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侵略的氣息裹着淡淡的酒味兒, 一瞬間,沖呆了她的腦子。
齊靖這個人,從來就是這樣, 不會問她願意與否, 習慣對她為所欲為,掐着她的頭,箍着她的腰, 野蠻地攻占她的唇舌。
曾經在床笫間, 他也總喜歡如此, 不管她睡着與否,累了沒有, 興致來了便要折騰她一場。
尤愛聽她說那些求饒的話, 熱衷于幫她擦去眼淚,欣賞她的疲憊和羞赧。
“啪!”響亮的一記耳光。
魏如青用力推開他, 掄圓了胳膊,這一巴掌終于還是扇他臉上了。
“瘋子!”
掌心扇得又痛又麻。她怒瞪着眼前這個混蛋, 卻見對方早知會挨耳光似的,臉上不見發懵, 也不見生氣, 竟勾着笑沖她挑了下眉。
“啪!”
她心頭火大,另一只手揚起, 卯足勁兒再扇他一巴掌。
齊靖這下方略顯得有些發懵, 雙眼微瞪盯着她。
“瞪什麽!還想再挨一巴掌?!”
他“嘶”了聲,笑意又爬上嘴角:“那倒不想。”
這人嘴臉好生可惡,與他多呆片刻都是折磨。魏如青再不想停留, 懶得再賞他第三個耳光,轉身一頭沖出門去。
外頭人聲鼎沸, 正是午飯時分,饕餮樓裏人來人往,吵吵笑笑。
她慢下腳步,擡起袖子使勁兒擦了下嘴,深吸口氣,故作無事地走下樓梯。
齊靖就站在二樓,目送她氣呼呼地出了饕餮樓,眼中始終含着一抹笑。
左右臉上各有四道清晰的手指印,已經有了紅腫的痛感。看來她日子過得不錯,漲力氣了呢。
他擡起手,指腹拂過微微凸起的巴掌印,順便帶過下唇。
這個女人心硬如鐵,唇倒是一如當年柔軟。
魏如青大步走出饕餮樓,心裏頭實在是憋得想跳腳。
老天怎不落道雷下來,劈死惡人!
以後再也不來饕餮樓了,容易撞邪。
她走在大街上,心情半晌平複不下。就這麽回府去,只怕又要被阿蘭瞧出什麽,魏如青索性拐去了藥鋪,給表哥買了一副補氣血的藥丸子。
撿完藥,心裏頭還是平靜不下,她又去了文房鋪子,買了紙墨,準備帶回去給表哥。
剛進饕餮樓就被齊靖攪了局,也不知這會兒表哥吃了沒有,她心裏頭着實過意不去。
直到太陽偏西,魏如青才慢慢悠悠回了闵國公府,彼時的心情終于是平靜了。
“又叫你破費了。”
江宗平看着她擺在桌上的一疊紙,一錠墨,一包藥,眉頭短暫地皺了下。
魏如青:“今兒本來要帶你補補身子,誰知道遇上瘋狗,害你餓肚子了吧。”
江宗平為她滿上茶水,臉上挂着笑:“沒有。我照你說的,去了那家包子鋪。兩個包子三分錢,确實便宜又好吃。”
魏如青喝了口水,終于解了渴,盯着表哥的臉又看了兩眼:“可我看你精神不大好呀,比昨天還差,還當你餓了肚子呢。”
江宗平心不在焉:“是嗎……”
魏如青向來觀察得仔細:“表哥有心事?”
江宗平點點頭:“我想……”他欲言又止,盯着桌上的紙墨半晌沒說出後話。
魏如青追着問:“想什麽?”
“……其實,我想過,假如今年榜上無名,我便回慶州将老宅賣了,攢些錢把生意再做起來。只是,靠我單打獨鬥,怕難扛得起來。”
江宗平頓了一頓,似又攢了股勁兒,才往下道,“表妹啊,你不是說,将來想辦個自己的花圃麽。你願不願意跟我回慶州,咱們今年就能把花圃開起來,踏踏實實的,過想過的日子。”
突然聽到這樣一個提議,魏如青登時驚愣了。她看着對方的臉,表哥的表情竟是格外鄭重。
她有些意外,突然想到什麽:“是不是齊靖的話讓你不舒服了?”
江宗平搖搖頭。
魏如青:“他這人啊,說話向來只顧自己高興。他說你借我攀闵國公府的高枝,就是故意叫你難堪的,明明是二姑娘看重你的學識,向闵國公推薦的你。表哥不必太在意他放的狗屁,聞着就臭!”
“可是……”
“你要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逐利之心就回慶州去,豈不着了他的道,吃虧的是自己。再說了,逐利怎麽了,人往高處走,有什麽不可以的。”
江宗平聽罷她一番話,方才難看的臉色終于緩過來些許。
“那……我是說假如……假如我真的想回老家做生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從此以後,遠離這裏的是是非非,過舒心日子。”
表哥說得那樣認真,魏如青自是鄭重地想了想。
呵,只怕齊靖那個瘋子不會允許。他那麽大的權勢,就算她躲到慶州去,也一樣躲不掉,反倒更可能連累了表哥。
更何況……
魏如青摸了下手腕上的銀镯子——她答應小姑姑的,要等到那人回來,把這個镯子還給他。
持續多年的戰事已近尾聲,有消息說大軍不日便要凱旋,她想再等等。
魏如青搖了搖頭。
江宗平的眼底浮起一絲失望:“你可是擔心去了慶州人生地不熟?你放心,就是我餓死了,也不會缺你一口吃的。咱們是表兄妹,是一樣愛花的知己,我定會護好你。”
魏如青還是搖頭:“京城多好,繁花似錦,只要肯拼便有很多條路走。”
她沒有提齊靖叫人聽了煩心,也不好提小姑姑的私事。
這個說法,江宗平也不能否認,京城确實更有機會出人頭地,闖出名堂。
似乎經過一番斟酌,他重重點頭:“那好!我便在京城拼出條路,終有一日叫別人看得起我,也終有一日,不叫你遭人欺負。”
“嗯!”
其實,去慶州做花草生意的提議,在提出來的那一瞬,便說進了魏如青的心裏。
單靠她自己,不知是否能在幹得動的年紀,擁有自己的花圃。阿蘭說要幫她,可阿蘭顧自個兒都吃力,未必真的幫得了她。
表哥是有經驗的,至少比她有經驗,東山再起很有希望。
可是這天晚上,為了穩住動搖的心,魏如青還是在自己手臂落下了一支香,燙得她滿頭汗。
這樣的好事兒,這樣的捷徑不應當奢想,若去了慶州,便只能依賴表哥。靠山山會倒,雖然自己來會慢些,好歹一步一個腳印,踏實。
燙了一個疤,便再也不想跟表哥回慶州的事兒了。
這天晚上,魏如青疼得睡不着,又總感覺心煩意亂,直到連耗子都睡了,她才淺淺入了眠。
接着卻又做起了夢。
她夢見齊靖穿着大紅的喜袍,來闵國公府接親。闵國公派人把她五花大綁送上花轎,阿蘭在轎子後頭追,哭得撕心裂肺。
夢境一轉——天上的月老陰森森沖她笑,将她和齊靖的名字綁上雙股的紅線,打了個死結,又在死結上打了個死結……
一直在打死結。
她陡然驚醒,驚恐坐起來,吓得滿腦袋都是汗。
過後幾日,她每晚都做噩夢,以至于整個人都恹恹的。好在齊靖沒再來招惹她,不然她怎麽着都要去求個符紙驅驅邪了。
……
“什麽!我?”阿蘭唰一下站起來,急得面前的糕點都打翻了。
蔣夫人眉心愁雲不散,沉沉嘆了口氣:“為娘本沒同意,奈何你爹不聽我的,急着應下了。陛下那邊雖未下旨賜婚,可已經口頭上允了。”
闵國公府與四皇子的婚事就這麽定了,要娶的居然是阿蘭。
阿蘭急得哪裏坐得住,原地直打轉:“怎麽辦,怎麽辦……娘,我好怕啊!”
她已經靠做衣裳成功地感動了母親,勾得母親難舍她離家,暫且将她的婚事按了下去。
可萬萬沒想到,父親那邊卻硬是拍了板。
蔣夫人鬓邊發了白,人顯得老了幾歲。近來煩心事太多,她除了安慰幾句,便再不能為女兒做什麽了。
她拉着阿蘭的手,舍不得放:“再怕也沒辦法了,事情已經定了。只是,念在你在家時日不長,規矩也沒有學完,四皇子那邊不急成親,答應讓你再留家一年。”
總之,這次聯姻四皇子和闵國公都很看重,許是不想生出波折,非要盡快定下。
阿蘭心慌,撇嘴問:“那、那君華呢……明明她比我更合适呀。”
都說她不夠聰明,可是她分明看出來了,君華想要嫁給四皇子,而且也比她更适合。
不提君華還好,一提君華蔣夫人更是為難,皺着眉頭又嘆一聲,默了片刻方道:“娘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的,這你就不必操心了。”
她心中擔憂,怕阿蘭擔不起四皇子妃的身份,也受不了那麽多規矩,嫁過去未必是福。兩個女兒裏,反倒是君華更合适些,從來都叫人放心。
可國公爺非要定淑華,說虧待了淑華這麽多年,婚事上更不能虧待,不然外頭人肯定要說閑話,會壞了國公府的名聲。
再者,君華雖懂規矩,可生性要強,那四皇子也是個強勢的性子,日後兩個人難免碰出不合。若是換成淑華,雖規矩差了些,可也必然不敢頂撞四皇子。
這番分析,說得蔣夫人心頭發堵。
這哪是替女兒考慮,這分明是在替四皇子考慮,幫人家找個好拿捏的妻子。
蔣氏有時候真不懂這些男人,自個兒的親骨肉作賤起來,竟半點也不心疼。
唉……
穆清院。
孫君華已将自己關在房中大半日不曾出來,說是頭疼,連春香也沒許進去伺候。
屋中靜悄悄的,“啪嗒”,眼淚落在膝上,暈出深紅的顏色。
她吸吸鼻子,覺得眼睛腫脹得難受。
到底沒有選她。
母親今兒來找她,同她說了那樁婚事,定的是姐姐。
許是知她心中難過,母親特地安慰她一番,說,将來一定會為她選一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地位、權勢未必高,但一定要懂疼人。
可是……
可是她就想要地位、權勢,就想要嫁個皇子,就想要光鮮的身份啊。
她想要所有人都看到,她雖然不是親生的,可她依然是父母疼愛的女兒,還是這闵國公府的千金。
至于私下裏丈夫疼不疼,那都不要緊,她會自己疼自己的。
母親先前看好的六皇子,且不說人家并沒有結親的意思,如今既然與四皇子說定了親事,六皇子便必然與闵國公府不會走太近。
其他皇子又都平平無奇,世家公子也沒她看得上的,這世上再沒有比四皇子更好的夫君人選了。
她孫君華先前也是京中貴女裏頭的佼佼者,琴棋書畫,學識樣貌……無一不令人稱贊。
可是,從小就知道要為闵國公府争臉的她,突然被告知根本就不是闵國公府的女兒,不配去争一個好前途。
從雲端落入泥淖,本就叫人心懷不甘。那足以改命的婚事,接着又落了空。
她眼淚在臉上淌成了河,憑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