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

◎毒蜂尾後針◎

人間已入了夜, 青陽城上空,業火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奪目。

有一小隊四、五修士路過,吃了一驚, 險些把空中被蜂群環繞卻仍游刃有餘的薛宴驚當成萬妖之首,幸好城中百姓很快為他們解了惑,告訴他們那是仙師在除妖。

“原來是修士?”隊伍裏一個圓臉女修捧着臉仰望天空中絢麗一幕, “好厲害, 等我長大了, 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其他幾人為小師妹的天真失笑,認真觀察半晌,也從那絢爛招式下看出了其中的不凡:“的确厲害, 是何方大能在此?!”

“還能有誰?”被他們問到的百姓恰好是蜂房中的一員,此時一指城中雕像, “不就是魔尊本人嗎?”

“她還活着?”幾人的消息顯然是滞後了些,怔了一怔,不過到底高手在前,他們暫且按捺住心下疑惑,認真觀察着薛宴驚的招式,試圖從中得到些體悟。

幾人都是宗門于這十幾、二十年間招收的新弟子, 在幫師門做個沒什麽危險的跑腿任務。他們進入修界時,歸一的傳奇已經步入尾聲,逐漸被葉引歌和修界新秀們光環掩蓋, 尤其過去十年間, 幾乎沒什麽人再提起過她,他們對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并不熟悉。昆吾山一戰她如流星趕月、昙花一現般再度閃耀了一次, 又迅速隕落, 于他們而言也不過是落敗的枭雄變成了壯烈的英豪, 總之都是傳說,沒什麽實感。

如今第一次見到,他們卻立刻被此人牢牢吸引了目光,一舉手一投足的招式間,什麽華麗絢爛、什麽潇灑優雅尚在其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沉着的自信,一招出手後不去看結果,轉眼已經攻向下一個敵手,仿佛她出手之前便已胸有成竹,知道自己定能一擊必殺。

他們原本想飛上前幫忙,得知那是何人後,也歇了心思,歸一于世間哪有敵手?對付幾只大妖何須旁人援手?

幾個修士不敢擅自飛上去幫忙,怕反而拖了薛宴驚的後腿,只能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漏網之魚,以免有蜂卵逃逸。

薛宴驚于高空之中,殺了一撥又一撥毒蜂,蜂群卻始終不斷,她察覺有異,微蹙着眉看向那蜂後,恰在此時,地面上一道結結巴巴的女聲響起,大概是和她搭話有些緊張:“魔、魔尊,我在本門藏書閣中讀到過類似的妖物,蜂後不死,蜂群便會再生!”

薛宴驚也正做此猜想,聞言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明白了,長劍旋身一周,逼退了所有毒蜂,縱身向蜂後的方向掠去。這蜂後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養料,身形笨重,連逃都逃不掉,只能迎戰。

它微微站起身子,露出下方一個白骨累累的巨坑,圍觀百姓認出那些都是人骨,無不臉色鐵青、既驚且怒:“你這妖物究竟吞食了多少凡人性命?又到底是如何潛入青陽城的?!”

“青陽城還是青陽村的時候,我就在這裏了,”蜂後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是你們把城池圍着我建立,如何還反過來怪我?”

“你、你……”青陽村?那豈不是兩百年前的事了?百姓們毛骨悚然,不敢想象這兩百年間它做了多少惡事,又實在想不通它是如何在這尚算繁華的城池裏隐藏如此之久的。

“你們凡人啊,太過專注自己那檔子事,情情愛愛、蠅營狗茍,實在不怎麽關心別人死活,”蜂後舔了舔口器,“唯一的好處,便是的确美味得很。”

“囡囡、囡囡!”人群裏,有位母親眼尖地看到白骨坑最上方被手骨紮穿的一只紅色小皮球,瘋狂哭叫起來,“是不是你吃了她?!”

識得她的百姓們不住嘆息,她口中的囡囡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兒,和鄰居家幾個孩子一起踢球玩,皮球滾進了附近一戶人家敞開的後門,她去撿球,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她的家人自然報了官,可惜現場只有幾個小孩子的證詞,不足為據,官府派人仔細搜了附近的所有人家,一無所獲,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有人忽然一拍腦袋:“你們記不記得,以前住在這兒的那戶人家,經常接濟城中的乞丐?”

“是了,當時我們還笑稱那主家為王大善人,”其他人也回憶起來,亦是心寒膽戰,“後來城中的乞丐好像是越來越少了。”

大家都有些不确定,畢竟乞丐們來來去去,今日在這座城要不到飯,明日就可能流竄去其他城池,百姓們也不會分給他們太多注意力,此時被問到,卻也實在想不起來當時的情況。

反倒是蜂後一邊吐出一團漆黑的穢物襲向薛宴驚,一邊不耐煩地瞥他們一眼:“別在這兒冥思苦想了,的确是被我吃了,那群乞丐活着的時候你們都不關心,死後在這兒裝模作樣些什麽?”

“可王大善人,他為什麽……他在幫你?”

薛宴驚倒并不覺得驚訝,蜂後能隐于鬧市中二百餘年,吞吃了許多人不被發現,院子又能買賣出去,期間必然是有人在幫它,只不知它給了那些人什麽好處,才能讓他們供其驅策。

她躲過蜂後吐出的穢物,那一團東西如蜂蜜般黏稠,只不過嗅其腥風,大概是有毒的。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青陽村當年都是蜂民,靠養蜂采蜜生存,王大善人,呸,該叫他王大惡人才對,他也是靠買賣蜂蜜發家後舉家搬去了京城,其中定然有什麽聯系!”

薛宴驚左右端詳了一番:“這玩意兒怎麽看都不像蜜蜂,真的能産蜜嗎?”

蜂後卻好似被侮辱了一般,嚎叫一聲繼續向她進攻,它身子挪動不便,進攻的方式除了指揮毒蜂群,便是透過螫針和巨口向薛宴驚噴射着一大團包含密密麻麻蟲卵的黏稠黢黑體|液,殺傷力不好說,但惡心人的确是有一手。

“你以為兩百年來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修士嗎?”蜂後怪笑起來,“先前幾個都已經化成我的養料了,你也是一樣!”

薛宴驚俯沖至近前,被它用觸角一卷,抛進口中,這家夥簡直是記吃不記打,被她洞穿過一次肚腹,居然還堅持要吃掉她。

但有了先鑒,這一次它謹慎了許多,把她吞下肚後,第一時間先在胃囊中噴射了酸液,想将薛宴驚融化掉,慢慢汲取靈力。

它自也看出了薛宴驚實力不凡,若将她吞掉,自己想必可以當場進階,比吞上一城百姓還要滋補,貪婪的欲望一時蓋過了本就為數不多的理智。

薛宴驚見這酸液來襲,躲無可躲,幹脆在它體內放了一把火,卻不知這蜂後的酸液裏含有什麽雜質,居然十分易燃,一時間整個肚腹都成了火場,她一個不慎險些火烤自己,連忙使出瞬移離開了這裏。

旁人不知她這點狼狽,只見她氣定神閑地重新出現在夜空中,而蜂後痛苦地遍地打起滾來,連忙為她送上掌聲。

蜂後翻滾間,壓塌了不少建築,薛宴驚連忙打着手勢示意大家後退,但百姓們似乎是誤以為她在回應他們的掌聲,一時間歡呼聲更加熱烈。薛宴驚無奈,對他們這種寧肯冒着危險也要看熱鬧的行為着實不好評價,只能加快屠妖的速度。

蜂後張開大嘴,毒蜂群順着它的指令飛入它的腹中為它滅火,它們被烤焦的黑煙從薛宴驚戳開的洞口裏不斷冒出,看得百姓們咂舌不已。

薛宴驚召來斬龍,向着它的脖頸處剁了下去,劍氣所向,幾乎将蜂後巨大的腦袋直接斬下,只是下一刻,但見無數小毒蜂群聚集上前,融進傷口,讓蜂後恢複如初。

這東西當真難殺,蜂後不死,小毒蜂就源源不斷;小毒蜂還在,就能犧牲自身治愈蜂後,兩者相輔相成,難怪能綿延兩百年。

蜂後皮糙肉厚,薛宴驚在它身上不知留下了多少坑洞劍傷火痕,它卻仍然活得頑強,兩根觸手如鞭,揮舞着去纏她的腰,兩邊翅膀也拼命揮動,兜頭向她擊打而來。

這一翅膀力道如鋼板,扇塌了街邊的一座民房,好在這戶人家正在街上看熱鬧,并無傷亡,薛宴驚眼見拖下去只會對青陽城造成更大的破壞,打算速戰速決。

她躲過翅膀,俯沖至它後方,蜂後積蓄全力來了個巨蜂甩尾,欲把她狠狠抽出去,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薛宴驚卻擡手用力握住了它的螫針,蜂針上的倒刺插入她的皮肉,看得圍觀那幾名修士驚詫不已:“這是什麽尚未傷敵先自損八百的打法?”

薛宴驚當然不是突然愛上了自殘,她牢牢抓住蜂後螫針,借着它甩尾的大力倒飛了出去,拖着螫針将其帶離了蜂後的身軀,螫針尾部連帶着一長串內髒,稀裏嘩啦地全都被她扯了出來。

蜜蜂去掉頭後,身體還能勉強存活一段時間,想必斬首于毒蜂而言也不算是致命傷,所以它們還有補救的機會。薛宴驚意識到這一點,想起蜜蜂蜇人則死的事實,立刻打算如法炮制。

如今那滿腹的肚腸被她扯出來,整整漫延了半裏地,連圍觀者都覺得這若再不算致命傷就有些過分了。

蜂後撲騰了兩下,不甘心地重重倒在地面上,終于一動不動了。

薛宴驚飛身上前,确認了它的死亡,一時間周圍掌聲雷動,她不記得做魔尊時自己是如何應對這種場面的,微微一頓,最終神情自若地對着衆人一點頭。

“果然是大家風範。”人群沒能看出她的遲疑,遂盲目贊許道。

薛宴驚正要點火燒屍,被一圓臉女修跳出來攔住:“魔、魔尊……大人?我在書裏讀過,這毒蜂的螫針可以入藥,很昂貴的。”

聽聞昂貴二字,薛宴驚立刻停手,妥善地将其收入儲物戒保存,又對圓臉女修一笑:“不必稱我魔尊大人,叫我薛……”

“薛仙師!真的是你?”圓臉女修身後,又轉出一位熟悉的女修士,正對她笑得燦爛,“好久不見!”

圓臉女修瞪大了眼:“師姐,你認識魔尊?”

薛宴驚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李小姐,霧隐鎮一別經年,你如今可好?”

眼前一襲武袍的女子,赫然便是當年她于霧隐鎮追查銅鏡鬼時,遇到的李家小姐,當時對方尚是旁人口中好吃懶做的女孩兒,見識到鬼物害人後,迫切地想擁有一份力量去除掉它們。

“我入了仙門了,”李家小姐對着薛宴驚行了一禮,“道號青池。”

薛宴驚笑着還禮:“青池道友,有禮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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