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方便?

要什麽方便?

是為了殺她方便嗎?

包間頭頂的蓮花形的吊燈暖光盛足,鐘若卻心頭一凜,不好的聯想在腦中閃過,身軀悄悄繃緊,幾乎是下意識開始尋找鋒利的武器。

板凳?

玻璃杯?

銀制湯勺?

唐雅心渾然不覺,妝容精致的臉頰溢着點奇怪的笑:“小若,我把你當朋友才決定告訴你一些實話哦,你老公,一年前的party上我好像見過他。”

鐘若緩緩重複了一句:“見過我老公?”

唐雅心:“嗯,我第一面見他就有覺得點熟悉了,和以前比變了些,後來才想起以前見過他,他就在派對上做侍應生。”

為什麽一年多了還記得,那是因為留在記憶中的年輕男人相貌出衆,雖眼裏的市儈氣息遮掩不住,但在那一群人中間也是分外突出的。

一年前周蘭郁還在公司上班,跑到游輪上做侍應生?

為什麽?

那時候的周蘭郁還是本人,鐘若不用多想就猜到了,這種派對上有錢人多,憑借那張臉,只要有人看上了他,很容易就能改變自身的處境,不說娶個富家女,錢財肯定是能撈到的。

之前怎麽也想不明白怪物是如何吃掉這個人的,各種原因竟然是這樣。

唐雅心見她好似沒反應過來,說話更是直接,“我也不是為了挑撥你們之間的感情,不過你真的了解你老公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什麽樣的人?

鐘若眼角眉梢悄然逝過一絲嘲諷,眸光清清淡淡的。

周蘭郁要是人那還好。

她這會兒看出唐雅心應該沒有傷她的意思了,對面前女人屬性是否為人的懷疑動搖了兩分,但到底懷疑居多。

“我老公對我很好。”她像是聽不懂言外之意。

唐雅心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還要再說什麽,包間門被人打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是周蘭郁。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鐘若,連餘光都沒施舍給旁人,徑直走到她身邊,如釋重負,“我來接你了。”

比說的時間提前了八分鐘到。

鐘若一直懸起的心在周蘭郁的到來後緩緩歸回原位。

唐雅心見這對夫妻一見面眼裏就裝不下他人的模樣微感不解,一時間被忽視的不悅也湧了上來,她打斷他們的談話,“周先生坐下來一起吃吧。”

周蘭郁這才轉頭看她。

年輕男人面孔有種超乎性別的美麗,骨骼線條流暢,皮相也頂好,眼裏面對妻子的柔意在轉頭就變成了成年人的疏離,“不用了,還有點事情要忙,下次有機會吧。”

唐雅心的視線從他的臉移到脖頸,劃過寬闊的肩膀,最後落到他垂在黑色西褲邊的白皙手掌,無名指上戴了結婚戒指,沒有鑽石,銀色素圈,但上面隐約可見刻了字。

她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們夫妻之間感情可真好啊。”

沒再說留下來吃飯的話,鐘若說了一兩句客套話就随周蘭郁出去了,在走廊時她回頭觑了一眼,包廂門緊閉,只剩唐雅心一人,加的那些菜應該是能吃完的吧。

上了車,周蘭郁這才問:“剛才出什麽事了?”

言語上下矛盾,着急地發來定位和包廂名字,話沒說話就挂電話。

鐘若告訴了她自己在包廂看到的。

比起唐雅心,顯然周蘭郁要讓她更為放心。

聽了她的描述,周蘭郁陷入思索。

“除了你……”鐘若遲疑着問,“會不會還有已經融入社會的其它…非人生物?”

周蘭郁在聽到最後四個字時小弧度挑了挑眉,他看着鐘若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伸手牽住她的手,“不管有沒有,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意思是真的有?

她的指尖微微一動,周蘭郁垂下長睫,握得更緊。

一想到唐雅心可能同樣也是個吃人的怪物,鐘若就沒法讓外婆繼續在醫院裏住下去了,她催着周蘭郁趕回去辦理出院手續,二人回去的剛好,鐘外婆剛好吃完下午飯。

鐘若去收拾病房裏的東西,周蘭郁去辦理出院手續。

護工沒明白怎麽出去吃一趟飯就要出院了,第一時間問鐘若:“唐小姐也知道嗎?”

她當然不想唐小姐知道。

“還沒告訴她,這麽晚了,過後我會打電話告訴她的。”

好在護工的工資已經提前結了,雖然奇怪,但也樂得不用照顧人,聽鐘若說了會打電話便不再問。

鐘外婆巴不得出院,半小時周蘭郁就提着大包東西和鐘若、鐘外婆出了醫院。

鐘若手裏拿着醫生開的藥,扶着外婆進了車裏。

醫院離家還是有點遠,車上鐘外婆問:“不是才說讓我多住幾天,怎麽這會兒急匆匆就走了?”

老人家又不是傻子,出院雖好高興,但明顯也不對勁。

鐘若不能說實話,只能撒謊:“一直待在醫院也悶,早點出院這骨頭說不定好的更快。”

“你和那小唐出去吃頓飯回來就讓我出院,是發生了什麽?”鐘外婆可不好糊弄。

鐘若:“……”

“沒……”

“那小姑娘不對勁的很。”鐘若一驚,然後聽她外婆說,“從那天見了蘭郁一眼後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來病房,說是探病,指不定是想要幹什麽,如今出院了也好。”

“……”

老人家面容顯出幾分犀利,用沒綁着的那只手臂拍了拍孫女的手,“你可得注意。”

“還有,蘭郁你也是。”鐘外婆對開車的周蘭郁耳提面命,“對除了若若以外的人就該冷着點,不然誰都以為自己能來插一腳。”

周蘭郁好脾氣地點頭,受教似地答:“我知道了,外婆。”

……

鐘若沒打算和周蘭郁回家,外婆一只手不方便,她這段時間要住在這邊。

周蘭郁不喜歡一個人回去,眼裏流露出不樂意,鐘若只好把備用鑰匙給他,他臉上的表情總算陰雨轉晴。

當晚他沒走,就和鐘若睡在一個房間裏。

這房間是鐘若從小一直住的,牆壁貼了各種可愛的牆紙,靠近窗戶的位置是棕色立櫃書架,上面擺滿了書,都是她從小買的,還有一層專門拿來擺放手辦,房間每一處都能見到她少女時代的影子。

周蘭郁打量着這間房,眼中興味濃厚。

原木棕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張裝框照片,上面有三個人,是五歲的鐘若和父母一起在游樂園拍的。

小小的女孩臉龐肉嘟嘟的,兩頰粉白得像是剛搓好的白面湯圓,大而黑的眼睛亮閃閃,笑出一口小小的糯米牙,穿着嫩黃的小裙子,可愛嫩乎的像是春天搖擺的小花。

周蘭郁目不轉睛地看了好幾秒,手指忍不住摸上去,牙龈微微發癢,陡然生出點想咬什麽的欲望。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将注意力放到旁邊兩個大人身上,年輕夫妻長相都很出色,各自牽着女兒一邊的手,笑盈盈地看向鏡頭。

看上去溫馨又幸福。

周蘭郁知道這對夫妻在鐘若九歲時去世。

九歲,還是幼崽時期。

他突感不舒服,還搞不懂這種約情感莫叫做“心疼”,所以把相框放下了。

鐘若這會兒不在房間,正在外面的衛生間裏洗澡,于是他又拉開桌下的抽屜,裏面放了好幾個厚厚的本子。他打開看,是以前鐘若畫的畫,有練習人物景象的,有畫短篇小故事的,還有畫了自己上學日常的,每一張下面都寫了日期。

周蘭郁翻着這些畫,有種窺見妻子年少時的錯覺。

那點不舒服又悄然化作柔軟,他垂着眼,唇角勾起笑。

鐘若洗完澡包着頭發從浴室裏出來,扭開房間門就見周蘭郁在看她以前的畫冊本,她不甚在意地取了吹風機準備吹頭發,剛舉起來準備吹,一只手從身後伸過來拿走了她手裏的吹風機,“我來給你吹。”

這不是他第一次給她吹頭發,所以鐘若一頓後就坐在了床邊。

周蘭郁站在她身後,把吹風機開到中檔,手指插進濕潤的發絲中開始吹頭發。

熟能生巧,男人的手指輕柔靈活地捋着發絲,指腹時而按揉頭皮,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令鐘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最後只剩下發尾微微濕潤,關了吹風機,鐘若起身準備塗抹護發精油,周蘭郁卻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頭頂,然後才拿起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頭頂。

身體有點發軟,心裏卻有點奇怪的煩躁。

鐘若一動不動坐在床邊一會兒才起身抹了護發精油,淡淡的玫瑰味在房間蔓延開,她掀開被子半靠在了床上,準備一會兒問周蘭郁一些事情。手指自然地點開了唐雅心的賬號,她看到唐雅心今天傍晚發了動态。

是今天吃的下午飯,三張美食照,濾鏡參數都調過,每一張裏的每一道菜都顯得色香味俱全。

配文字:今天和新朋友一起吃了晚餐,但可惜的是沒吃到最後,下次一定要再約她~

鐘若有點懷疑這條動态是特意發給她看的。

唐雅心的一些舉止她着實摸不清,如果說她真的是蠶食了人類的怪物,那為什麽會對周蘭郁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