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真嘆了口氣,轉身握住陰勳的手,輕聲道:“節哀,她已經去了。”

“不!”陰勳忽然大吼一聲,推開了宋以真手,憤怒道:“她沒有死,你不是神醫嗎?你能治好她的心疾,你能治好元陽城的瘟疫,為什麽現在不能救活她?”

宋以真被陰勳推的往後踉跄幾步,她穩住身子,走到陰勳面前低聲道:“對不起,我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陰勳聞言,猛然狂笑起來。

笑着笑着,他忽然咳了起來,一口鮮血被他咳了出來。宋以真一驚,連忙掏出藥丸往他嘴裏塞,卻被陰勳一把推開。

陰勳嘴角挂着血跡,喘着氣道:“今日宮中賜了一道菜肴入府,阿桐明知有毒,卻為了我全都吃了下去。”

他流淚看着宋以真:“你說,當時若我沒有被五妹叫走,陪在她身邊該多好?”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床邊跪下,伸手撫摸着華時同的臉:“至少,我能陪着她一起死。”

“四皇子……”宋以真緩緩上前,伸手輕拍着他的背道:“你別傷心。”

四皇子肩膀一僵,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哇”地一口噴出一口心頭血,握着華時同的手嘲諷笑道:“以前你喚她阿同,叫我陰勳,如今你喚她四皇子妃,叫我四皇子。”

宋以真心中一顫,陰勳卻擡頭,看着她哽咽道:“你走吧。”他喃喃自語:“你是宋以真,也不是宋以真。”

宋以真伸手捂着胸口,陰勳緊緊握着華時桐的手,眸光溫柔的道:“你走了,我獨活也沒意思。你且等我幾日……”

宋以真覺得心中何其難受,一只手臂忽然将宋以真攏在了懷中。宋以真回頭,是秦真。

自薛蘭闖入秦府的時候,便有人入宮将消息傳到了秦真耳中。秦真聞言,當即便出了宮!

宋以真全身濕透的靠在秦真懷裏,覺得心中難過。她是醫者,可卻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她閉目,壓下眼中的澀意。

秦真垂眸瞧着她,忍不住緊了緊手臂,提動內力将她身上的衣物烘幹之後,偏頭睨了眼傷痛欲絕的四皇子,漆黑的眼波除了面對宋以真有溫度,此時眼神冷漠如風雲一般瞧着眼前的場景。

良久之後,他對陰勳淡道:“菜肴并非從太極宮內傳出。”

陰勳渾身一震,宋以真也詫異睜開眼,瞧着秦真那涼冷的神色,秦真伸手将她額前的亂發挑開,這才收回眼光,擁着她轉身,步履如常地朝外面走去。

華恒面色沉沉地站在門口,看着秦真擁着宋以真朝外走去,心中仿佛重若千鈞。

華時桐從小被他呵護着長大,一母同胞的至親骨頭。兩人少年失母,是他忍辱負重将華時桐慢慢養大。聽着她第一次開口嗓音糯糯的喚自己“大哥”,他所做的一切都與她休戚相關,可如今,他一心疼愛的妹妹不在了。

割腕斷臂亦不過如此!

華恒緊緊握住拳頭,不讓自己倒下去。

宋以真被秦真帶着走到門口之時,她忽然停住腳步,雙手死死揪着秦真的衣襟,卻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那一幕。

秦真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拍打着她的背道:“想留下來?”

宋以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滋味?總覺得壓着千斤大石喘着不過氣,又疼的慌。

秦真垂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他眸光沉沉,擁着宋以真的手無意識的握緊,忽聽耳旁傳來宋以真的吃痛聲,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松開了手,關切問道:“沒事吧?”

宋以真搖了搖頭,看着他:“你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秦真嘴角勉強凝出抹笑,他不敢将此時的心緒暴露在宋以真面前。只能岔開話題道:“我在這裏陪着你。”

宋以真面色悵然地回頭去看屋內的場景,陰勳面色溫柔的坐在床前,用帕子擦拭着華時桐的臉頰。口中輕柔的說着話,好像她還活着一般。

宋以真心中一痛,記不得他們的她,此時有何面目和立場站在這裏?可她的腳卻似有千斤,讓她不能移動分毫。

穿着大紅宮裝的五公主從門外氣勢洶洶而來,見到宋以真,她眼中閃過一絲嫌惡。随即冷聲道:“府中出了白事,不宜留客。”話落,便做主讓下人将秦真和宋以真送了出去。

看着五公主喧賓奪主的模樣,秦真眸中微波不起。

他用披風裹緊了宋以真,這才帶着她離開了四皇子府。在與五公主擦肩而過的時候,五公主忽然颔首,目光冷冷盯着兩人。

秦真側了側身子,遮掩住懷裏的宋以真。随即面無表情的颔首睨了她一眼,那一眼涼冷的眸光惹的五公主面色一青。

她最是看不慣秦真那種對太子陰劭元那種卑微內斂,對自己則嚣張無禮的态度。

她冷笑一聲,終有一日她會讓這些人盡數臣服在她腳下!

五公主颔首擡頭地朝屋內走去,她身上的大紅宮裝與這蕭瑟的四皇子格格不入。

可她臉上的表情卻冷靜自傲:“四哥,我查出來是太子假借父皇的名義給賜你府中酒菜。”

她之所以來的晚,便是将事情查清楚之後才出的宮。

“五公主。”華恒見她又要挑唆四皇子,擰着眉頭出口喝止她。

“怎麽?”五公主回頭冷眼盯着他,嘲諷笑:“驸馬的妹妹被人害死,便只想當縮頭烏龜!”

她冷哼一聲,對着面色悲戚的四皇子:“你若殉情便是懦夫,身為男人,妻被害死,則當報仇!”

“五妹,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四皇子喪氣的聲音傳來:“你想借我之手來扳倒太子,完成你的野心!”

“不是我的野心!”五公主出口打斷他的話,她緊緊盯着身影,恨鐵不成鋼的道:“四哥,華時桐都被害死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如今我們和太子已經成了你死我亡的局面。難道你真的就要讓華時桐這樣被人害死,而不為她做點什麽?”

“她是你嫂子!”四皇子目光如鐵地盯着五公主:“你該知道,我一直被你推着再走。”他神色溫柔的撫摸着華時同的臉頰,輕聲道:“五妹,你有雄心壯志,四哥比不上你。”

“可四哥你是男子!”五公主眸光迸出憤怒的光!

四皇子手一頓,半晌苦笑:“随便吧。”

“啪!”

憤怒無比的五公主,忽然揚手扇了他一個耳光,怒罵:“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