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夫樓-出逃;
2020年12月28日周一 多雲;
下午六點整。
陳竹西站在窗邊,看着樓下一灘鮮血。
原本躺在那的女生已經不見了。
大概半個小時前,騷亂剛剛開始,學校裏人聲鼎沸。
但現在,他們已經聽不見大面積的喊叫了。
只有零星幾聲呼號夾雜在嚎叫聲中。
幾人也不願去想那代表着什麽。
門外的撞擊仍未停止。
鑒于之前第一個出現的喪屍——姑且先這麽叫着吧,和樓下撲倒女生的喪屍的反應,三人一致認同,喪屍的聽覺應該并未退化。
但應該也沒進化。
陸啓銘在幾人正常交談過幾句後,通過談話前後并無變化的,撞擊聲的大小和頻率推測。
他們想離開這裏,有三個問題需要考慮。
首先就是方向。
離開這裏之後,總不能在學校裏流浪,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目的地。
陳竹西看了一眼窗外。
這個位置,簡直天時地利俱佳。
夏苑心領神會。
“我們宿舍就在對面,二樓。”
A大的宿舍樓都是「口」字型結構,裏面是走廊,外面是陽臺。
逸夫樓斜對着的,就是女生宿舍後方。
也是陳竹西和夏苑的宿舍所在的那一面。
宿舍樓外面都是各寝的陽臺,還有空調外機。
一樓的窗戶都有防盜網。
如果窗戶開着,就能踩着防盜網中間那條橫杠,可以輕松夠到兩層樓中間的防水臺,然後攀上二樓窗臺。
陳竹西比着陸啓銘的個頭。
“今天有太陽,應該不少宿舍開着窗曬被子。要是一樓也開了窗,那我們踩着窗上應該不難。”
她們樓下住的是播音系的,今天下午都有課,門肯定也鎖着,不用擔心宿舍裏進了喪屍,在他們爬牆的時候給他們一口。
如果有人逃回來了那更好,說不準還能讓人給開個窗,行個方便。
“要是一樓的窗戶關着,就陸啓銘先上去,然後找繩子拉我們一把。”
陸啓銘高考體檢的時候就一米八六了,眼瞅着他這半年又長了點,踩着窗臺夠防水臺還是能夠得着的,那防水臺足有半米寬,站個人也不成問題。
“銘哥,是時候考驗你的腹肌和肱二頭肌了。”
陸啓銘哭笑不得,但他确實體能不錯,體測也是輕松通過。
不就是加強版引體向上麽,應該沒問題。
陸啓銘信心滿滿。
第一個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怎麽走和怎麽去。
走門肯定是找死了,那這間教室裏,唯一通向外界的地方就是窗。
但他們在五樓。
這樓的層高還比一般居民樓高出不少。
目測二十多米。
底下都是水泥地。
這要是下去了,估計連變喪屍的機會都沒有。
得比走廊窗口底下那三只融的都徹底。
三人第一反應是找繩子。
但很顯然,就算現在是冬天,把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再加上那兩片跟A大同齡的窗簾布,也是夠不着二十多米的。
陸啓銘沉思片刻,忽然開口道:“前幾天降溫,把逸夫樓排水管凍裂了的事,你們記得吧?”
他這麽一提,陳竹西也反應過來了。
“你是說爬水管?”
A大地處江南地區,剛好被卡在供暖線外。
冬天零下幾度是常有的事,但防凍設施又跟不上,所以水管時不時就會被凍上。
就像前幾天降溫降得突然,水管就被凍裂了。
前幾天他們是見過維修師傅修水管的。
他們所在的教室,剛好在逸夫樓最邊上,窗戶旁邊就是水管。
而且,或是為了方便維修師傅搭腳,那些水管通常和牆體之間,都隔着一小段距離。
那一小段距離想把人塞進去很難,但想把腳伸進去還是很輕松的。
陸啓銘示意兩人伸頭,指着窗邊的水管道:“三排直徑十厘米左右的水管,兩個固定架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一米五,你倆都有一米七,腿長估計在八、九十公分。”
陸啓銘邊說邊比劃:“以你們女生的生理優勢,踩到下一截沒問題。到時候用圍巾穿過水管,兩只手拉住兩端做安全繩,這水管剛修過,撐得住。”
從小運動神經就不發達的夏苑頭暈目眩。
“我能問一下是生理優勢是什麽嗎?”
陸啓銘回想了一下半小時前,差點把自己的男兒淚劈出來的那一腳:“柔韌度。”
夏苑表示有理有據。
陳竹西看着樓下嘆氣。
水管最後一節固定架跟地面的距離,大概在兩米左右。
她和夏苑裹着加厚羽絨服,兩米的高度,就算直接摔下去也無所謂。
但陸啓銘不知道裝的哪門子逼,零下五度整了件皮衣套身上,這會兒鼻子都凍紅了。
陳竹西看了看他那麽大的一只,加上八零年代迪廳同款的酷炫皮衣和機車靴,決定勉強相信他的彈跳力。
反正也琢磨不出比這更靠譜的了。
陳竹西點點頭表示認同。
“下去之後的路就好走多了。”
“順利的話,現在樓下教室裏的人,已經都追去路上了。我們可以直接從坡上翻過去。”
“女生宿舍樓背面也沒什麽人,只要咱不出大動靜,就不會出問題。”
“現在就只剩一個問題了。”
陸啓銘和夏苑看向陳竹西。
陳竹西晃了晃手上的圍巾。
“咱倆是有安全繩了,你該不會想徒手下樓吧,啓銘俠?”
于是A大逸夫樓背面,多了一個在零下五度、頂着寒風、穿着毛衣、爬水管的,啓銘俠。
陸啓銘第一個下。
他半邊身子探出窗外。
水管距離窗口确實近,陸啓銘毫不費力地踩上連接點,伸手抱住水管。
把外套穿過水管固定好,陸啓銘向後拉了幾下,确實很結實,足以承受他們三個人的體重。
樓下情況不明,待得越久越危險,不用挨個下樓确實再好不過了。
陸啓銘在半空中蹲下身,一只腳向下探去。
他柔韌度确實不行,差點沒卡死在第一步,所幸最後只剩個十來公分,冒點小險蹦一下就是了。
陸啓銘踩實了,沖窗口探頭的二人點點頭。
陳竹西學着他的樣子,一只手拉住窗臺,一只手去抱水管,成功上管。
陸啓銘又向下爬了一格,陳竹西也緩緩下蹲。
不得不說,陸啓銘說的生理優勢确有其事。
陸啓銘目測一米九的大個頭踩不到的地方,陳竹西把自己壓下去了。
雖然她另一條腿的膝蓋,已經快頂到她肩膀了。
但能踩着下去而不是蹦着下去,已經是給自己加了個安全鎖的程度了。
夏苑整張臉都緊緊貼着牆。
她沒法往下看,只要一眼就會讓她渾身發抖。
她絞緊手中充當安全繩的圍巾,聽下面的陳竹西給她報數。
他們算過,從五樓到一樓,大概有十二個連接點。
只要撐過十二次就好。
他們都在下面,他們會拉住我的。
夏苑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爬到第六個連接點,陳竹西見他們的進程已經過半,便提議停下休息。
大冷天的懸在戶外爬水管,考驗的更多的是心理素質。
縱然她一向大膽,這會也忍不住砰砰心跳。
幾人暫且停下,旁邊就是三樓窗口,但她們不敢進。
剛剛陸啓銘準備推開三樓窗戶的時候,被一聲慘叫驚回了手。
忽而一陣冷風吹過,三個貼在水管上,懸在半空中的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寒風帶來一股濃郁腥臭的血腥味,熏得人一個激靈。
陳竹西呼出一口熱氣,低聲詢問夏苑的情況。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對陸啓銘輕聲道繼續。
陸啓銘最先下樓,第一個落地。
凍到僵硬的陸啓銘抖開皮衣套上。
還來不及心疼自己被扯得奇形怪狀的心愛皮衣,陸啓銘就被撲倒在地。
陸啓銘單手抵住對方的下颌,喪屍口中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幸好對方變成喪屍後力量沒有加強。
對方是個女性喪屍,手腕纖細。
陸啓銘作為一個體格健壯的成年男子,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她的兩只手腕。
只是人變成喪屍後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只剩進食的欲望催動着他們,瘋狂撲向身邊的新鮮血肉。
面對一個瘋狂掙紮,完全沒有痛覺的纖弱女性,陸啓銘覺得自己已經快控制不住對方了。
他記得喪屍身上的衣服,她是不遠處那灘鮮血的主人。
可能是爬起身之後一直在拐角處徘徊,他們在樓上根本沒有發現。
直到陸啓銘跳了下來,才被他發出的聲響吸引過來。
陸啓銘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暗自懊惱。
陳竹西是第二個下樓的。
眼看着陸啓銘被撲倒,她估算着高度差就直接蹦了下去。
所幸穿的厚,在地上滾了兩圈後迅速起身,一腳踩上女喪屍的背,手上的圍巾直接勒上了她的嘴往後扯。
那女喪屍原本就被啃掉了半邊脖子,陳竹西這麽一勒,直接往後仰了個一百八十度。
陸啓銘在女喪屍身下,差點沒被陳竹西一腳踩吐出來。
雖然他氣陳竹西不顧安全,也不考慮萬一底下不止一只喪屍怎麽辦,就直接往下蹦。
但陳竹西的加入确實讓他壓力驟減。
且感動不已。
他迅速看了一眼後面亮着燈的教室和牆角。
确定沒有其他喪屍之後,低聲沖離地面還有四五米,但動作已經開始暴躁的夏苑道:“你慢慢下,底下是安全的。”
陸啓銘示意陳竹西松腳,并在女喪屍失去壓制從而暴起的一瞬間反身,從背後把她死死按在地上。
夏苑平安落地。
夏苑回憶着他們的作戰計劃。
“現在怎麽辦?”
陸啓銘回憶着那只從五樓掉下去,但依然食欲旺盛的大哥。
“這玩意殺得掉嗎?”陳竹西回憶着自己看過的各類影片小說。
“不然砸頭試試?”
身後教室的窗臺不高,夏苑從先前被打開的窗口探進去,很輕易就掏了把椅子出來。
“砸嗎?”夏苑舉着手裏的椅子,有些中氣不足。
這種椅子底下的腿兒都是金屬質地,分量不輕。
抓住椅背掄下去,絕對是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的節奏。
原本陸啓銘氣勢洶洶,被夏苑這麽一問也猶豫了。
他們是親眼看着這姑娘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的,不遠處的那灘血就是最好的證明。
無論是之前那個被掀下樓還能動嘴的,還是身下這個脖子都被啃斷了半邊的。
都能說明這些東西不是活人。
這一點,從他們在教室裏決定用「喪屍」作為代稱開始,就确定了。
但真的到了要下手的時候還是會有所猶豫。
能不猶豫麽,再不是活人也有着人類的外表。
他們仨從小到大連只雞都沒殺過,這回突然要朝人形生物下手,跨度實在大了點。
眼見着僵持太久,遠處已經有幾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在向這邊靠攏了。
陳竹西咬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着掙紮不斷的女喪屍,陳竹西心想就當殺魚了。
随即和陸啓銘一人摁住一邊對夏苑道:“砸吧。”
夏苑也注意到了逐漸向他們靠近的幾只喪屍,知道已經沒法再拖了,擡手舉起椅子,閉上眼狠命砸了下去。
一擊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