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的手術結束，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
安然被推出來的時候，神智是清醒的。
陸人傑第一個沖過來扒住推床，桃花眼裏蓄滿了淚水。“小然，你怎麽樣！”
安然開口第一句話：“小宇呢？”
聶蒼昊抱着小宇走過來，溫聲道：“小宇沒事，你把他保護得很好！安然，謝謝你。”
安然好像沒聽到聶蒼昊的那些話，她只是看着他懷裏孩子可愛的小臉，伸出了沒有受傷的右手。
“媽媽……媽媽……”小宇伸着小手臂，想找媽媽抱。
“乖，等媽媽好了再抱。”聶蒼昊哄了兒子一句，又握住了安然伸過來的那只手。
安然好像被燙到般，縮手不疊。
“小然，我陪你去病房！”陸人傑忙探頭過來，想把聶蒼昊擠到一邊。
奈何聶蒼昊健碩的身軀如同大樹紮根，完全撼動不了分毫。
陸人傑很聰明地沒有蝼蟻撼樹，他換了個位置，扶着手推床陪安然一起進了特護病房。
聶蒼昊把主刀醫生叫到一邊，低聲問道：“我太太的手術情況如何？”
醫生如實道：“四根手指的指骨被壓斷，好在筋沒斷。接骨手術還算成功，術後矯治到位的話，應該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聶蒼昊蹙眉，捕捉到了醫生話裏的問題：“她是樂器手，需要彈琴彈筝，會有影響嗎？”
醫生微愣了一下，再開口就謹慎多了：“這個……真不好說。”
聶蒼昊睨着他，沒有放人的意思。
醫生不禁擡手擦了擦額角，如實道：“你太太手指是被壓斷的，大致位置是這麽壓下來的！”
他用右手比劃了一下，掌緣壓在左手指上，解釋道：“從右到左，小拇指傷得最嚴重，因為小拇指是粉碎性骨折。我剔出一些碎骨……後期有可能導致骨質增生的情況。一般人不會影響正常生活，但是樂器手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
看着聶蒼昊的臉色吓人，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也并非絕對，這個可以後期繼續治療。聽說帝都軍區醫院有位骨科專家，治愈過類似的骨傷。”
“那傷者是個舞蹈家。她車禍導致腿部粉碎性骨折，然後就是面臨着傷愈後的骨質增生問題。”
“對于舞蹈家來說，她的腿跟樂器手的手指一樣重要！想恢複到正常水平實在不容易。那位骨科專家用了差不多四五年的時間吧，幫她把骨傷矯治好了，最後重返舞臺。”
“你太太只有小拇指是粉碎性骨折，治愈難度不會比那舞蹈家的腿更難。只是那位骨科專家好像退休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進手術室。”
聶蒼昊稍稍冷靜了一下，這才放醫生離開。
他立刻親自電話聯系帝都的軍區醫院的關系人脈，打聽那位神奇的骨科專家。
安然的手指絕不能留下任何後遺症！
如果不能再彈奏樂器，對她來說将是個無比殘酷的打擊。
晚上十點鐘之後，安然手指麻藥的藥效漸漸消失，開始感受到斷指之痛。
她平時最怕疼，一下子斷了四根手指，簡直比她生小宇的時候還要疼。
“小然，別哭了，哥哥這就找醫生給你打麻藥！”陸人傑哪裏見得妹妹承受如此苦楚，當即就要去找醫生。
聶蒼昊哄睡了小宇，放到剛搬進來的嬰兒床，再給孩子蓋上小被子。
等到陸人傑離開，他直接反鎖了房門。
“開門！你幹嘛鎖房門！”在外面的陸人傑顧不上去找醫生了，趕緊拼命砸門。
聶蒼昊懶得搭理他，直接電話吩咐祁明鋒：“把這個二百五弄走！”
門外持續響徹着陸人傑憤怒的喊叫聲：“聶蒼昊，你關門想幹嘛！你已經跟我妹妹離婚了！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你們在一起成何體統！”
“我是小然的親哥哥！我是她的法定監護人！我不同意你們倆在一起！”
“聶蒼昊，你再不開門我報警了……唔！”
門外終于安靜了！
聶蒼昊返回病床前，見安然還在哭。
安然疼得渾身都在顫抖，眼淚噼哩啪啦往下掉，哭得聲噎喉堵。
“疼的話就喊出來。”聶蒼昊将她輕輕抱進懷裏，大手抓住了她沒有受傷的右手。
安然右手的指甲狠狠掐進了聶蒼昊的皮肉裏，但仍然無法緩解斷骨之痛。
“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情，各種倒黴事兒。你聽了之後就沒有這麽疼了。”聶蒼昊抱着她，溫柔地親吻着她的臉頰，溫柔地安慰她。
“我要打麻藥！好疼……”安然只覺得金星亂冒，眼前陣陣發黑，随時都要疼暈過去的感覺。
聶蒼昊牢牢鉗制着她骨折的那只手，不讓她觸碰到。另一條鐵臂牢牢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懷裏。
“乖，不能過量打麻藥，會影響骨傷愈合。”聶蒼昊吻着她汗濕的額頭，低聲哄着她。
“你胡說！我要打麻藥！嗚嗚，我要打麻藥！聶蒼昊，你故意折磨我！看到我疼你就特別開心是吧！”
安然想到了她割腕那次，他故意不讓醫生打麻藥直接給她縫合傷口，事後還用酒精給她的傷口消毒。
那次她直接疼暈了過去。
現在感覺比那次還要疼，她真想暈過去就不疼了。
“好疼！比被你踩手指的那次還要疼……還要疼！”安然冷汗直冒，語無倫次。
聶蒼昊抱着她，柔聲哄道：“想點開心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從我嫁給你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開心的事情了！”安然悲忿地宣布道。
聶蒼昊提醒她：“你仔細想想還是有開心的事情。比如說，我們有了小宇。”
“騙子，小宇長得像你！”安然立刻找出反駁的理由。
“小宇雖然長得像我，可我絕不會讓他的命運像我。我們一起疼愛他，守護他慢慢長大，給他一個溫暖幸福的家。”
“我不到四歲就被人拐騙了，不到五歲輾轉進了暗島。剛到暗島的時候，因為我太小，總是被大孩子欺負！”
“每天我都被揍得鼻青臉腫，還吃不飽飯！”
安然怔了怔，不知為何眼前出現了小宇長到四五歲時的畫面。
粉雕玉琢的漂亮男孩被拐賣進了最黑暗的孤島，在那個競争極為激烈殘酷的環境裏掙紮求生。
沒有爸爸媽媽的守護和疼愛，單薄的小身體要承受太多的考驗和折磨，随時面臨着夭折的危險。
“有一次，我不小心惹惱了一個大孩子，他非要把我的腸子踹出來。”
“還有一次吃飯時候，我不小心弄掉了一個大孩子的筷子，他把一碗開水都倒進我的領口裏。”
“還有……”
“別說了！”安然趕緊阻止他，她的手指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聶蒼昊觑着她，溫柔地揚起唇角，輕聲地問她：“心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