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真收回好奇的目光,走到那太監新郎官面前。

洗去了厚重脂粉的那太監新郎官,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整張臉青白無血色,瞧着便像是死了許多日的人一般。

她目光我往下,見他脖子上也和臉上是一樣的顏色,但更往下而去的皮膚地下隐約鼓起,像是長了什麽東西似得。

宋以真蹙眉,忙讓他脫衣服。

那太監新郎官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又聽宋以真蹙着眉道:“脫衣服,我仔細檢查檢查你的身體。”

宋以真見他面皮微緊,忙又道:“沒事兒,沒事兒,別把我當女人,我是大夫,大夫無性別懂嗎?”

那人顯然覺得宋以真這句話侮辱了他,鐵青着一張臉色,卻偏要壓下心裏的暴躁。

他轉身對那督主彎腰道:“幹爹,兒子避免沖撞您老人家,所以帶着這小大夫去裏面脫衣檢查,還請幹爹勿怪。”

随後這才帶着宋以真朝裏面走去,可這回,那太監新郎官臉上再沒了剛才的小心翼翼,而是惡狠狠的瞪了宋以真一眼,冷着嗓子道:“敢孟浪,砍了你的手。”

宋以真抽了抽嘴角,死到臨頭還這麽嚣張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

因着宋以真不能和蘇越澤離開太遠,是以她一直拉着蘇越澤跟自己一起朝裏面走去。

進了內室,在宋以真那炯炯目光和蘇越澤意味深長的表情下,那太監新郎官用手握着衣襟,一臉屈辱的将衣服脫了下來。

宋以真挑眉:“還有褲子!”

“別得寸進尺。”

在那太監新郎官咬牙切齒的聲音中,宋以真一本正經的道:“我得看看你身上到底長了多少那種奇怪的東西。”

她凝眉走了過去,目光落在他上半身上。

皮膚依舊是青白血色,他身上血管凸爆,裏面像是長滿了許多黑色的蟲子一般,順着血管蔓延盤踞在整個身上。

宋以真眼神凝重的湊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番。

又從丫鬟送來的醫藥箱中拿出銀針,刺入血管中的黑點中。她凝眸瞧着針尖,見上面沾着一點黑色,便送到鼻尖聞了聞,又用手撚了撚,然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太監新郎官道:“這是植物的種子。”

她偏頭看着他:“你中毒的時候,接觸了什麽奇怪的東西?竟然能讓種子長到血管裏?”

那太監一聽,面色不變,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他看着宋以真幹巴巴的道:“當時和幹爹一起執行任務,被人暗算。”他盯着宋以真,有些郁悶的說:“暗算我們的人放出了一窩蜜蜂,被蜜蜂蟄過的人,臨死前身體長滿了青苔一類的東西。”

宋以真咋舌,扭頭睨了蘇越澤一眼,心想:這可真像是你的作案手法啊?

蘇越澤看懂了她眸中的意思,沒說話,只是低頭對她寵溺的微微一笑。

宋以真覺得這人有毛病,連忙扭過頭,又細細問了那些人死前和死後的細致症狀,然後拿出一把匕首對他道:“我放點血出來,回去研究研究。”

說着便割開了他的手腕,用一個瓷碗接住流出的血。

從血管中流出來的血顏色暗紅,帶着一股屍臭,而且裏面夾雜着許多細的黑色種子。

接了半碗血之後,她給太監新郎官包紮好了傷口,再用銀針挑起血中的黑色東西,放在潔白幹淨的紗布上細細觀看。

這東西就頭發絲那麽一點大,根本看不出長成啥樣?

她又扭頭去看他身上突起的血管,這才發現,或許是血管裏這東西太多了,所以它們紮堆堵在一起,導致了血管病變。

要是現在有顯微鏡就好了。

宋以真有些奢侈的如是想到,有了顯微鏡就能看清這血管裏到底生的是什麽東西了?

她嘆了口氣,讓這太監新郎官想辦法弄點死者身上長的東西過來研究研究。

那太監新郎觀此時正在穿喜服,聽聞這話趾高氣昂的恩了一聲,便朝外走去。

宋以真看着他身影,靈機一動,忙大聲喊道:“病重不易行房。”

那太監新郎官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他穩住身子回頭,目光陰狠地盯着宋以真,渾身散發着殺氣:“再說一遍。”

宋以真眨眨眼,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提醒太監不要洞房,那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她忙很無辜的看着他,表示自己剛才什麽也沒說。

那太監新郎官見狀,陰陰一笑,這笑容配着他殘青的臉色可謂是滲人至極!

宋以真忙扶着蘇越澤穩住自己軟了的腿,等他走後,這才松了口氣。

拿手扇着鼻尖的風吐槽了一句,這一看就是草菅人命的主。

蘇越澤順勢摟着她的肩,溫柔一笑。

宋以真連忙反應過來,看着他小聲道:“師伯,這是你的傑作吧?”

大概是“傑作”二字,取悅了蘇越澤,他點着宋以真的鼻尖,寵溺笑道:“這叫骨生花,它的種子通過蜜蜂蟄進人的體內,然後潛伏在血管裏汲取營養,待将人的精氣吸淨之後便會如花朵一般的破土而出。”說着,他臉上帶着自得的笑意:“這和夢中人一般,都是毒中佳作。”

宋以真瞥了瞥嘴:“這麽臭,屁的佳作。”她擡頭望着蘇越澤,一臉嚴肅的問道:“師伯,你千萬別在他們面前暴露身份。”

蘇越澤伸手捏了捏她的比較:“擔心我?”

“不!”宋以真斬釘截鐵的道:“我擔心你暴露了身份,他們會連帶着我一起殺。”

蘇越澤聞言面色一定,随即蹙了蹙眉,有些無奈的說教道:“好孩子,以後你得學會溫柔和婉轉。”

宋以真冷笑,她天生這個性子,從來學不會溫柔和婉轉。

這一天,宋以真和蘇越澤沒能離開。

兩人雖沒被人監禁起來,但宋以真能察覺到,無時不刻都有人在密切的監視着自己和蘇越澤。

而宋以真這才曉得,那督主名為秦真,是當今皇帝跟前的紅人。

這宅子和新娘子,都是朔方官員為了拉攏秦真獻上來的。

今天娶親的那太監名為孫琅,是秦真在宮中收的幹兒子。秦真見孫琅命不久矣,太監本是無根之人。

秦真憐惜幹兒子短命,便做主讓他娶了新娘子,好歹讓孫琅死後有個祭拜的人家。

卻沒想娶親半途遇到了看熱鬧的宋以真,然後事情便陰差陽錯的成了現在的狀态。

宋以真坐在房內,拿着把木質的鑷子,正在研究着孫琅方才命人送來的東西。

這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像青苔,聞起來倒是沒有屍臭的味道,而是帶着一股雨後天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