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的銳響,石火飛濺。

尖利的鈎子,染滿了鮮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不斷上浮,古緋動也不動,她趴在地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卻冰冷地盯着墨卿歌。

“咯咯……”墨卿歌嬌笑起來,花枝亂顫,分外惹人。

她瞧着那鈎子釘在古緋的五指指縫,差之毫厘就穿透她的手掌,十分歡快的道,“放心,你最有用的就是這雙手,且,你若這般輕易就死了,多麽無趣。”

古緋緩緩撐起身,她反手一用力,就将那鈎子拔了出來,鋒利的鈎子劃過地面,就發出難聽的嗤啦聲響。

“看來,墨老妖婆靠上了蘭後,”古緋語調平波,聽不出半點的情緒,“怎的,那老妖婆沒讓你做太子妃?亦或未來的一國之後?墨卿歌,你也不過如此。”

她說着,手腕一轉,動作緩慢而有力的用鈎子一下一下地劃破墨卿歌的裙擺,水粉沾染上猩紅,暈開成無比的髒色。

墨卿歌不以為然,她躬身湊到古緋面前,眼也不眨地盯着她道,“哼,你以為我真看重那點權勢?”

“墨緋,你從來都錯了,”她伸手鉗制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擡頭,眉目帶起扭曲的厲色,“我一直想要的,便是将你所有的都搶過來,你的兄長墨玄,還有樂清泊,一介低賤的分家之女,能配有卓絕的制墨天賦?”

下颌的疼痛讓古緋微微皺眉。她一直都知道墨卿歌有意在與她争搶,可是不曾料到,她的心思原本已經歪曲到了這樣的地步。這哪裏還是一個正常人,分明就是已經嫉恨她入骨髓。

“配不配,我是不曉得,”她勾起嘴角,擡手握住墨卿歌手腕,并逐漸用力,“可是我清楚。你是沒有,你就是個皮囊不錯的廢物。”

這話徹底的激怒了墨卿歌。她掙了掙,沒掙脫古緋的手,反而被古緋拉的幾乎跌倒。

“墨卿歌,你就是墨家的廢物!”古緋繼續說。趁其不備,猛的起身,将她掀倒在地,銳利的鈎子就抵在了她白皙的喉嚨。

墨卿歌雙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着站着的古緋。

古緋嘲諷地勾起嘴角,鈎子一用力,就刺破墨卿歌的皮肉,“你說,我就在這殺了你。又有誰攔得住?”

聽聞這話,墨卿歌身子顫了下,她這才回過神來。“你居然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古緋唇邊暗影越發深邃,她擡腳不輕不重地踩到墨卿歌胸口,“莫不是你想親眼看看?”

“好,墨緋你好的很。”墨卿歌大笑出聲,她抓着古緋的腿,面目帶着不甘的狠厲。

古緋手下微微使力。就見殷紅的血從墨卿歌脖頸滴落,譬如血珍珠。

“阿緋。住手!”

斜刺裏,冷不防沖出個人影來,并一股大力襲來,将古緋推開。

古緋後退幾步站定,定睛看去,才發現來人居然是久未再見的樂清泊。

只見樂清泊小心翼翼地将墨卿歌扶起來,皺眉扔掉鈎子,還掏出帕子來為墨卿歌包裹傷口,這才轉頭看向古緋,随即第一眼,他就訝異了,“阿緋,你腿好了?”

古緋眉目清冷,她冷笑着看樂清泊所有的神色變化,淡定自若地走到輪椅邊,一理裙擺,複又坐下,當即轉着輪椅就要回牢房。

“阿緋,”樂清泊喚了身,他攙着墨卿歌幾步到她面前,擋了她的道,“如此境地,你為何還對墨家耿耿于懷,幾個時辰前,卿歌還去求了皇後娘娘半晌,說你定是無辜的。”

古緋擡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有浮冰碎雪在簌簌下落,天地孤寂,一片寥色。

她望着樂清泊,這般細看,才發覺他瘦了許多,下颌也有青色胡渣,可那副愛憎分明的純粹氣質,卻半點都沒改變,一如既往的在他眼裏,世界便是他親眼所見的模樣,白的便是白的,黑的便是黑的。

從前,她是豔羨這樣的性子,也覺這樣的樂清泊,沒什麽不好,可現在,她卻無比的厭惡。

念及此,她眉目便生不耐,“讓開!”

樂清泊不為所動,他見墨卿歌站好了,便蹲身與古緋直視,“阿緋,你為何不問問我之前去了哪?”

古緋不為所動。

“我回了雲離一趟,”他說道這苦澀一笑,“我回去跟他們說,我要娶你……”

“樂清泊!”古緋沒作聲,倒是邊上的墨卿歌受不了的尖叫了聲,“你的聘禮都擺我閨房了,現在是何意?”

聽聞此,古緋終于挑了下眉梢。

樂清泊仿佛沒聽到墨卿歌的話,他似乎想伸手拉古緋一下,猶豫半晌,又收回了動作,“你處境堪憂,若是你同意,可與卿歌一同入我樂家門,如此在大殷,便沒人敢輕易處置你,皇後娘娘也會多加考慮。”

“呵,”古緋輕笑一聲,眨了下眼,目光落到墨卿歌身上,瞅見她青白不善的臉,當真覺得開懷的很,“入你樂家門?那以何身份來入?”

“平妻。”樂清泊毫不猶豫的回答。

古緋臉上笑意更盛,她輕撫鬓角,眼角猶如春花綻放,“妻啊,那還真是不錯……”

“不行!”墨卿歌撕破僞善的面孔,眼底的怨毒讓人背脊生寒,“我不會讓她入樂家門,她也入不了,樂清泊,你聘禮已下,最好死了這條心思。”

話畢,墨卿歌将捂在脖頸的帕子狠狠扔到地上,憤然甩袖而去。

樂清泊回頭,詫異地望着墨卿歌離去的背影,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那神色的墨卿歌,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古緋笑的更歡了,但那笑并未達眼底,而是迅速地凝結成冰霜,玄而未落,“很早之前,你便是你,我便是我,生死禍福,與君無關。”

說完這話,她并不等樂清泊有何反應,便轉着輪椅進了牢房,再不見他。

良久之後,樂清泊才回過神來,他半垂着頭,眉目的俊朗之色郁結為化不開的輕愁,整個人竟有種蕭瑟無比的意味。

彼時,蘭後的承鸾殿,無數的宮燈将整個大殿映照的亮如白晝。

蘭後卸了鳳冠,青絲垂落,她穿着單薄的寝衣,偌大的寝宮,無意宮女随伺身旁。

“蔻丹芳華,一剎那,輕許地老天荒,只是他……”她撫着頭發,望着銅鏡之中的那張臉,膚白唇紅,雍容高貴如常。

“只是他言笑顧,美目桃花,韶華沙,蜉蝣朝朝暮暮……”

接着蘭後的尾音,是一醇厚嗓音,念叨間,便見一襲薄衫的墨長河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蘭後動作一頓,她并未轉身,只是透過銅鏡,視線落在墨長河身上,許久之後才開口道,“你不該來。”

墨長河也不見禮,他徑直到蘭後身後,袖一拂,雙手攏起她的青絲,動作溫柔的道,“我若不來,又豈知眼下形勢。”

蘭後瞧着墨長河熟悉的臉沿,眉目柔和一瞬,“眼下形勢又如何?”

墨長河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她發,至心喜處,還低頭深嗅一口,“蘭兒可是想讓大皇子榮登九五?”

蘭後轉身,她擡頭深深地看着他眼,斟酌片刻,“是,明月必須要榮登九五,君臨天下。”

墨長河垂手,他嘴角噙着淺淡的笑,“這便是你多年以來的願望?”

“是,”蘭後回答的毫不遲疑,她整張臉煥發出莫名的神采來,猶如夜空亮星,“我籌謀二十多年,等的便是眼下。”

墨長河眉頭一皺,然又很快舒展開,他退離蘭後一步問道,“如此,草民明了。”

聞言,蘭後指尖一捏衣袖滾邊,她起身,單薄的寝衣,依稀能見她保養得當的身體曲線,“你不是草民。”

墨長河攤了下手。

“太上皇,”蘭後說道,“明月即位之日,你便是太上皇!”

此話一落,像是顆石子咚地落入湖泊之中,激起不休的波瀾,饒是墨長河心中有數,也被驚了下,“太上皇?”

蘭後嘴角一翹,就笑了,她緩步到墨長河面前,伸手帶眷戀地輕撫過他的眉眼,吐氣如蘭的呢喃道,“當然,我費盡心機讓明月登位,哪裏單單是因為他是我兒子,需知……”

說道這,她一頓,整個人柔順如絲帶一般依偎進墨長河懷中,鼻息之間滿是夢回無數次的氣息,“他也是你的兒子。”

墨長河一震,他扳正蘭後雙肩,正視她眸,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蘭後抿唇淺笑,她伸手斂了下耳鬓散落的發,清楚無比的告訴墨長河,“明月,他本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墨長河從蘭後臉上找不出半點作僞的神色,他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給震驚到了般,接連後退好幾步,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反之,蘭後狀若平常,她重新坐回妝奁邊,淡淡的道,“當年之事,你也最清楚,如今又有甚吃驚的。”

好半天,墨長河才似轉過味來,“所以,皇上是已經……”

“駕崩”二字,他實在是說不出來。

蘭後輕笑一聲,她随手拿起匣子裏的鳳簪,來回摩挲簪子最尖銳的末端,眯着眼道,“你若想他三更去,他便活不到五更,是以……”

“長河,你想他有幾多好活?”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