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寧宗大發雷霆。

因為宋潛查稅牽扯出很多中飽私囊的貪官,震怒之下的寧宗一連罷免了許多官員。

下朝之後,寧宗将宰相班子留了下來,身為翰林院學士的穆修也破天荒的被寧宗指名留下。

寧宗高座在龍椅上,面色不愉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宰相班子,又發作了一番怒火,這才沉着臉開口:“宋潛精通數算,這一次查稅也虧得他查出了一群腐蝕國本的蛀蟲。朕打算将他升為戶部侍郎,衆愛卿以為如何?”

“陛下,這恐怕不妥。”華相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人,他站在寧宗面前,細數朝中官員,幾乎都是在崗位上矜矜業業,任勞任怨的幹了大半輩子,這才升到了五品官以上。

這宋潛雖有狀元之才,可春闱過後才幾月,他的官職便蹭蹭上漲,這已經讓許多老資歷的官員心中不滿。若如今再被欽點為從一品的戶部尚書,只怕會引起人心動蕩。

周太尉的看法則和華相相反,在他心中,有才者居上,雖然一下子就當了從一品大官有些驚世駭俗,但只要有才一切都好說。

聽了周太尉這番話,寧宗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至于穆修,在兩個老資歷的長者面前,根本沒說話的地方,寧宗叫他前來,一是因為他隸屬翰林院本就該拟旨,二是想讓他将華相反對他當官的事情透露給宋潛。

穆修自然知道寧宗的意思,全程沉默不語,任由周太尉和華相吵了個天翻地覆。

最後還是寧宗不耐煩,一揮手,道了句‘天下是朕的天下,文武百官也是朕的文武百官’給抵死了華相,直接讓穆修當場拟旨,拿起玉玺戳了章,便讓秦真去了汴京醫館宣旨。

當秦真帶着一隊小太監,騎着馬浩浩蕩蕩的到了汴京醫館,立馬引起了轟動。

不過東廠出馬,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上前圍着湊熱鬧。

宋潛帶着家人跪在院子裏,秦真眸光漫漫地掃過,見沒宋以真的身影,便收回目光朗聲宣讀了聖旨。

這一次宋潛倒沒有像宋以真那樣塞了銀子給秦真,而是高舉着聖旨對着皇城方向叩拜了三拜。姿态端正且正氣浩然,讓人一點兒錯都挑不出來。

秦真宣了聖旨便帶着人馬,浩浩蕩蕩的出了汴京醫館。

他騎在馬上,環顧着四周的風景。

此時正值夏日,一切都似乎帶着一股子燥熱,讓人心頭不舒暢。心想着,得空找宋以真要幾幅消暑的方子。一轉眼便見街頭走過來一個人,穿着青色長衫,背着藥箱子,手裏打着把竹傘遮住了頭頂炙熱的大太陽。

她站在傘下,身形纖細挺直,瞧着有種舒朗明闊的美。

兩人離的遠,卻在一瞬間對上了視線,一種異樣的感覺瞬間流過心頭。

宋以真忽然加快了腳步,朝前頭走去。

秦真見狀,微微撩唇。手中的僵繩一抖,馬蹄便脆響地加快了速度。

只幾息的瞬間,兩人便走到了一起。

宋以真收回目光,對着他恭謹彎腰:“見過秦督主。”

秦真坐在馬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她那方傾斜了幾度:“你們宋家的墳頭倒是埋正了,恭喜宋大夫的兄長被陛下欽點為戶部尚書。”

明明是一口風涼話,他看她的眼神也如平常一般涼冷又遙遠,可兩人便總覺得這期間生出了些許的溫情出來。

宋以真穩住心神,低頭含糊應了幾聲。腦中卻在想着,寧宗為什麽要這麽做?

見她低頭思考,秦真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便打着馬從她身邊走過。

燦爛炙熱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別有一番氣度。在他經過的時候,宋以真擡頭帶着王珠朝一旁讓了讓。

秦真見狀,舔唇一笑。

恰好一陣大風吹過,垂在一旁的朱紅色曳撒便落在了她的油紙傘上,發出一陣細碎的聲響。

宋以真覺得明明打了傘,為何心頭還是熱的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王珠腿都站僵了,這才笑聲開口:“東家,督主都走好久了……”

宋以真這才回神,看了眼空蕩蕩的街道,想着方才秦真從身旁走過的場景,臉頰微微一紅,擡頭對王珠吐槽道:“為什麽秦督主不管去哪兒,都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王珠細細思考,回味着方才所見着的一截掐金流雲的朱紅曳撒,便正色無比的對宋以真道:“東家,秦督主那樣金雕玉琢似的人兒,不管怎樣瞧,都是一副耀武揚威的感覺。這大約是天生的氣度吧。”

聽見王珠這番話,宋以真細細思考了一番,發覺王珠說的真不錯。

秦真可不是雍容華貴,瞧着便是一身矜貴氣度麽?

想到在這裏,她砸了砸嘴,索性不再去想這件事,連忙帶着王珠回了醫館,大哥當了一品官,她得回去祝賀才行。

王珠跟在宋以真加快腳步走了,許久之後,街角的陰影處才轉出兩道人影,前頭那人一身淺藍色衣衫,氣度芳華,他饒有興致的瞧着宋以真遠去的身影,輕聲道:“瞧見沒有,雖故作淡然,可他看見宋以真的瞬間,眼裏迸出的光可騙不了人。”

說話間,他袖襟被風吹動,上面的銀繡花紋若隐若現,一瞧便知此人活的精細又舒适。

他打開手中的折扇,當着弧形優美的嘴唇,輕輕一笑:“那不成正如五公主所猜的那般,他的那茬沒收拾幹淨,又給宋以真給治好了?”

說道這裏,他音量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否則太監見了女人怎麽會像公狗一般發春呢?”

站在他身後的楊隐對這個比喻很喜歡,他勾唇壞笑:“師傅,徒兒忽然想在太醫學院鬧出點風波。”

那人聞言眸光一轉,眼裏銜着一抹有趣的笑容:“都說了,為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