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她的人都已經倒下了,還會有誰要動手。

白淩笙默數了一遍躺在地上的人,霍然就睜大了眼睛。

不對,真的很不對。

這裏躺着的和她一路上感覺到的氣息數目并不對,這裏邊還少了兩個人。

熟悉的冰冷蔓延上來,這分明是毒發的征兆。

白淩笙死咬着下唇,強迫着自己保持清醒。她現在受了傷,要是再碰上毒發,可得好好想想,要怎麽在這個女人的暗算下逃出生天。

白淩笙身上強自的鎮定依舊還是掩飾不住身上因為可能要毒發而引起的戰栗,又如何能瞞過出身羌國的緋紅蓮。

緋紅蓮親自從馬車裏取出一把弓,挽弓,上箭,瞄準了站在一地打滾人群中的白淩笙。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真的嗎?”白淩笙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好像沒感覺到三道緊緊鎖定她的氣息一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緋公主又怎知王爺不會為我出頭?還是緋公主當真欺我白家無人?”

未盡的話語背後,是白淩笙沒有說完的身世。

果然緋紅蓮遲疑了一瞬間,随即又拉緊了手上的弓箭,“垂死掙紮之輩,你還是到陰間好好想想怎麽複仇吧。”

看起來,身受重傷的白淩笙就要橫死當場了。

就在緋紅蓮弓箭離弦前的一瞬間,不知從哪兒飄來一股嗆鼻的濃煙,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模糊了。緋紅蓮吃了一驚,緊握住弦的手一松,箭已飛速地朝快要被濃煙吞沒的白淩笙射去。

“去死吧。”

帶着滿滿的恨意的一支箭,穿入了濃煙之中,濃煙淹沒了白淩笙最後的衣角,同樣也吹到了緋紅蓮的面前,籠罩了這一方天地。

待到濃煙散去,現場哪裏還有白淩笙的影子,只有地上交錯射入地上的三支箭在無聲地嘲笑着他們行動失敗的事實。原本隐藏在樹林中伏擊白淩笙的另外兩個侍衛在濃煙散去的時候就沖到了緋紅蓮的身前,低頭小聲地詢問着:“公主,需要繼續追下去嗎?”

“廢物,連一個弱女人的多對付不了。”

被濃煙嗆得單膝跪在車板上,以弓支撐身體不斷咳嗽的緋紅蓮,一看場中早已沒了白淩笙的蹤影,當即氣得反手就給了兩個護衛一人一個巴掌。失去理智扇完貼身侍衛的緋紅蓮猶不解氣,遷怒地将手中那沒能擊殺白淩笙的弓遠遠地摔到地上。

“召人來給本宮追,就這麽一點的時間,本宮就不信她能逃出這片山頭。”

“等等。”兩個侍衛領命就要去追,緋紅蓮又出聲了,“你留下看看他們是怎麽回事。流木繼續去追。”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此時緋紅蓮氣急敗壞想要追殺而沒有追殺成功的白淩笙就如緋紅蓮的預料一樣,确實還在這座山中。不過是在左繞右繞以後,進了隐藏在這山中的一個小道裏。

冬藏撥開了又一個遮擋着洞口的灌木叢,“姑娘,這邊走。”

白淩笙警惕地看着着急着忙活的冬藏,沒有跟上去,“你到底是什麽人?”

冬藏一雙妖嬈的桃花眼焦急盡現,就連話裏也帶了幾分哭腔,“姑娘曾救過奴婢的性命,奴婢沒齒難忘。那些人快要追來了,姑娘還是快走吧。不然等下他們追來了,我們誰也逃不掉。”

這一着急起來,冬藏甚至就想直接動手将白淩笙扯過來帶進暗道裏。

白淩笙微微一側身,冬藏的手就落了空。冬藏以為是白淩笙不習慣有人近身,只是此時情況危急,換了個方向又想要拉過白淩笙。

只是這一次動手,換了冬藏飛快地縮手捂着被暴力扯開的衣領,急忙閃到小道的陰影處。

“姑娘這是什麽意思?奴婢、奴婢只是想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奴婢?”白淩笙緩緩攤開了手,露出了躺在她手心裏的一張薄膜。

“我竟不知道,我當日從文子謙手裏救下的姑娘原來是個有喉結的男兒身。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為什麽能那麽娴熟地用起幻煙陣,你潛入王府是有什麽目的?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和那一個擅長機關術與陣法的西北花家有什麽關系?”

本來聽得一臉的懵懂的冬藏面上毫無波瀾,在白淩笙提到西北花家的時候明顯情緒透露出了幾分悲痛。

“姑娘你在說什麽?奴婢自幼家裏貧苦,時常一天一餐都難吃上。爹娘小時候當女孩兒賤養容易養活。奴婢能活到現在,還是因為姑娘心慈救下了一命,不然……不然,奴婢都活不到現在了。嗚……”

這說着說着,眼前這個小女孩,不,應該是個小男孩,竟然還在白淩笙面前嗚咽上了。不停地用衣袖抹着溢出的眼淚,活像白淩笙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白淩笙不為所動,“邏輯說得通,不過,你的這番說辭,真的當我會信嗎?”

實在不是白淩笙非要起心疑,而是在她出逃又被追殺的情況下。一個連王府的侍衛都無法追查到她的下落,卻被一個本不起眼的下人追查到她的下落,還在最危險的時候救了她一命,由不得白淩笙不得不多想。

冬藏見掩飾不過去也不裝了,直起腰板再一次撥開了洞口的灌木叢。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姑娘,來救你的人是我。”

“你以為你們真的能再逃一次?白淩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這人還沒到,攻擊就先到了。冬藏見勢不對,眼疾手快地将白淩笙扯進了暗道裏,反手就朝來人扔了幾個小球,炸得他們人仰馬翻。

“快走。”

生死關頭,白淩笙也顧不得繼續探究冬藏的身份,當即就遵從了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跟着冬藏就縮進了昏暗的地道裏,在冬藏的帶領下,左拐右拐地四處奔走。

若不是冬藏帶路,白淩笙都不知道這座尋常的小山當中竟然隐藏着曲折的暗道,如果沒有人在裏邊帶路,怕是一進了這裏邊,沒多久就會被林林總總的岔道給困在了山腹當中,至死也未必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也不知道在暗道裏摸爬打滾着奔走了多久,可能有一刻鐘,可能是一個時辰,或者外頭的時日已經過了一天,白淩笙他們終于是沒在聽到了追兵的腳步。

白淩笙和冬藏藏在一處陰暗處不起眼的草叢後邊悄悄地觀察着外邊的一草一木,耐心地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外邊有什麽不尋常的動靜,終于确定他們走的這一個出口是安全的。這才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慢慢地從暗道裏鑽了出來。

陽光底下,冬藏局促不安地想要拉過白淩笙,卻又不敢做到太出格,“姑娘,你要回王府嗎?”

白淩笙搖搖頭,慘淡一笑。

“那裏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白淩笙看了看日頭的位置,又大致看了一下如今身處的位置,回頭摸了摸冬藏的頭,“你回去吧,這一次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們之間算是扯平了。你出來太久,要是遲遲不回去,是要被罰的,現在我已經沒有能力再救你一次了。”

通過這逃亡當中的這一段同路,白淩笙已經看出這個男扮女裝的冬藏是真的想要救她,并沒有想要趁機害她的心思。雖然,她依舊看不清這個冬藏身上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說起來,就是她自己的身上,也有她自己也看不懂的秘密。何必苦苦追究對方的秘密呢。

這一個提議,冬藏當即就拒絕了。

“姑娘,那些人明顯就是想要治你于死地。至少也讓我送你離開這座山,不然我這事情只做了一半,我沒法安心。”

白淩笙實在是受不了一個男生在她面前自稱“奴婢”,在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下,冬藏在她的面前終于還是改稱“我”了。

現在情況未明,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被她給甩開了,還是隐藏在哪個角落裏守株待兔,白淩笙實在是沒法确定。她也怕他們這一分開,冬藏會碰上他們,要是被他們遷怒而殺了冬藏,那倒是她的罪過了。這個時候,兩個人聚在一起,情況大概會比只有一個人要好得多。這麽一想,白淩笙也沒再堅定地拒絕冬藏的好意了。

白淩笙想了想,倒是想起自己原本來這裏的目的,索性就問了起來,“你知道相國寺下邊潛藏着的佛洞怎麽去嗎?”

“你去那裏做什麽?那裏可是禁地。”

冬藏瞬間就驚呼起來,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支支吾吾地想要岔開話題。而白淩笙,已經從這一句話當中明白冬藏是知道當中的情況的。

“帶我去。”

冬藏急了,“姑娘那裏不能去啊,那裏是個有去無回的死地來的。”

可不是,每每想起那個恍如修羅場堆積着死狀極其凄慘的死屍通道裏,白淩笙就止不住一陣惡寒。所以她現在,是對那個佛洞裏隐藏着的秘密更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