
齊靖擺手,笑道:“別忘了,咱們陛下比誰都多疑。四皇子只是證明了玉佩的确丢失,有人以此陷害他,卻不能證明那兩個宮女說了慌。那可是貼身伺候了許多年的宮女,尤其是咬劉貴妃那個。”
只要一顆懷疑的種子種下去,就很難不生根發芽。
徐美人的擔憂是實,劉貴妃的擔憂也是實,宮裏好幾年沒孩子降生更是實。
徐美人必定會失寵,因為皇帝很介意,日後他一定會去寵幸別的女人,證明自己正值壯年,還有能力生育子嗣。
徐美人一失寵,劉貴妃吹不了枕邊風,就如同被斷了一條腿。
不僅如此,當時揭發齊靖在宮中安插人手,四皇子就已經被皇帝懷疑動機不純,這一下子,就算解釋清楚了,今後皇帝也難免對他懷有成見。
皇帝事後把這個玉佩栽贓案交給皇後追查,沒有限期,也沒有明旨,足以說明他也想順勢打壓一下風頭正盛的四皇子。
背後陷害之人究竟是誰,皇帝不是很感興趣。
德妃以兩個卧底的代價,給了劉貴妃一記痛擊,就這麽撬動了這母子倆的根基。
想必,德妃默默經營這麽多年,手中還捏着許多張牌,奪嫡之争愈演愈烈,接下來,她會一張一張喂給劉貴妃吃。
齊靖丢開書,舒爽地伸個懶腰:“可惜了呀,四皇子一時半會兒還倒不了。”沖她眉梢一挑,“你,也一時半會兒走不掉。”
“哼!”
“你還去不去掃墓?”
魏如青看看天:“太晚了,不去了。”
齊靖:“那逛街去?”
“好啊!咱們去酒樓搓一頓,慶祝慶祝。”
“你請客?”
“你不知道我是鐵公雞麽?”
“行,那我掏錢。去饕餮樓?”
“不去,那邊風水不好。”
兩人說笑着一道出門,逛街,今兒是個好日子,可要玩個開心。
他帶她裁了新衣,添了銅黛,她則替他選了舒服的料子,準備做一套中衣。
逛完了街,又去酒樓點了都喜歡的菜,把酒言歡。月初升,兩人才慢悠悠回了府去。
夜深人靜,又是一場香汗淋漓,雲情雨意。事了,她懶洋洋地貼在他胸口,眼睛有些睜不開:“……齊靖。”
“嗯?”
“你為何如此熱衷床上這點事?喝過酒,明明都乏得要命。”
“不是你說喜歡?”
她睜開眼睛,擡起頭,失笑:“我說喜歡,是因為知道你喜歡啊。”
齊靖眼底含笑:“難得,你還替我着想。”
略一頓,貼在她背後的那只手收緊了些,“我倒是想要進你的心裏去,可惜沒進成。你說,那我該進哪裏。”
“呸!”
“魏如青。”
“嗯?”
他噴出的氣息還帶着薄薄的酒味,調笑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他抓住她的手貼在臉頰,短短的胡渣折得她手心酥癢。
“我們死了之後,葬在一起好不好?”
魏如青看着他的眼睛,見眸光閃動如有星子。突然間,心不要命似的亂跳起來。
短暫的靜默後,她回以一笑:“那你千萬好好活,争取死在我後頭,不然我可說不準會不會變卦。”
……
晚了一日,終于啓程上墳。
有了上次的經歷,可不敢馬虎,齊靖堅持要随行保護。
可臨要出門,他卻又有事耽擱。眼看要誤了時辰,終究只得讓楊嘯帶上五六個手下護送她先去,他那邊料理完了事便追過來。
“費那事幹什麽,你就別跑這趟了,好好辦你的差。”
“既說好了,我就一定會去。”
魏如青無所謂:“我去給周諾上墳,你不膈應?”
齊靖扶她上了馬車,滿臉不屑:“他兒子都喊我爹了,若說膈應也是他膈應。”
“是幹爹!”
“幹爹也是爹。”
一生争強好勝的男人啊……罷了,反正她先去,不等他。魏如青上了車,馬車很快往出城方向去了。
先去看小姑姑。
聽說小姑姑的墓碑已經換了。到了地方一看,不光墓碑換了,連整個墓都改成了磚砌,用的乃是素紋陰陽磚,傳聞中一匹磚一兩金。
若非不想再一次攪擾亡魂,只怕連棺材、墓穴都要重新弄過。
顧飛羽有心了。
他為了小姑姑出手如此大方,想必她那兄長又撈了一筆聘財吧。
輕輕撫過墓碑,魏如青揚唇笑起來:“小姑姑,你可看到了,他才沒那麽容易忘記你呢,他是一定要把你娶進門的。”
頓了一頓,勾起一笑,“男人對你最好的時候,是還未得到你的時候。想要他永遠愛你,就永遠不要讓他得到你。”
“齊靖也是一樣。我很享受他的忏悔,看到他生氣,我就高興。”
“蔡三娘有句話說得好——這個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男人的良心。”
“……可我還是答應和他葬在一起。小姑姑,你說我這到底是心軟,還是依然愛他?”
她的心裏話,只能與小姑姑說。
可說了許久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與其說是在同小姑姑說話,不如說是在問自己的心。
紙錢燒完了,魏如青撐着膝蓋站起身,閉上了嘴。
該去看阿蘭了。
她心事重重,正要轉身,“嗖!”有什麽東西打她臂膀擦過,手臂的痛感尚未傳來,便聽楊嘯一聲大喊:“保護夫人!”
她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散在四周的護衛蜂擁而上,将她護在中間。
魏如青扭頭掃了眼自己的胳膊,見衣裳被齊整整劃開,血肉眼可見地滲透出來,将素色的衣裳染得鮮紅。
看到血,這才感覺好痛。
不是吧,又趁她上墳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