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薛凝思無聊的躺在車內,随手将包裹拿來,裏頭有一本詩詞集,并不是因為突然改性了,不過和其他那些四書五經比較起來,算的上是有些看頭,于是帶着路上打法時間。

五月黃梅雨,雨打簾外芭蕉樹。散落一地不忍顧。黃花枯,丁香結,落寞闌珊處。

十年相思夢,夢中伊人橋頭伫。桃花搖曳笑如故。金樽空,飲朝暮,如何解愁苦。

“這首感覺還不錯,雖然也沒啥特別的地方,可讀着朗朗上口,就打七十分吧。”薛凝思用手指一個字一個字點着讀出聲,然後再打完分,臉上的神色轉了轉,變得哀傷起來。

這次趕到茗翼軒,沒有找到他,又被人家給轟了出來,這不,現在失了這唯一的線索,徹底和他擦肩而過。

現在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只得打道回府,說起那兒,也不知小月處理的怎麽樣,這樣憑空消失個大活人,又何況是千金小姐,事情總是要敗露的,她會……

心下越發沉悶,便再也沒有心思看詩詞了。

剛躺下來準備休息,車子突然猛地一顫,薛凝思抱着頭,翻了下來。

“啊喲!痛死了,車夫你這是怎麽駕的車啊,差點沒有把我摔死。”她皺着眉頭,輕柔被撞痛的手肘。

按往常,那車夫一定會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現在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薛凝思心想一定是有什麽古怪。

拉開簾子後看到的一幕令人咋舌。

幾個粗壯的漢子人手一把大砍刀,團團将那可憐的車夫圍住,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薛凝思之前這樣一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大哥,你預料的不錯,車子裏果然有個小妞。”豪放的男聲說話的強調極為粗魯,在車前已經看傻的人回過神來,終于弄明白了現在的現狀。

那大哥大笑一聲,回答:“廢話,這筆生意可以人家找上來了的。”

“什麽意思?”一旁的人還在問。

那大哥眉頭一皺,碎了一口:“別管那麽多,把她給我拿下!”

“你們!是打劫的?”好像是在一些小冊子裏看到過這類人,他們俗稱盜賊,專門擋下過路的人以謀求錢財什麽的。平日裏樣在深閨中的少女完全意識不到迫在眉睫的危險,甚至還有些小小的竊喜。

這次出門,直到目前才感到自己真的入了凡間,涉足江湖。

“哼,不是打劫的難道還是來乞讨不成?”一個上身□□,布滿紋身的強盜奸笑着說道。

“不要和他廢話,免得那些茗翼軒的人發現到時候煮熟的鴨子也給飛了。”衆人聽了都連連點頭,應聲附和,薛凝思擡眼望去,一張滿是刀疤的臉映入眼簾,不由心生作嘔。

“不就是錢嗎,本小姐我有的是錢。”她挑了挑眉毛,鄙夷的掃視他們一眼,然後灑脫的從衣兜裏掏出銀票,“看看吧,這裏是一百兩,你們給我捏着,好好的閃道一邊去。”她的思維甚是簡單,只要給了錢,便可一路順風,有錢的就是老大,于是自然而然擺出了一副小姐的架子,連正眼都不瞧他們。

“我呸,你這丫的以為那麽點錢就了事了?”有一個人參與恐吓,“我說,連塞牙縫都不夠!”他的眼睛瞪的滾圓,一邊說一邊揮着大刀向她走來。

哼,看上去還是一群貪心的強盜:“好,我再加一百兩。”說着,同樣的一疊被抽了出來。兩份加在一塊,手裏一甩,“刷啦啦”的發出響聲。

那揮刀的人慢慢放慢了動作,他身後的人也不再說些什麽,雙方一時陷入了僵持的狀态。

好啊,這樣還嫌少,得了,碰到真正的盜匪,還演了一出不錯的好戲,那些錢就算是買了張戲票。

“五百兩。”薛凝思咬咬牙,又抽出一疊,風一吹,從手裏飄開幾張,惹得衆人一陣騷亂。

“看樣子這丫頭是真的有點錢,要不就趁機……”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說,老大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還是不要太貪心了,她身上有多少就是多少。”什麽?全都要?薛凝思憤憤不平,卻又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畢竟,除了一張嘴和一副臭脾氣,算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

“看上去長的還算标致,想必花媽媽那裏也能拿下不少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何事又蹦出一個,看多了難看的,也有恐怖的,但眼前這個人臉白白的,不像是其他人那樣髒兮兮的,可是,這人反倒是最不順眼的一個。

是了,那眼神充滿了——猥瑣。

當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來回審視的時候,薛凝思感到無比難受,好像那一道道是箭一般向自己射來。

“你想幹什麽?”薛凝思吞了口口水,手向外擺擺,“走遠一點,滾開!”終于忍無可忍的大吼了出來,驚起了林中的兩只小鳥。

“啪!”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一下清脆的抽打聲,薛凝思應聲看去,只見一位勁裝少女騎在一匹馬上,手裏捏着條墨黑色的鞭子,她的手輕輕一揚,鞭子便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翻卷起層層塵土。

她輕啓雙唇。

“喂,欺負人家小姑娘,這可不應該哦!”可聲音卻并不是出自她之口。帶着些許調侃的意味,分明是個少年。最後一個字說完,幾顆石子紛紛落下,不偏不倚砸在了那些大漢的頭上。薛凝思左顧右盼,終于發現悠閑的坐在樹梢上的人,他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一手晃動着一根樹枝,一手把玩着小石子,東扔一顆,西丢一粒。

“烯諾!”馬上的人臉色慘白,“我不是叫你拿着玩的!本來說好了叫你埋伏,趁機出手點穴的,你現在耀武揚威的,是想要挑戰我的手勁嗎!”

“是啦,是啦,你們快打起來,我馬上扔!”他呵呵的笑着,整個臉龐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可愛可親。

被石子打得找不到北的衆盜,終于反應了過來,有人大喊到:“你們是誰?”語調裏有一絲不安。

“我們是誰不重要,但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事,那我們就無法忍受了。”少女晃動了鞭子,在左右抽擊出駭人的聲音。

“哼,真是好笑,兩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竟然還學着當大俠,現在如果求饒,乖乖的閃到一邊,大爺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們。”衆人應和着笑了起來,罵罵嗓嗓,“不是茗翼軒的人就沒啥好怕的了。”

“誰和你說我們不是去茗翼軒的了?”樹上的少年一躍,穩穩的落定在地上,吵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安靜,不知是被那極佳的輕功給怔住,還是因為他們說的那句話。

“還有啊,你說話的腔調可真讓人感到不舒服,說的話那麽沒有創意,看樣子一定是沒有什麽背景的山林小毛賊。”薛凝思跪坐在車前,心下不由感嘆,怎麽會有人面對盜匪還能嘻嘻哈哈,既不像是很厲害的人物,但又沒有一絲懼色,難道這家夥是天生少根筋,一直保持樂觀?

忽然有一雙手從後面将自己的口鼻死死掩住,突如其來的窒息使得眼前一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徑直向後倒去。

意識漸漸的模糊,最後的感知是一陣兵器相擊之聲,以及那一句:“你們竟然敢耍無賴!”

不要,不要,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只要讓我回到家裏。

哥哥,小月,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