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府出來之後,宋以真覺得心中一陣惆悵。
她望天嘆了口氣,便一個人腳步緩慢的朝街上走去,看着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道,她總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總有一種大姨媽要來訪時的煩躁。
她甩了甩頭,摸出銀子買了些臭豆腐和糖炒栗子一類的吃食,一邊走一邊吃了起來。
等肚子填飽,就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她去了回春堂報道,此時黃大夫正在小屋子裏解剖兔子,那心無旁骛的認真模樣,瞧的宋以真也心癢癢,于是自己也拿起手術刀,抓過一只兔子開始解剖起來。
等一只兔子解剖完,心情瞬間變得開朗起來。
黃大夫放下刀子,嘆息:“以真啊,為師似乎被你打開了新世界。這解剖之法,全靠你教為師。”
宋以真笑:“師傅,學醫就是要互相交談經驗,才能讓醫術更上一層樓。”
黃大夫點頭:“說的不錯,所以為師想着,什麽時候咱們再下帖子宴請江寧各家藥鋪前來聚聚,讨論讨論這醫術。”
宋以真點頭:“師傅這個想法不錯,我贊成。”
黃大夫點頭,又嘆息:“這雖說動物和人都有五髒六腑,可是終究和人不一樣。”他看着宋以真,問道:“那日你為李數開刀,手法娴熟,難道只是因為做夢就能這麽娴熟?”
宋以真笑,哪能啊。
她前世不曉得解剖了多少人體标本和患者才練就這娴熟的技能。
但這個年頭吧,她總不可能真像別的小說中寫的那樣,帶着師傅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跑去義莊解剖屍體?
想到這裏,她雙眼一亮,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于是她擡頭看着黃大夫道:“師傅,師傅,咱們去和縣令說兼職做仵作吧。”
黃大夫納悶,又聽宋以真說:“老成頭被判了罪,現在府衙肯定缺仵作,要是咱們兼職當了仵作的話,不僅能替死者伸冤,還能練習解剖人體之法,這對咱們的醫術也又幫助。”
黃大夫一聽,目光一亮,然後很感嘆很複雜的看着宋以真,這個徒弟總是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不過這個法子确實好。
若是她早生幾十年,當初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慘案了。
哎……
想到這裏,黃大夫微微籲氣,對她點頭:“你說的這個法子很好,明日,不,今日為師便去向縣令提議這件事。”說着他看着宋以真道:“正巧那韓生的屍體還在義莊,咱們明日可以去看看。”
宋以真點頭,又聽黃大夫道:“只是那青黴素……”
他自親眼看到過青黴素過敏的李數之後,心中便有些驚詫,誰能想到這救命的藥,被不适合體質的人用了,竟然會出那樣恐怖的事情?
宋以真聽懂了他話中未完的意思,便笑着說:“師傅,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只要咱們利用好的一面,救活更多更多的人,那便是好的。至于青黴素,咱們不是有皮試嗎?做了皮試再用藥,咱們身為醫者也不會罔顧人命。那李數和韓生的事情,是有心人利用,但咱們不能因為一兩個小人就把好好的藥棄之不用吧?”
黃大夫聽她說的頭頭是道,便點了點頭,笑:“總是你有理!不過我擔心的是,以後那些百姓恐怕對着要避之不及……”
原來擔心的是這個,宋以真笑:“師傅,每一種藥新制出來,總會有許多波折。況且這藥也只能給用得着的人用,那凡是用得着的人無一不是一只腳踏進棺材裏了。這種事情,有一分活命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師傅真是多慮了。”
看着宋以真那發着光的臉,黃大夫忽然覺得,好像自己行醫數十年,還沒徒兒想的通透?
不過她說的确實很對,便心放寬了心,到了下午便帶着宋以真親自去了趟府衙,向縣令杜大人說明了來意。
杜大人聞言很是驚奇,仵作可是如今比較低下的一份職業,誰能想到一個名聲在外的老大夫竟然願意自降身份去當仵作呢?
杜大人又聽了黃大夫一番很是中肯認真的話,便也點頭答應了。
便準了兩人這兼職仵作一職的事情,末了杜大人還很感嘆,那個宋以真小小年紀便已不是池中之物,只怕有朝一日一遇風雲便化龍。
剛感嘆完,便低頭瞧着手裏那份要上呈的卷宗。
如今縣丞空缺,也不知上面是派人還是提貢生來補空缺?
得了杜大人的首肯,第二日黃大夫就和宋以真滿心歡喜的奔去義莊,開始自己的解剖大計。
看着宋以真手法靈巧的剖開屍體,仔仔細細的給自己講解各種知識的徒兒,黃大夫心中很是感嘆,他總覺得自己如今成了宋以真的徒兒。
便在以後宋以真稱他為師傅的時候,擺手嘆道:“所謂師者授業解惑,如今我覺得我向你學習的多,并且古人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如今你再稱呼我為師傅有些不妥。不如而今,你令投到師尊門下,咱們以後就以師兄妹相稱?”
宋以真有些囧:“師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兒拜了你為師傅,你就是徒兒的師傅。咱們萬萬不能亂了輩份,再說了,徒兒再你這裏也學到了不少,你看什麽銀針定穴,分經絡,制方劑好多徒兒不會的東西也是你老人家教授的,所以這聲師傅我叫的沒錯。”
這番話,雖然在理。
可是黃大夫心裏還是不接受,為此總想着和宋以真以平輩師門相稱,但宋以真可不管,左一聲師傅,右一聲師傅,叫黃大夫沒奈何,最後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卻說兩人在義莊兼職做了仵作,親手解剖了許多屍體之後,黃大夫便覺自己摸到了門欄,那感覺就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瞬間思緒開闊了許多。
各種制藥靈感起飛,讓黃大夫真是恨不得自己再年輕個幾十歲,好有更多的世間來探索醫學之路。
沒過多久吏部也将江寧新任縣丞名單公布下來,讓人跌破眼球的是上任縣丞的人竟然是許府的二公子許靳遠。
當杜大人拿着吏部的公文到了許府之後,許太太千恩萬謝的接過公文,又連忙讓人書信給去外地游玩的許靳遠讓他趕快回來任職。
當許靳遠回來的時候,正好是重陽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