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師郎君,你救救姑娘吧。”……

明月高懸, 恰似彎鈎,院中寥寥秋風,吹得屋內燭火搖曳。

燈燭飄搖間, 清秋嬌俏靈秀的面容若隐若現, 偏她眼眸純淨, 叫人心生憐愛,可她說話間的神态語氣,拿足了氣勢, 哪裏像是什麽純良的小姑娘。

紅香自是沒見過這場面,她年歲小, 是韋宅裏的家生子, 見清秋氣定神閑,紅香心內掙紮,明晃晃的一塊和田玉擺在她眼前。

韋家從商, 連帶着紅香多少有點見識,只一眼就瞧出那和田玉質地溫潤。

紅香猶豫不決, 咬緊下唇,無聲的對峙。

清秋懶懶打了個打哈欠,她不急着紅香即刻答應, 此時紅香的猶豫正和她意, 畢竟她的正頭主子,就在這宅子裏。

要萬兩金,還是要日日平安。

若當真要選, 清秋只會二者都要,這樁事又搭不上性命。

良久,紅香垂下頭,走至清秋身邊的燭臺, 悄聲道:“姑娘莫要害我,我的身契可是夫人手上捏着的。”

清秋當然曉得,能到這兒來伺候的,必定是劉氏心腹。這樣不光彩的事,叫外人聽了去,怕不是要丢盡臉面。

“姑娘,要我帶句什麽話?”紅香目光停在玉上。

清秋晾了她一會,半晌才應道:“我如何信你,我不過試你一試,你就幫我?趕明我就和大舅母說你這丫頭賣主求榮。”

紅香手一抖,蠟油潑到手心窩,她那知眼前活色生香的姑娘是個蛇蠍心腸。

“姑娘,我一時鬼迷心竅,絕無二心。”紅香急得眼角挂淚,直央求道。

到底是年輕的姑娘,比那些媽媽好拿捏。

清秋黯然凝眉,長舒口氣,緩聲道:“我從小家中嬌養,那曾吃過這些苦,我只求你替我帶句話給表哥,這塊玉權當賞你玩。”

紅香壓低聲,誠惶誠恐,“姑娘到底要傳什麽話。”

夜已深,清秋在她耳邊悄聲低語,不多時,清秋摔杯砸盞,哭喊道:“燈油燙到我的手了,你們是如何做事的,我還是不是你們主子了。”

她吵得東廂一衆婆子注目,湊得近的徑直啐她氣性大,又說她日後做了主母沒有安生日子。

紅香是哭着從東廂房跑出來的,有婆子上前去安慰,只被她甩開。

次日一早,紅香被換了,來的又是個老婆子,清秋不經意打翻瓷碗,原是她的不對,卻反過來将她說得一塌糊塗。

老婆子橫眉怒目,才不管她是什麽表姑娘,在劉氏根下自然是劉氏為大。

“憑你是什麽官家小姐,瞧着是個潑婦無賴,連個老虔婆都不如呢,哼!”老婆子罵得髒,三言兩語氣哭了清秋。

清秋掩面啼哭,這兩日東廂房鬧得不成樣子,沒人願意伺候千金小姐。

劉氏一時頭疼,正煩清秋性子驕橫,只剛要呷茶,就見韋蒲進屋請安。

“母親瞧着面色不好?”韋蒲低眉觀望劉氏。

韋蒲悄無聲色地打量劉氏,見她眉頭緊鎖,又忙問:“母親是在為表妹的事煩擾?”

說及清秋,劉氏重重擱下杯盞,眉梢猶如起火般吊起,“我當真是煩死她了,那家的小姐姑娘像她這個模樣,不是瞧着他爹和哥哥有點臉面,誰看得上她那樣的跋扈勁,我還以為她是什麽好姑娘。”

語罷,劉氏胸口大顫,氣得不輕。

韋蒲眸子一轉,眼露精光,屏退堂內女使,低聲道,“我有一計能讓表妹靜下來。”

劉氏猶疑,斜着眼觑他,他這個兒子向來怯弱,事事都有他作主,能有什麽好主意。

可惜,那丫頭鬧得緊,劉氏心中雖覺韋蒲沒有什麽好主意,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什麽主意,賣什麽關子。”劉氏厲聲道。

韋蒲上前俯身在劉氏耳邊低語,初聽時不以為意,直到後面劉氏勾唇一笑,打量起韋蒲。

“你竟還有這法子?”劉氏哼笑道,“虧你想得出來。”

“母親只說你依不依。”韋蒲随之一笑。

——

是夜,盛民巷巷尾的一顆青梅樹下,有一黑團影子在樹根下打滾,黑影嗅到氣味,繞到青梅樹後,蹭了蹭那靠在樹旁的人。

夜色涼如水,輕盈的月光流放滿地銀輝,黑團翻着白色肚皮,一雙異色雙瞳在夜裏格外圓潤。

那人垂眸終是沒忍住蹲下身來摸了摸它。

“喵~”

“噓!”

他做着噤聲的手勢,黑團不明所以地翻身,大搖大擺地要走,那人要追,耳間一動,卻忽地止住腳步。

“瞳瞳!”一道鮮亮的聲音響起。

那人靠緊了青梅樹,雙手交錯,只等着她走,取完東西就離開。

青梅樹樹葉摸索,枝葉扭打在一起。

雲露啞聲喊着,元智跟在她身後,道:“只一眨眼,瞳瞳就跑了。”

“姑娘不在了,瞳瞳也要跑,我也不想活了。”雲露說着哽咽起來,瞳瞳不讓她抱,只半蜷着尾巴坐在地上。

元智道:“你別亂說話,付娘子福澤深厚,才不會不在。”

不知為何,躲在樹後那人覺得風涼了幾分,吹得心冷,吹得他走不動路,懸在他腰間的赤紅平安符在随風晃悠。

“你只盼着姑娘不好,何苦來哉,實在不然,就去報官救姑娘出來。”綠柳從廊下提着一盞紙燈走來,見雲露在哭,心生惱意。

雲露聽他二人數落,正欲伸手去摸瞳瞳撫慰自己,卻見瞳瞳一溜煙從她手邊繞過,徑直繞到青梅樹後,喵喵大叫起來。

那人慌張地要去抓它,誰知它已走至他身邊,乖巧又可憐地蹭他。

雲露忙追過去,見瞳瞳蹭着一黑衣人,登時睜圓了眼,驚呼一聲,而視線落到他身上,瞧見此人真容,雲露更覺天崩地裂。

元智綠柳跟上去,也見此幕,一人蹙眉帶怨,一人不解新奇。

“師無涯。”綠柳脫口而出,訝然道,“你怎麽會在此?”

不待綠柳問完,雲露卻扯着師無涯的一角,哭訴道:“姑娘被韋老太太帶走了,要将她強嫁給什麽韋公子,姑娘被關在韋宅出不來,師郎君,求求你救救姑娘吧。”

元智不明所以,只瞧這人劍眉星目,左眼下一顆微不可見的殷紅淚痣,眉目之間盡是散漫之調,偏他眼睛生得好,含情狹長,目如點漆。

“你求他作甚,倒叫姑娘擡不起頭。”綠柳氣得柳眉倒豎,忙拉過雲露。

雲露死拽着師無涯不松手,哽咽道:“我才不管什麽仇什麽怨,姑娘的命最重要,誰知道那韋宅是什麽虎狼蛇窩,姑娘在裏頭多呆一日你就安心了?”

“師郎君,你救救姑娘吧。”

師無涯眸光深邃平靜,見着雲露這般,也未有一絲波瀾,在汴京時,他就與付清秋分說得明明白白。

他娶,她嫁。

和他又有什麽幹系。

師無涯眉梢輕挑,扯回袍角,沉聲道:“你家姑娘,與我有何幹系,我為何要救她?我來杭州只是取些舊物,途徑此處情非得已。”

雲露失了主心骨,仿佛是沒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哭得愈發傷心。

綠柳卻十分淡然,似早看透了師無涯。

“郎君是誰?”元智矮他一截,仰頭看他。

師無涯覺得有些好笑,眼底漫起一絲嘲意,“與你無關。”話落,師無涯飛身躍出院牆,來去自如,仿若無人。

元智滿目疑惑地盯着他的背影。

——

亥時一刻,韋宅東廂房裏的主燈倏然熄滅,只餘滿地銀輝。

清秋坐在榻上,蛾眉深蹙,時不時地透過紙糊的小窗往外看,眼瞧着外面石燈未滅,守門的婆子仍在,清秋心內惴惴不安。

将唯一的出路寄與他人,只賭一點良心,雖蠢,卻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清秋屏息凝神,候着來人。

亥時三刻,悉悉窣窣的腳步聲傳來,清秋擡眼朝外看去,守門婆子已然退出去,迎面而來的那人身形矯健,提燈照路。

“表妹是我。”

清秋眼簾微掀,心下思緒萬千,眸光機警,朝韋蒲道:“睡下了。”

“我有話要同表妹說。”韋蒲站在門外,影子映在木門前。

房內一豆燈火,明明滅滅。

清秋冷聲問:“表兄有什麽要與我說?我氣性大,恐得罪了表兄,若有話趕明再說也不遲,撤了門口的婆子是何意思?”

“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韋蒲沉吟片刻,道出這句話。

清秋愕然擡眸,起身開門,紅香将她的話帶到了,但卻不是這一句,她所說的是“君子素其位而行。”

“表妹。”韋蒲清秀的眉眼,在澄明的燈燭下添幾分雅意。

韋蒲見清秋釵環已去,只绾着烏發,連連別開眼,清秋不知外頭有無耳目,只得先将韋蒲帶進房內,鎖住房門。

“表兄,你深夜來此,是為何事?”清秋臨門而站,背對着韋蒲,若韋蒲對她生出歹心,她即刻推門而出。

可這是在韋宅,饒是跑的出一步,卻也跑不出宅子。

清秋放下門闩,索性回身同韋蒲将話說明,“我與表兄只是初見,并無情意,我父母尚且不知,外祖母替我做主,越過我的母親,實在沒理,大舅母将我騙來,荒唐至極,如今将我囚在此處,表兄應當知道此事。”

韋蒲見清秋走至面前質問他,一時心慌,又自知理虧,慌亂解釋:“表妹,我知你我初見,我卻從未起過別的心思,我此來是為助你離開,倘使日後你回去告知姑母,還請說些好話,叫我母親體面些。”

劉氏雖是商賈出身,卻沾得市井氣,為人強勢善妒,韋蒲知其母是何等的人,可奈何,奈何是自己的母親,饒是犯了錯,他也該擔着些。

韋蒲為難道:“我母親向來如此,表妹勿怪,今日我與母親說了,将東廂房的人都撤走了,你若要走,今夜出了韋宅,只管坐船回汴京,你的兩個女使并一個沙彌還在舊宅。我母愚鈍,我卻不能不孝,還請表妹見諒。”

語罷,韋蒲從袖中取出楮幣,眼中帶着幾許歉意。

“表兄能明白的道理,舅母卻糊塗,今日舅母敢私自囚我,日後還不知能做出何等事來,只因外祖母在為她撐腰。”清秋不接他的楮幣,無奈道,“今日多謝表兄,表妹身無外物,只以一禮相還。”

清秋往後退一步,鄭重躬身作揖,不為別的,只因她的表兄尚且清明正直,不似她的舅母。

屋外皎月明明,屋內燈火昏暗,韋蒲受不起她如此大禮,忙去扶她,才剛跨出半步。

“砰”的一聲,木門被踹裂,迸裂的木塊飛至韋蒲腳邊。

清明月光照進屋內,門外站着一墨袍青年,腰間系着紅繩,紅纓發繩飄揚,他眉眼含怒,眼下紅痣猶如一點朱砂。

屋內二人俱是一驚,清秋看向來人,深深凝眉,眸光染上冷意,韋蒲正欲問他身份,卻見來人上前攥起清秋的手。

說時遲那時快,韋蒲跨步攔住他,手摁着他攥着清秋的手。

“放開她,這是我表妹,你私闖民宅,擅自劫人是何意圖。”韋蒲厲聲質問。

“擅自劫人?恐怕是你們擅自囚禁官家小姐吧。”師無涯漆黑的眸子,目光如高山冰雪,冷得人發顫。

韋蒲壯着膽子,駁道:“官家小姐也是我表妹,放開她。”

“表妹別怕。”

清秋心覺好笑,她倒是不怕,可韋蒲壓着師無涯的手卻在發抖,她這個表兄還有幾分可愛的孤勇。

“你夠了,師無涯。”清秋試圖掙開他的手,壓着心頭惱意,淡淡道:“你唬我表兄作甚,我的事何須你來管,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師無涯非但不松手,反攥得更緊,橫眉看向韋蒲,韋蒲心頭警鈴大作,吓得松開手。

“來帶你走,你不是要定親了?”師無涯語氣散漫,“既然與人定親了,又要在杭州再嫁,豈不是荒唐?”

清秋冷道:“你松開我。”

三人對峙,韋蒲早早敗下陣來,只瞧着二人針尖對麥芒,可聽着聲卻有些不對,韋蒲深吸口氣,道:“表妹快走吧,待會可要遲了。”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清秋冷哼一聲,使了全力甩開師無涯的手,“當真是冤家,無端害我籌謀落空,如今倒好,你是來去自如,要我如何見人!”

她本可以趁夜離開,卻不想師無涯橫插一腳,引得家仆出動,如今她只得等着劉氏來拿她。

清秋氣得胸悶,恨恨看他一眼,見家仆未至,朝他道:“還不快走?”

師無涯巋然不動,斜倚在破門前,不嫌事大地看着她,清秋自個順了氣,懶得理他,只當他抽風。

“表兄,我不想連累你,只怪我有個冤家,若是見了舅母,你只管撇幹淨。”清秋叮囑道,又望向師無涯,彎唇笑起來。

師無涯眼睫低垂,見清秋擡眸望着她,眼底蕩起微不可見的波瀾,他本無心管她,卻還是忍不住來了。

清秋離他那麽近,只一步之遙,稍一伸手好像就能抱進懷裏。

“你壞了我的事,師将軍還請帶我出去。”清秋目光狡黠道。

語罷,師無涯緩緩回過神來,仍不冷不淡地看着她。

“我只是路過。”師無涯道。

清秋心道你這路過,路到了別人家的宅子,恰巧進了東廂房,又尋到了他被軟禁的房間,好似不太像路過。

可轉念一想,不是路過,倒像是專程為她而來。

眼下不是去猜師無涯為何而來的時候,門前一衆女使婆子提着燈,堵在院門口,劉氏身邊的老媽媽後面還跟着壯實的小厮。

此刻燈燭映天,照亮整個院子,老媽媽似是有備而來,臉上極為得意,韋蒲欲和老媽媽說些好話,卻聽老媽媽得意開口。

“夫人早料到蒲哥兒這個性子,怎麽會出得了這麽下作實用的主意,定是在遮掩什麽,哥兒還是快些向夫人認錯吧,何須在這裏幫襯着外人。”

語畢,老媽媽又笑得奸猾,朝清秋道:“表姑娘心機頗重,險些讓我們哥兒為了你做出違逆父母的事,表姑娘跟我來吧,老夫人和夫人等候多時了。”

韋蒲垂頭不語,眼中只剩麻木空洞。

清秋見此,悄聲對韋蒲道:“表兄,乃我心中君子。”

話落,師無涯忽地冷下臉來。

清秋睨他一眼,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跟上,老媽媽見還有個人,心頭正疑,可又着急複命,只先将人都帶到正堂。

韋家行商,奔走各地,家中後宅由韋老太太做主,劉氏幫着打理,而她的姨母,喪夫歸家,憑着韋老太太疼惜她,在韋宅亦是橫着走。

眼下韋老太太坐上首,韋南絮和劉氏分坐下首,老媽媽将所見所聞告知三人,韋蒲見此,撲通跪下,流下兩行淚來。

“祖母,母親,姑姑,表妹自有前程,我與表妹性情相悖,實在不合,且就讓表妹離開吧。”韋蒲痛哭流涕。

堂上劉氏怒其不争,正要發作,韋老太太驀然擡眼,劉氏方才收了怒焰。

韋南絮倒是不驕不躁,只靜靜地看着,仿佛她是來觀戲的。

師無涯站在清秋身旁,大致看清屋內幾人。

韋老太太年老,看上去是個慈悲佛,她眯着眼,努力看清清秋身側之人,“你身旁所站何人?外男入內宅是所為何?”

師無涯淡然,只掃韋老太太一眼,不答。

清秋回道:“路過的人,外祖母,連日以來,你都不曾見我,孫女有些話要問外祖母。”

“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閉上你的嘴。”劉氏指着清秋吼道。

韋老太太不以為意,向劉氏道:“還不叫蒲哥兒起來,跪壞了身子你擔得起?”

聞言,老媽媽忙服氣涕淚四橫的韋蒲,韋蒲坐至劉氏身旁,劉氏怒目圓瞪,她低聲數落韋蒲是個只會讀書的呆子,不曾用心在旁的事上,

韋蒲只一個勁地哭,清秋連連蹙眉,不由得諷道:“大舅母養出這樣好的表兄來,可見表兄是個純良的,大舅母這種做派讓侄女好生惡心。”

劉氏拍案起身,怒不可遏,“小賤蹄子,有你說話的份?有個當官的爹,鼻子都翹上天了,哪裏還曉得人倫綱常,一張嘴黑白不分,你母親也是個不孝的,這麽多年何曾來見過母親,哼,威風啊,好大的威風啊。”

“老天爺,瞧瞧,這就是你給的命,叫小人得志。”說着說着,劉氏哭天搶地喊老天爺。

韋老太太捧着白瓷杯,聽她吵嚷,一氣之下摔在地上,濺起的碎瓷片朝清秋飛去,師無涯眼疾手快地拉她一把,随後快速松開。

“吵什麽?閉嘴!”韋老太太震怒,一張慈悲臉猙獰起來,臉皮抻開,清晰可見歲月的折痕。

韋南絮觀望許久,美目一轉,哼聲道:“大嫂,你急什麽,母親在這兒你也少說兩句,母親心裏有數,你把帶蒲哥兒下去。”

韋蒲被帶走,臨踏出門前,他朝韋老太太道:“外祖母,表妹孝順,母親愚鈍。”

“蒲哥兒心裏還惦記着你呢,清秋。”韋南絮起身坐至韋老太太身邊,奉了一盞新茶,她替韋老太太順背。

劉氏喘氣平息怒意,仍緊盯着清秋,恨不能撕她一層皮。

劉氏本是商賈人家的小女兒,未曾讀過什麽聖賢書,且不喜什麽文雅,獨愛那等金玉外物,故而她常穿金戴玉,學着市井俗語。

在杭州因富得個為人爽利,可卻是個上不得臺面的。

韋南絮深知劉氏為人,她餘光打量清秋,心內生出一計。

“小侄女,我姐姐素來溫和,竟有這麽個伶牙俐齒的姑娘,清秋你身邊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韋南絮看似溫和輕柔,可話裏話外都在拿着她的錯。

堂上的人,只有韋南絮是看得最清楚的。

劉氏潑辣,韋老太太偏心,韋南絮寡居娘家,三人一條心,清秋頓覺頭疼,韋南絮一席話,叫她難以回答。

方才趁亂時,她已說過師無涯是個路人,如今堂上人都靜了下來,又怎會再信她信口胡謅的話。

她這姨母的心思,最為可怖。

師無涯眸光瞥向清秋,見她猶豫踟蹰,全然不複方才盛氣淩人的模樣,倒也覺得有幾分可愛。

可這盛氣淩人卻與往日不同,往日清秋依仗着父母寵愛,自在灑脫,可如今的她,是因有理有據,她本該如此,而非要依仗什麽。

世事變遷,站在他身邊的清秋眉眼如故,仿佛當年他們從未分開,那兩年也如昨日之夢,醒來時他仍在她身邊。

那樣他就可以再聽到她,喚他“無涯哥哥”。

清秋哪知師無涯在想什麽,韋南絮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二人心思各異,韋老太太眼露精光,似也覺察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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