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楚的情緒只是失控了一會兒,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阿笙你受苦了,再忍耐一下,一切都會過去的。”

白淩笙心裏咯噔一聲,“你想做什麽?”

薛慕楚但笑不語,只是很用力地抱緊了她,緊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如果她現在有力氣,她一定會一巴掌打過去,搞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

好久好久之後,久到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将軍,蕭王爺的人快要追來了。”

人是被薛慕楚放開了,可是白淩笙身上恢複的力氣還不夠,并不足以讓她自由行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薛慕楚打開了一個盒子拿出放置在中間的褐色藥丸。

“你不要逼我恨你!”

“恨吧。如果可以,就算是恨我也比忘了要強。”

“你什麽意思?”

白淩笙膽戰心驚,想要憑着恢複一點點的力氣滾離薛慕楚的身邊,轉瞬間就被他拉了回來,捏開了緊閉的嘴塞了進去。

白淩笙怎麽可能願意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塞了顆藥進去,當即就想要用牙頂出去。她的動作還沒實施完,薛慕楚已經是整個人壓了下來,扣着她的腦袋來了個深吻。

你來我往之間,藥丸終究是以白淩笙被迫吞下告終。

“卑鄙!”

白淩笙氣恨地瞪着一臉餍足的薛慕楚,如果可能的話,她真的想要一口咬掉薛慕楚這張虛僞的笑臉。

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話……

“如果卑鄙能得到你,我不介意。”薛慕楚小心翼翼地将白淩笙平放在床上,“阿笙你別怨我。”

白淩笙的心底再次湧起一股不祥,而薛慕楚已經再度開口。

“你剛剛吞下的,是我在一位羌國的故人手裏拿到的,他幾年前煉制的噬魂香的解藥。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白淩笙的心越提越高,她突然很害怕薛慕楚接下來說的事。

“這個解藥,能夠将你身上噬魂香的毒解了幹淨,同時你也會失去大部分的記憶。對不起阿笙,如果我能早點防備緋紅蓮這個賤女人,你也不會受這麽多苦。真想有機會可以看看白氏兵書具體說了什麽,可惜了。”

什麽?

記憶丢失,要是蕭傲宇來了,她認不出他了怎麽辦。

白淩笙的目光微動,換了一個哽咽的語調輕輕說:“我本來想将那兵書當嫁妝的,可是你只要緋公主。”

“留着給更合适的人吧。阿笙以後若是我不在了,你可要活得好好的。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也只能是給你找到這顆藥彌補你了。”

門外的人再次催促道,“将軍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薛慕楚應了一聲,最後再小心翼翼地親了一口白淩笙,像是怕弄碎了瓷娃娃一樣。

“原諒我。”

一滴清淚劃出眼眶,落在發間。

白淩笙努力地伸出手捉住了薛慕楚,只是她一個軟筋散藥力未散的人,怎麽能夠挽留得了想要離開的薛慕楚。衣衫劃過她的手掌,留下粗糙的摩擦感。

“別走,你還沒有将事情都解釋清楚。薛慕楚你回來!別走,別走啊······”

聲聲呼喚,換不回一個決絕的背影。

他們之間,是一步錯,步步錯,終于到了這樣一個無可挽回的局面。

薛慕楚的人撤得很快,幾乎是在他們撤出了這間茅草屋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裏,蕭傲宇就已經帶着人找到了這間只剩一人的屋子。

“王爺,沒有人。”

“這裏也沒有。”

“後山沒有。”

“院子也沒有。”

“王爺,找到白姑娘了,就在主屋裏。”

一聲聲報告,将茅草屋的方圓幾裏的情況禀告得一清二楚。

蕭傲宇大踏步地走進屋子裏,掀開簾子,就看到一身是血的白淩笙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手裏緊着握着一塊同樣血跡斑斑的碎瓦片。

“你終于來了啊。”

蕭傲宇一個健步走上前去撈起白淩笙,掰開她手裏的瓦片甩手扔得遠遠的,“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本王給你報仇。”

“是我自己弄的,我怕我這一睡過去你沒機會跟你說了。”白淩笙有氣無力地說着。

軟筋散的藥效餘威猶在,但噬魂香的解藥附帶着強力的昏睡效果。白淩笙為了能夠清醒地支撐着等到蕭傲宇前來,只能弄碎了一旁的碗,拿着那個碎瓦片不斷地戳着自己的傷口,用痛楚不斷逼迫自己保持微弱的清醒。傷口的不斷崩裂,自然是弄得一身駭人的血色出來。

“答應我,不要殺了慕楚,他是被人利用了。他給我服了噬魂香的解藥,後果就是會失去大部分的記憶。我不想忘,我真的不想把你忘掉,不想把他忘掉。”

白淩笙強撐着說完這幾句話,終究還是昏了過去,留下蕭傲宇抱着白淩笙一臉陰晴不定。

那個在白淩笙心中留下那麽重痕跡的男人,真想殺了他啊。哪怕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蕭傲宇抱着已經昏死過去的白淩笙踏出茅草屋,吩咐站在那裏的沐風,“全力搜捕薛慕楚,可活抓,必要時亦可以當場擊殺,查清楚他背後主使之人是誰。另外,從此以後,白淩笙的身份只有一個,就是本王的王妃。”

沐風驚駭地看着渾身是血的白淩笙,下意識地就反問,“皇上和蘇相那裏可怎麽交代?”

“無視。”

“是。”

守在王府裏的福伯簡直是要哭了,每一次白淩笙從外邊回來,都會鬧得王府上下忙碌個不停。可偏偏這一切又不能苛責這一個可憐的姑娘,簡直是要愁死他這個老頭子了。只能是盡一切可能做到王爺和白姑娘的要求,以免帶來更多的麻煩。這不,他一看到蕭傲宇抱着渾身是血的白淩笙回來,就知道事情要壞了,當即就讓人去把文子謙給找了過來,差點沒把他這把老骨頭給折騰壞了。

“姑娘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福伯微彎着腰,皺着一張菊花臉緊張地問着聽診了好久仍是沉默不語的文子謙。

這是好是壞總得說句話啊,沒看到王爺的臉色已經是越來越難看,越來越低沉了嗎。這文大夫還老是繃着一張臉一聲不吭,可不是生生地要将人給急死了。

就在蕭傲宇忍耐到極限的一剎那,文子謙終于是松開了一直給白淩笙把脈的手,給她弄好了被子。

“是好事,也是壞事。”

拿過一旁早就磨好的筆墨,文子謙刷刷地寫了半張紙,随即又頭疼地停了下來。

“白姑娘體內的毒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可還是有些許餘毒。我懷疑她吃下的那顆藥的藥效不足,所以才會造成了這樣的局面。不過這樣,她未必就會失去所有的記憶,可能記憶跟以前一樣,也可能會丢失一部分,這都要等白姑娘醒過來才能知道。現在的問題是,白姑娘的舊傷未愈,底子太虛,許多補藥都是用不了,只能日後慢慢調理。前提是,她能熬過這個鬼門關,撐過今晚的高燒階段。”

文子謙現在簡直是頭疼得要死,餘毒不難解,麻煩的是,太多的藥力不是白淩笙所能承受的。這要選用哪些藥,用什麽分量才合适,就是一個值得讓人琢磨的事了。

“她若是活不下來,你就下去陪她。”

文子謙和福伯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什麽時候,這位白姑娘在王爺的眼中的地位竟然是這麽重要了。這若是在以往他們必然是雙手贊成的,可是現在,白淩笙的情況未明,若是醒過來一切正常還好,可若是醒來以後出了什麽問題,要如何當一個合格的七王妃。更何況他們的王爺并不是真正的閑散王爺,他的未來,還有一條極其艱難的路要走。

這樣一個神智難料是否清明的女人,真的足以匹配在他們的王爺身邊嗎?

前前後後文子謙的腦海裏想了多條關于他們王府将來的走向,又在多個思索出來的藥方當中甄選。最後還是挑了一種寫下。

劍走偏鋒之後,聽天由命的時候到了。

白淩笙只覺得這幾日昏昏沉沉地睡了好長的一覺,好不容易睜開了眼來,眼前的一切她既覺得熟悉又覺得陌生。

眼前晃來晃去的這些人,她分明都是認得模樣的,可偏偏想不起來他們的名字,想要深想一下她和他們曾經是不是有什麽過往,這眼前立即就好像蒙上了層層輕紗,看不真切。只偶爾想起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偏又頭疼欲裂,真是惱人至極。

蕭傲宇進門的時候,就是看到白淩笙睜着一雙平靜的眼睛,躺在搖椅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探進來的一株海棠花。

青菊俯身請安,輕聲地朝他禀告,“王妃已經看了一下午,什麽動靜也沒有。”

蕭傲宇拿過青菊捧來的披風,走過去那依舊毫無動靜的白淩笙身旁給她攬上。

“想不想出去看看?”

白淩笙慢慢地将眼睛移到蕭傲宇俊朗的臉盤上,身子動了動,往蕭傲宇的方向靠近。

“這樣挺好的,我這身體還沒養好。只不過,”雖說她的意識不清楚,她還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只不過,有些事她還是想不明白,略略遲疑,還是想要問問這個她說不清心底情緒的男人。

“你是蕭傲宇還是慕楚?”

蕭傲宇的黑眸沉沉,最壞的情況果然出現了。

“我是誰,你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