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延峰頂,她曾經不止一次聽父親提起過,那個讓無數求藥人喪生的修羅地,不知道埋下了多少亡靈和冤魂。
驀然,求求你,千萬要活着!
季闌珊不懂武,要爬上龍延峰頂談何容易,但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正在峰頂上随時可能已經喪命,整個胸腔都像塞進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她咬着藥,一步步攀了上去。
翻到峰頂的時候,她已經累到快要虛脫。
茫茫白源,不見任何生機。
大雪飒飒揚揚,她一深一淺地踩進雪堆裏,心頭的不安寸寸燎原。
不要……
不要……
天地蒼茫,陡然間,一抹狹小的黑影竄入眼底。
她瞳孔劇縮,瘋了般撲過去,在雪堆裏摔了又摔,才抓到了那塊菲薄的黑色布料,布料上有着已經幹涸的血跡。
暗色的紋路下,不難看出,有着潛藏針線裏的龍形,這是東晏國南城鮮有的黑錦,只供皇室。
季闌珊将那塊布料緊緊攥在胸口,心跳如雷,放眼四周,根本沒有任何別的痕跡。
淚水,奔瀉而出。
她失聲吶喊,喊得歇斯底裏,喊得聲嘶力竭,“驀然……驀然……”
空蕩蕩的峰頂仿佛回應着她的悲凄,除了陣陣蒼涼的回音和漫天無邊際的大雪,再無其他。
他死了……
他死了……
她癱坐在雪地裏,哭的泣不成聲。
不,沒見到屍體,她絕不相信,季闌珊倏地爬了起來,瘋狂的朝着找到布料的那塊雪地徒手挖掘起來。
蔥白的指尖與天地融成一色,凍到毫無知覺,她還是不懈地挖着。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淚水落下,轉眼便被大雪吸收。
她挖坑的速度遠遠比不上落雪的速度,才剛挖開,已經被掩埋了下去。
無力、無助席卷四肢百骸,她僵硬着身子,像個木偶人徒坐在原地。
倏然間,一股若有似無的花香陣陣襲來。
身為醫者,她的嗅覺異于常人的靈敏,因為方才太過激動,她毫無所覺,這會兒安靜下來,這股花香就像個引路人,讓她的希冀之火瞬間便被點燃了起來。
這蒼茫天地,寸草不生,除了雪融的香味,還能有什麽?
她猛然站了起來,又跑又跌,一邊不忘四處張望,果然在峰頂距離不遠處,找到了一個狹小的洞穴。
洞穴外覆蓋了不少藤蔓,在白雪皚皚下,不細看還真無法察覺。
她小心翼翼,心跳如擂鼓,一步步靠近洞穴,濃郁卻不膩味的花香陣陣飄散,在她鼻尖越凝越重。
她撩開沉重的藤蔓,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內,洞穴內的溫度比外面的暖和許多,只是昏暗的光線讓她走的極為辛苦,她不敢出聲,也不能出聲,所有的勇氣都被提到心窩口,一下下沉重地敲打着,她無法确定洞穴裏頭的是君驀然,還是君驀然的屍體,亦或者是血蛟。
背在身上的藥袋裏有火折子,但她不敢點開,磕磕碰碰地走了一段終于摸到了一塊平滑的石頭,但同時,也摸到了石頭上一手的濕濡。
沉重的呼吸就在不遠處深深淺淺揚着。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體味,季闌珊心頭一緊,手忙腳亂地掏出火折子點了起來。
微弱的火光下,映照着男人慘白如雪的臉,以及一身褴褛慘不忍睹的傷痕,他緊閉着黑眸,神情極度痛苦扭曲。
血跡,蔓延了一地,觸目驚心了季闌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