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經年之後,仍如當年
付清歲終是沒和楊淮藺走, 楊淮藺猶豫許久,收回青羅傘。
清秋和楊淮藺在城門前送付清歲離開,見馬車走遠, 再也瞧不見一點影, 清秋才回過神來, 楊淮藺已翻身下馬,立于清秋身邊。
“你姐姐是個很好的姑娘。”楊淮藺眺望遠方,分明已瞧不見任何蹤影。
清秋斂目垂眸, 輕聲道:“若是早些,再早些就好了。”
若是付清歲早些将話講明, 若是師無涯早些将話說清楚,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楊淮藺餘光瞥向清秋,似想起什麽,笑問:“你不是與王恒情投意合?如今将要嫁給師無涯, 心中是何感受?”
清秋略一思索,沉聲道:“無甚感受, 中郎将不必從我這兒尋樂子,當年的事誰又看得清楚呢。”
因将清秋錯認成付清歲,楊淮藺心有不滿, 故而拿話刺她, 可此事說到底是他認錯了人,被清秋挑明他也不再同她說話,轉身離去。
——
青山寺一別後, 清秋已多日未見師無涯,師無涯也不曾來宅裏見她,秋日一晃而過,清秋每日溫書練字, 閑時便與盛婼說說話,出門的日子愈發少了。
師無涯向官家請辭,官家念他婚事不成,心有不忍,準他婚事落定後再回京。
官家本不願見這婚事一拖再拖,只是師無涯懇求他再給他一些時日,這一給就是兩年,他入青山寺兩年,這兩年師無涯不曾下山,就連清秋來時他也避着。
元智笑師無涯在寺裏做賊,空絕領他在寺中修行,粗茶淡飯,潛心禮佛。
冬日夜裏元智窩在被裏,師無涯坐在亭子裏,元智睡不下,便起來倒茶吃,見着院裏燈燭猶在,推門而出。
師無涯坐在亭下,目光遠眺。
院中覆着一層薄薄細雪,元智小心翼翼地走近,坐至師無涯身旁。
“師郎君還不睡,明日早課可能起來?”元智打了個哈欠,倒了碗冷茶。
師無涯目光微沉,靜靜問道:“從前清秋是否也會如此,那時的她,又在想什麽?”
元智皺眉道:“師郎君問錯了人,付娘子住在那邊客堂,我不曉得哩。”
師無涯來青山寺已有一年,每日規矩行事,空絕說什麽他便做什麽,這樣的師無涯和元智印象中的人好似不太相同。
官家賜婚一事,元智略有耳聞,也明白王恒和清秋的婚事告吹。
元智想了想,假使付娘子要嫁人,他還是站在王恒這邊,只可惜有緣無分。
——
師無涯青山寺修行兩年,此事清秋不知,清秋只曉得她在汴京過了安穩平靜的兩年。
韋南風因官家聖旨斷了為清秋再覓親事的念頭,如今師無涯又不肯來付宅,一拖便是兩年,清秋竟快至桃李年華。
尋常人家的姑娘,已是嫁做人婦,唯獨清秋還在閨中。
韋南風心裏愁,卻也不能急,呂汀英再三安慰,“母親,官家賜的婚,誰敢置喙?”
“我自然不敢說些什麽,免不了別人嚼舌根,落在別人眼中,還成了他不願娶清秋。”韋南風額筋突突直跳,心裏焦灼。
盛婼見韋南風氣急,連忙斟茶送至韋南風手邊,“母親,清秋向來性情好,旁人不曉得,母親還不明白麽。”
韋南風望她一眼,心頭哽了一口氣。
“罷了,你們歇着去罷。”韋南風擺擺手,李媽媽上前打簾送客。
李媽媽笑道:“路滑雪重,夫人們小心些。”
盛婼與呂汀英出了正房,呂汀英因事務繁多,又近年關便先一步離開,盛婼見她離開轉頭去了杏院。
庭中松柏恒青,積雪消融幾分,廊下倩影一閃而過。
杏院裏清秋正在窗下打整尹惜送來的典籍,盛婼徑直推門而入,清秋雖未見其人也知是誰來了。
“盛姐姐,這會怎麽來了?”清秋支開菱花窗,清點好書卷,轉身坐至書案前。
盛婼咬唇,沉聲道:“你母親不喜歡我。”
韋南風待她和待呂汀英分明是兩種态度,就是再愚笨,她也能瞧得出來。
清秋柳眉輕蹙,眸光一轉,笑道:“盛姐姐,怎麽會,母親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怎會不喜歡盛姐姐,盛姐姐近來是不是太累了?”
盛婼垂眸嘆氣,趴在桌邊,“我明白的,你母親因我名聲不好,自然不喜歡我,可清秋你也知道我嘴笨,要我周旋圓滑,是不能夠的。”
清秋起身,安慰道:“自然是不能夠的,盛姐姐別再說什麽你母親我母親的了,叫別人聽了倒不好。”
當初呂汀英勸韋南風答應這門親事,清秋便知道盛婼進門後恐怕要熬一陣好的,韋南風不喜盛婼,但有呂汀英在,也不至于為難她。
此事需要些時日,清秋眸光一轉,笑道:“盛姐姐,母親近來煩憂,你不妨多和大嫂嫂說說話,再者說二哥哥近來不是在宅裏,何必日日都去尋母親呢。”
前半句無甚奇怪,只是這後半句叫盛婼紅了臉。
盛婼罵了清秋句“不知羞”便匆匆離開。
清秋掩唇輕笑,盛婼只剛走,雲露便快步跑來,順了順氣,輕喘道:“姑娘!姑娘!師郎君來了!帶着聘禮來了,還有官家身邊的林都知也來賀喜了。”
言罷,清秋忙換了身衣裳,雖雲露在廊下快步穿行。
正堂內暖香四溢,林都知端坐上首,韋南風一旁賠笑,師無涯坐于坐下首,呂汀英與師無涯對坐,清秋一來,師無涯便站起身來。
林都知見她來,笑道:“官家因師郎君在寺中修行兩年,如今才回京,托着婚事兩年,實在是不合禮數,這才命我備下厚禮向付二姑娘道聲不是。”
兩年,師無涯未來尋她的這兩年,是去了青山寺修行,當初在大殿前師無涯說要承她之苦,難道他真如此做了。
清秋微怔,目光落在師無涯身上,他着绀色勁裝,眉眼深沉,少了年少時的慵懶散漫,從他的眼眸中,清秋仿佛見到青山寺裏古井無波的師無涯。
師無涯和她一樣,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
兩年竟是如此的快,光陰從她的指尖溜走,消磨了她對師無涯的愛恨,到如今再見才是真正的平靜。
師無涯箭步上前,目光清和,略帶歉疚。
“清秋,從前你答應過我一件事,如今能否應我。”師無涯壓低聲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清秋眼睫撲閃,仰頭望着他的眼眸,歲月沉寂中,再度交彙的目光好似一汪清泉,漸漸磨蝕了過往。
“何事?”
“陪我回一次杭州,我做你的啞奴,不言不語,可好。”師無涯疑了半晌,抿唇道,“你若不願成婚,我等到你願意,天長地久,我等你。”
此話一出,叫堂上的一衆人紛紛別開眼。
韋南風眸光忽沉,憶起往事,心頭生出幾分不安。
清秋踟蹰半晌,本欲回絕,卻聽韋南風低聲道:“應了他罷,清秋。”
韋南風不喜師無涯,付宅裏人人皆知,可現下卻替師無涯說話,清秋心下訝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師無涯喜不自勝,幾度擡手想要抱她入懷,卻又因不合禮數,收回手,只滿目歡喜地看着她。
堂外大雪紛落,汴京滿地清白,霞光漸起,鋪徹長空。
酉時三刻,韋南風用過飯後,單獨留下清秋。
正房內暖爐生香,臨窗小幾上擺放着幾枝金黃臘梅,更添意趣。
“母親,先前為何要替師無涯說話?”清秋坐至韋南風身邊,韋南風垂眸嘆氣,從妝奁盒子裏取出一疊文書。
清秋接過文書,一一過目,幾頁紙上皆是財産單子,但卻并未說是做何用的。
清秋正納悶,韋南風開口道:“這是師家留給師無涯的遺産,良田鋪子,黃金首飾皆在裏頭,先前你姨母說的那番話,你可還記得?”
韋南絮曾說付彰動用師無涯聘禮的事,清秋自然記得,此事雖是付彰做得不對,但聘禮已補齊,只要不差一絲一毫倒也無甚關系。
“當年,師無涯曾用家産作聘禮,可我回絕他了。”韋南風停頓片刻,複又秉着一口氣道,“那時他不過七八歲,那裏知事,我便只當他說笑,從未當真。”
清秋眸光凝滞,不自覺地攥緊文書,不知為何她心底泛起一陣酸意。
在韋南風眼中那時的師無涯或許是個孩子,可于師無涯而言,自父母亡故後,他便比旁人敏感早熟,那絕不是玩笑話。
清秋眼中水霧氤氲,恍惚間記起師無涯八歲時曾在竈房割腕。
“可是母親,我從小就喜歡他,母親不明白嗎,還是不願讓我嫁給他。”清秋眸中含淚,未曾落下。
韋南風自知理虧,別過頭,哽咽再三,“清秋,那時的他配不上你,我情願你攀高枝,做鳳凰夢。”
清秋抿緊下唇,鼻尖一酸,淚珠滾落。
“母親,可我心裏只有他,我日夜都盼着能嫁給他,我與他再回不到從前了。”
她對師無涯的喜歡,自少時起便不從斷絕,清秋明白韋南風為何看不上師無涯,可當真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她是想要的。
她和師無涯不該是這樣的,若那時的她知道師無涯也喜歡着她,或許後來的事,都不一樣了。
師無涯對她曾有過真摯的喜歡,以全部家産下聘,想要娶她為妻,而那時的她,也願意嫁給她。
清秋止不住淚,徑直掩面痛哭。
韋南風心疼清秋傷心,忙将她抱進懷裏,心跟着她抽泣的聲音發緊。
“是母親的不好,若我問一問你,問問你,也不會叫你離家兩年,為他傷心斷腸,往後,往後我再不攔着你,清秋…我是盼着你好的。”
韋南風随之落淚,輕撫着清秋單薄的後背。
清秋撲進韋南風懷裏,放聲痛哭,抽抽嗒嗒的聲音仿佛鈍刀子割在韋南風心頭。
她盼着清秋能享無盡榮華,盼着她餘生無憂,卻忘問清秋一句,你是否願意。
“母親錯了,是母親錯了。”韋南風淚眼婆娑,摟着清秋哽咽。
見她二人如此,李媽媽背過身跟着擦淚,窗外雨雪霏霏,房內一片哽咽,好一陣才緩過勁來。
清秋留在正房與韋南風說了好一會話,擱在往日她恐怕已掀桌起身,但如今她能體諒韋南風的關心則亂。
因為在意,故而想将世上最好的捧到那人面前。
韋南風是如此,清秋也是如此。
她喜歡師無涯便将她目光所及的,最好的,都捧到師無涯跟前,不論師無涯願不願意,想要不想要,她都加諸在他身上。
他們好似都愛得狹隘,愛得自我,又愛得太過厚重。
——
冬雪飄零,遠山共色,杭州城內白雪覆地,枯枝敗柳橫斜在西湖岸。
雲露在城內尋了些女使婆子,暫且雇了幾人将舊宅清掃,上次回杭州已是兩年前,舊宅內的陳設依舊,白牆落灰,青梅樹挂着白雪花。
清秋這回沒将瞳瞳帶出來,一時怕瞳瞳再丢了,二是冬日跋涉,恐瞳瞳生病受寒。
庭中幾棵松柏常青,尚未枯萎,杭州舊宅是三進院子,和汴京的宅子比起來不算大。
清秋在卧房溫書,雲露出門去采買新物件,師無涯只身一人守在院中。
杭州城白牆青瓦,白雪挂檐,日光猶如碎金灑在雪上。
清秋本欲讓師無涯另憑屋舍,可轉念一想,師無涯本就是她随行的小厮,做了她的啞奴,難不成還要便宜他偷懶。
書案前,清秋看膩了話本子,正欲上榻歇會,卻聽院中一陣叮呤哐啷的聲音。
清秋心中生疑,攏起披風起身出屋,甫一開門,就見晴光入室,雪花飄落,師無涯蹲在青梅樹下修繕秋千。
後院空曠,除卻青梅樹便是一方石桌。
師無涯側身蹲在樹下,薄雪碎光落在他肩頭,他穿着墨色長袍,以布帛束發,手裏攥着麻繩。
“你作甚?”清秋凝眉,疑道。
這架秋千已多年不用,早已荒廢,師無涯愕然擡眸,見清秋立在廊下,他并未說話,只将手裏的東西舉起來,一個勁地朝她比劃。
清秋慢步上前,還未踏出兩步,就見師無涯快步上前,對她搖搖頭。
師無涯目光急切,喉頭滾動,再三啓唇,卻又倏然噤聲。
從汴京到杭州,師無涯當真一個字未說,當初他在付宅說要做她的啞奴,便真成了啞奴。
“你修這秋千有何用,不過是陪你回一次杭州罷了,往後說不定就不再回杭州了,你也要修?”清秋故意刁難,師無涯緊咬下唇,低眉垂首。
清秋見他執意要修,不再阻攔,轉身回屋小憩。
房中安神香凝神靜氣,白煙袅袅,寒風透過窗棂吹進房內,帷帳輕晃,絲絲縷縷的安神飄入帳中。
迷蒙間,清秋恍惚見到她和師無涯在杭州舊宅的青梅樹下,那不是冬日,是春意盎然的三月,青梅樹枝葉茂盛,零星碎花開在枝頭。
院中淺草茵茵,瞳瞳趴在石桌上,她和師無涯倚着青梅樹,日光照拂着他二人,周遭萦繞着暖息,萬物生發之際,綿軟惬意。
這個夢好似沒有盡頭,清秋睡得安穩,醒來時已是酉時,窗外鋪滿霞光。
清秋披上狐裘,卻見庭前秋千換上新的麻繩,秋千架也都煥然一新,師無涯坐在石凳上,見清秋起身,忙倒茶奉上。
師無涯骨節分明的雙手凍得僵紅,清秋指尖觸到他的手背,身子不由得一顫。
“雲露回來了?”清秋旋握着茶盞,眉尾輕挑,“師無涯,你不冷麽?”
師無涯緊握成拳,眼睫低垂,雙手負于身後。
杭州雖趕不上汴京燈火不絕,但在兩浙路,已算得上鼎盛,杭州年節也頗為熱鬧,今歲她不在汴京過元日,杭州到汴京路遠,一時間難以趕回。
南下時因雨雪行程延後,在杭州過元日,倒是個意外。
仔細算來,清秋已好久未感受過杭州的元日,這兩日雲露忙着采辦對聯燈燭,只恨不能将杭州舊宅翻新。
除夕夜,暮色四合,雲露提前一日定了酒樓,正對西湖河畔。
這日出門時,清秋不見師無涯,便問雲露,雲露蹙眉道:“今日一早就不見人了,姑娘我還是頭一遭在杭州過除夕哩。”
雲露笑不見眼,眉眼彎彎,“姑娘,我們先去罷,晚些時候再來尋師郎君罷。”
清秋颔首,同雲露出了盛民巷,臨進酒樓前,雲露似想起些什麽,忙道:“姑娘,我忘将孔明燈帶來了。”
酒樓旁攤販衆多,其中不乏賣花燈、果子、新鮮玩意的。
思及此,清秋溫聲道:“不必非要孔明燈。”
雲露倒不是非要那盞孔明燈,只是她應了師無涯,要将那盞燈帶來,這兩年雲露對師無涯改觀許多,從前他也覺得師無涯配不上一心赤忱的姑娘。
可姑娘心裏喜歡他,那麽她所見的,都不如姑娘心裏想的重要。
雲露深知她只在清秋身邊服侍幾年,不如綠柳服侍的年歲長,可她心裏卻明白清秋所想的事,只清秋覺得好,那便是好。
倘若師無涯誠心求娶清秋,雲露願不計前嫌,幫師無涯一把。
念及此,雲露委屈道:“姑娘,那盞燈是我親手做的,勞煩姑娘在茶館裏等等我,我去去就回的。”
見雲露如此,清秋不好回絕,抿唇道:“去吧,快些回來。”
雲露所指的茶館臨西湖,西湖畫舫駛過,笙歌悠揚,斷橋處游人提燈觀湖。
清秋尋了個清淨地,茶館娘子上茶,“姑娘愛喝些什麽茶?”
“随意些,只坐坐就走。”清秋遠眺西湖燈火,燈火幡然,湖中花燈順水東流。
茶館娘子眸光一轉,捧着茶盞道:“姑娘,有人在等你。”
清秋柳眉輕蹙,回首望向那人。
師無涯着绀色勁裝,長纓束發,身無他物,只像是尋常人家的好兒郎。
燈火闌處,他眉眼散漫,眼下紅痣妖冶,隔着影影綽綽的人潮,清秋似見到幼時他們的模樣。
“師無涯,你怎會在這兒?”清秋出聲問道。
師無涯三步并作兩步,臨至她身邊,朝她伸出手,并未說話,可他眼底卻含着乞求之意。
遠處爆竹聲響,綻開絢麗的光暈。
清秋鬼使神差地搭上她的手,輕聲道:“師無涯,今日除夕,我許你說話。”
師無涯唇邊勾出輕淺的笑意,他牽着清秋的穿過擁擠的人潮,檐下燈影穿梭着一高一瘦的身影,師無涯牽着她上斷橋。
“從前種種,是我不對,是我遲了。”師無涯眼尾泛紅,垂眸看着清秋。
清秋仰頭看盡他眼底破碎零落的神情,無數往事浮現眼前,在除夕夜的爆竹聲中,一切都混沌其中。
——“無涯哥哥,年節快樂。”
——“無涯哥哥,來年萬福。”
腦海中浮現出兒時她與師無涯過年節的情形,爆竹聲中一歲除,她身着緋紅小襖跟在師無涯身後,師無涯就順勢帶她來斷橋邊最好的位置看爆竹。
寂寂夜空,綻開五彩斑斓的爆竹,橋邊巷口的嬉鬧聲盤旋在耳。
清秋與師無涯雙雙落淚,淚珠滾落至二人的手心,師無涯小心上前,輕輕擁她入懷,清秋輕閉雙眸,這麽多年,第一次在師無涯的懷裏哭出聲。
她和師無涯糾纏十幾年,直至如今已相識十七年。
“師無涯,我其實不恨你,只是覺得太委屈,覺得從前的我們都太過固執,所有的話到嘴邊都成了傷心的利刃。”清秋小聲嗚咽,她對師無涯已經沒有恨了。
師無涯抵在清秋肩頭,泣聲道:“可我帶給你的遠不止這些,清秋我恨當年的我,恨沒能将話說清。”
清秋鼻尖萦繞着師無涯暖息,他的胸膛溫和結實,心跳聲格外猛烈。
斷橋旁雲露尋來孔明燈,小心上前,離了大半步,揚聲道:“師郎君你的孔明燈。”
聞聲,清秋忙推開師無涯,從他懷中抽離出來。
孔明燈上書着:清秋福壽安康,歲歲長安。
師無涯接過孔明燈,順勢牽起清秋的手,他二人共放一盞孔明燈,西湖水中花燈飄蕩,空中滿城孔明燈。
清秋仰頭觀月,見孔明燈沒入黑夜。
師無涯悄然靠近,指尖勾起清秋的小指,不動神色地叩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掌心的氣息渡給清秋。
除夕夜,師無涯牽着清秋的手并肩同游,餘光是不是落在清秋身上,清秋斂目垂首,視線游移。
杭州城青磚白瓦,春去秋來,那舊宅院中的青梅樹長盛不衰。
經年之後,仍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