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夫樓-事發;
以理工科聞名全國的A大最近不知道打哪兒發了筆橫財。
不僅新建了棟實驗樓,還給鑲邊兒專業的設備也更新換代了。
陳竹西邊對着電腦敲敲打打邊感嘆道:“這才對得起咱系財大氣粗的名號。”
夏苑抱着C4D肝了一天,這會兒像條死魚:“這就是你撬門趕工的理由?”
都是自己院的設備,最多算是借用教室忘了登記。
陳竹西在心裏大聲逼逼。
他們大一的課排的滿滿當當。
最近快到期末了。
A大傳統,藝術院每個系都得交一份學年創作大作業。
按理來說跟他們傳媒院是沒什麽關系的。
但今年不知道哪個二五仔提的意見,覺得他們導演和隔壁播音的,雖然來自傳媒學院,但當初也都是藝考大家庭的一份子,入學以後也不該受委屈。
于是他們也得跟着肝大作業。
忙得昏天黑地。
好容易下午上課的老師被請去某電影節,讓她們賺了半天假,還被陳竹西拖來搞分鏡。
“這不是早晚都得幹麽,趁着逸夫樓門還沒換享受一把。”
陳竹西嘴上對着發小唯唯諾諾。
陸啓銘表示贊同:“信息樓那上午換的電腦,中午就給新門裝上了,回頭這片兒也換了,咱用電腦又得跟隔壁數媒的掐一架。”
三人是老鄉,住一個大院兒,打小一起長大。
這會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有點事叫一聲彼此已經是習慣了。
當初學年作業分組,全系百多號人分了十來個工作組,大家都在緊急搓團。
陳竹西她們寝自然就和陸啓銘全寝集合了。
只是中午叫人的時候,大家都說有急事。
一窩人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出了校門。
陳竹西又不傻,她今天生日,大概也猜得到他們要幹嘛。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該幹的活還是不會少的。
于是她配合地裝作沒多想,只抓了夏苑和陸啓銘。
“砰——”
三人轉頭看向門口。
“砰——”
“砰——砰——”
有人在敲門?
不,聽聲音,與其說是敲門,更像是在砸門。
三人面面相觑,這力道。
難道是學校保安大叔終于受夠了他們這群視防盜門于無物的崽子,準備沖進來把他們就地正法了?
可門外的人敲過這幾聲後便沒了動靜。
陳竹西心下生疑,問道:“哪位?”無人應答。
陳竹西又問了聲。
沒有敲門聲也沒有人回答。
別是那群不靠譜的,回來早了沒事做,整個惡作劇呢吧。
陸啓銘起身開門。
夏苑顯然也想到了這出,于是笑嘻嘻地站起身,擋住了陳竹西的視線。
卻沒想到陸啓銘開門看了幾眼又回來了。
“不是阿偉他們。”
陸啓銘皺眉。
他們在五樓最邊上的機房,樓梯在走廊的另一端。
這層樓都是機房,今天統一更新設備不上課,門也都是鎖着的。
剛剛他出去,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就這幾秒鐘,顯然是不夠人從他們門口沖去樓梯的。
就是來人和他們一樣也撬了門,那關門的時候也總該有聲兒啊。
三人都有些想不明白,不過算不上什麽重要的事,也沒揪着不放。
沒等陸啓銘坐下,外面又傳來了一陣喧鬧。
這還沒到下課的點吧?
陳竹西靠着窗邊向下張望。
他們這間教室在樓背面。
正對着的,就是一種滿了灌木的大土坡。
土坡那邊兒是女生宿舍。
現下五點多,有課的都在上課,沒課的基本也在食堂。
天色已經暗沉,從五樓窗口斜望出去,隐約能看見對面只有幾個宿舍亮着燈。
“啊——”
樓下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陳竹西低頭。
一樓,一個女生從窗戶翻出來摔在地上,顯然是那聲慘叫的發出者。
但緊接着,另一個身影也從窗口摔了出來,直直摔在女生身上——然後埋頭。
陳竹西哐當起身開窗,夏苑和陸啓銘也湊了過來。
樓下的女生不住地慘叫,奮力掙紮卻擺脫不了身上的人。
陸啓銘驚呆了,這光天化日的,瘋了嗎?
轉頭一看另外兩人,臉上都是同款目瞪口呆。
不過眼下不是發呆的時候。
“樓下那人幹啥呢你!報警了啊!”陸啓銘大吼。
陳竹西反應過來,掏出手機點開相機拉到最大,沖樓下大喊:“我拍到你臉了你跑不掉的,你最好現在停手!”
或許是聽到樓上的聲音,壓在女生身上的人,很快停下了動作。
陳竹西把手機往夏苑手裏一塞,讓她在樓上盯着,然後跟上陸啓銘,準備下樓逮人。
“西西,你等等……”
夏苑的聲音有些抖。
“咋了小苑?去晚了人跑……了?”
陳竹西順着夏苑手指的方向看去。
樓下兩人背後的水泥地已經成了一片暗紅。
教室窗口中透出的燈光,照在那片暗紅色上,反射出粼粼的光。
壓在女生身上的那人轉過頭,看向他們的方向。
手機屏上模糊地映出一張糊滿鮮血的臉。
一陣寒風從窗口竄進來,陳竹西生生打了個冷戰。
樓下的女生已經一動不動,壓在女生身上的人,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或許是樓上已經沒了聲音,又或許是一旁喧鬧的人群,對他更有吸引力。
那人步伐僵硬地向旁邊走去,繞了個彎拐過牆角,從窗口再看不見他的身影。
外面的聲音更大了,用喧鬧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風中隐約帶來的,仿佛更遠處的叫聲,在愈發昏暗的天色下叫人毛骨悚然。
夏苑茫然道:“發生了什麽?”
她是眼睜睜看着樓下的女生鮮血四濺,最後停止掙紮的。
此刻手抖得不像話。
她緊緊抱住陳竹西的胳膊,不停做着深呼吸,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陳竹西大腦混亂:“我們先叫救護車吧,先報警,對,先救人。”
說着就要往外走,卻被陸啓銘一把拉住。
“情況有點不對。”陸啓銘道。
陸啓銘将手中的手機遞給二人,上面是120通話界面。
按理來說,這樣的緊急撥號,是不受通信公司影響的。
也就是說哪怕手機欠費,或者是學校的信號屏蔽器,也影響不了這類緊急求救電話的撥通。
但此刻,手機裏卻傳來嘟嘟幾聲,便自動挂斷了。
陳竹西按亮自己的手機,發現信號已經沒了。
再撥出110,同樣也是嘟嘟幾聲挂斷。
窗外飄來的慘叫聲愈發頻繁尖厲。
陳竹西覺得情況好像不止是有點不對了。
但他們這的窗戶什麽都看不到。
想要知道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把對面講師休息室的門也撬開之外,還有一個選擇——
“去走廊。”
可能是為了采光,逸夫樓走廊兩邊的窗都開得極大。
窗臺看上去還不到一米高,平時為了防止意外,窗戶都是鎖上的。
但這兩天,可能是為了施工隊來換門,加上也沒人上課,兩邊窗戶都開着通風。
也方便了陳竹西他們此刻探頭查看。
該怎麽形容她眼前的景象呢。
整條路上密密麻麻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
路邊三三兩兩是如方才一般被撲倒的,正發出凄厲慘叫的人。
鮮血彌漫。
陳竹西親眼看着一個眼熟的學長,跑着跑着就摔了。
可沒一會兒,人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撲向了一邊被人壓住、正在慘叫的同學。
但不多時,那同學身上的幾人便站起了身,向別處奔去。
緊接着,讓陳竹西的呼吸幾乎凝滞的一幕出現了——
那位方才還了無生息的同學,竟然也以同樣的姿态站起了身,眨眼便加入了施害者的隊伍!
“竹西,竹西。”
陳竹西被陸啓銘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
“看樓下。”
陸啓銘的聲音有些幹澀。
兩具摔得支離破碎的屍體融成了一灘血泥,以飛濺的姿态倒在花壇裏。
不用多說,陳竹西也猜到了方才的敲門聲的來源。
“這是什麽?恐怖襲擊?生化危機?”
陳竹西覺得,自己莫不是加班加點出現了幻覺,還是在做夢?
“嗒嗒——嗒——”
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陳竹西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僵硬地轉過身,卻見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低着頭的身影。
陳竹西試探地出聲:“同學?”
卻見那人猛的擡頭,不等陳竹西再次出聲,便向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
夏苑回頭看見那人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就短短數十米了。
那人口中發出「赫赫」聲響,不似人類,更像捕獵中的野獸。
他關節像是被強行轉動的,生了鏽的齒輪。
僵硬,但并沒有太影響他的速度。
面色灰白,瞳孔像是蒙了層霧霾,大張着嘴做出撕咬的動作,向陳竹西撲去。
夏苑一口尖叫被焖在了嗓子眼兒,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走廊不窄,但也不寬,三個人并排不說占得滿滿當當,但肯定也沒什麽回轉躲避的餘地。
電光火石間陳竹西想到了很多武俠片。
她強忍住躲避的欲望,眼睜睜看着那人沖到她面前。
陸啓銘前跨兩步,擡腿一腳踹空,差點劈出個一字馬。
陳竹西蹲在地上看着雙手,面色驚疑不定。
“人呢?”陸啓銘問。
陳竹西擡頭看他,突然拉住他,兩只手在陸啓銘袖口一陣狂蹭。
陸啓銘受寵若驚,猶豫不過零點一秒,就擡起另一只手拍了拍陳竹西的背:“別,別怕,有我呢。”
夏苑跌跌撞撞地趴在窗臺上向下看:“好像沒死。”
陸啓銘探頭一看,剛剛那人估計是有了樓下原本的兩灘做肉墊,這會看着脖子都斷了,卻還大張着嘴不停啃咬。
“摔下去了?!”陸啓銘震驚。
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看看陳竹西蹭過的那只袖口,又擡頭看看她。
陳竹西沉着冷靜看上去半點不慌:“我掀的。本來想把他絆倒,誰知道他直接沖下去了。”
說着還伸出雙手,給他們演示了一下,她抓住人家腳脖子往上擡的動作。
陸啓銘深呼吸。
陳竹西:“我抓着他的腳的時候,像是在抓一灘放壞了的橘子,外邊的皮是好的,但裏邊全爛了的那種。”
“可能,不像是活人。”
她本想蹲下來把人掀翻,卻沒想到那人沖得太猛,慣性作用下,直接從窗口掉出去了。
陸啓銘一時不知道他是該先驚還是先悲。
我真傻,真的。他想……
但很快,陸啓銘就沒空想着那人究竟是死是活,學校究竟有沒有生化危機,他還要不要找陳竹西讨回公道了。
因為走廊盡頭又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不一樣的人,卻是同樣的姿态。
“走走走先進教室!”
陸啓銘和陳竹西一左一右,一把架起還趴在窗臺上喘氣的夏苑,沖進教室甩上門。
剛剛那一個還好說,這回都确定了對方不是活人了,又是這三對N的場面,再不躲的是傻子。
「砰砰」幾聲響,沙啞的嘶吼聲從門外傳來。
陸啓銘伸手扭了扭,發現這門根本沒法反鎖。
陳竹西試都不試,直接跟緩過氣來夏苑合力推來幾張桌子抵門。
陳竹西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是生化危機了?”
陸啓銘皺着眉敲了幾下電腦,随後搖了搖頭。
“有線網絡也斷了。”
他們導演系的,大一正是以各種理論課為主的時候,對于信號是由衛星和基站接收發出,這種基本概念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附近的基站出現了問題……
整個機房裏只剩下砰砰的撞門聲。
夾雜在其中的,堵在門前的電腦桌與地板摩擦,發出的輕微吱呀聲,在此刻格外刺耳。
陳竹西抿唇。
“不管怎麽樣,我們總不能呆在這。”
學校給這樓裝的門有多不靠譜,她中午剛用飯卡領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