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猶如平地驚雷,震人心魄,下方的妖魔鬼怪果然齊齊閉嘴。

白無痕一拍扶手:“你們倒是精明,有好處了紛紛搶着拿,輪到做出點犧牲時個個退避三舍。你們既然如此謙讓,不如就由本座來做這個決斷。誰做爐鼎,傳誰功法,皆憑本座一言。這事就這麽定了,誰也不能抗辯。”

一幹人等聽得心驚膽戰,個個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惹起白無痕的注意被她點名選為爐鼎。這些人都老謀深算,對白無痕這個決定頗不願茍同,但又心中竊喜,如果她點了旁人,豈非妙哉,可是萬一倒黴催的點了自己如何是好?是以又喜又苦,矛盾得很。

當然了,雖然他們個個都有點不服,可是誰也不敢第一個站出來抗議,只因擔心萬一站出來,白無痕便将計就計點了他名,屆時其他人必定極力支持,那可就完了。

白無痕卻是在心中直冷笑,瞧給他們吓的,她既已有了人選,這話不過是敷衍幾句而已,但僅僅是這麽幾句,就讓這些人醜态畢露,真是丢人現眼。

“本座要先尋個清靜處所,将功法的要旨拟一遍,你們且先在此稍候片刻,待本座出來挑揀。”上罷轉身入了內殿,樂忻跟了進來。

白無痕揮手掩上大門,将一幹妖魔鬼怪的聲音隔在外面,這才放心大膽的道:“其實,起初我便有了讓你做爐鼎的想法,你這副肉身得我調理,如今修為大漲,遠勝外頭那一堆妖魔鬼怪,用你來做爐鼎,威力自然更增,把握也要大上幾成。只是我念着你身上背負了那麽大一樁血海深仇,任重道遠,倘若仇沒報成便夭殇了,未免叫人不勝唏噓。”

“多謝你替我想得那麽周到,我一定銘記于心。”她謝得十分真摯。

白無痕擺手叫她無需多說廢話,擺完了立即靈魂出竅,魂魄脫離肉身離開了她的身體。

沒了魂魄支持,樂忻的肉身立即軟癱在地。

“好了,你歸位罷,我将功法傳授于你。這禁術威力雖強,但煉成的代價太大,放在外界其實根本無人問津,以致鮮有人知。”

樂忻往自己軀殼一趟,回歸肉身,立即盤膝而坐,神情緊張:“就怕我資質愚鈍,不能煉成這門神功。”

“放心,好煉的很。你資質再怎麽愚鈍,也總還有些,我這功法就是給毫沒頭腦的傻子來煉也修得成,你綽綽有餘,無需憂心。”白無痕從實道來,将禁術的修煉之法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兒盡數抖了出來,一邊指點一邊在旁護法。

樂忻的天資果然有限得很,修煉之際時常遇阻,一時半刻之間竟困了好幾回。白無痕對她的資質之差嘆為觀止,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口裏卻耐着性子給她解惑。

總算這門禁術代價雖重,練法卻易,要旨也簡,個把時辰過去,已大功告成。

二人均已累得滿頭大汗,白無痕從袖中掏出帕子來抹,憋在心裏許久的話到底沒能忍住:“就你這個資質,實在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天幸是遇見了我……”

樂忻渾不在意,只是內觀自己的靈力,面露驚嘆:“果然修為大增,這術法當真厲害,只是……”她摸了摸心口。

“怎麽感覺身體裏面空落落的……”

“因為你獻祭了半生陽壽。”白無痕有些不忍但還是得說:“從今日開始,你只有三年的命了。三年後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咬着唇角,微垂着頭,看得出來心情已十分沉重,但這是她自己選的,旁人無話可說。

出得殿去,外頭的牛鬼蛇神們已等得十分焦躁,有些沒對她抱太大希望的,居然站在那裏打瞌睡。

白無痕已是魂魄之體,她使了隐身法,站在樂忻身旁,誰也沒有瞧見。她叫樂忻不必不去理會別的,號令衆人即刻啓程,前往寒冰結界的所在,成敗就在此一舉。

振奮人心的時候到了。

數百人齊聚無間地獄的邊緣,樂忻在前帶頭,白無痕隔得老遠便見到結界外的白衣身影在那邊走來走去,大約也等得十分焦慮。

樂忻則已呆若木雞,她停了步履,一臉的不可置信,以為自己出了幻覺,揉揉眼睛,那人還在,原來并非眼花,意中人當真接她來了。

再也顧不上其他,樂忻大叫一聲,抛下衆人,朝意中人飛奔而去,留一幹妖魔鬼怪在後頭嘀嘀咕咕。

白無痕瞧得分明,樂忻那張貌美如花的臉上已是水光潋滟,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歡是愁,就聽那丫頭啜道:“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

小白臉的歡喜不比她少:“我來救你了,忻兒,你還好嗎?對不起忻兒,我來晚了,讓你待在這個鬼地方這麽久。”

“……”

白無痕本來豎起耳朵偷聽的,可是聽了幾句,只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這種情話真是叫人聽得渾身不舒坦,本打算封閉五識,珍惜自己的耳朵,忽聞身旁一個粗壯漢子道:“尊主,這位就是你說的援兵嗎?”

白無痕雙目一橫,對這人的發言相當不滿。人家一對小情侶闊別重逢,正敘別來之情敘得不亦樂乎,你這糙漢子卻來打岔,忒沒眼力。雖能體諒你求自由心切,卻又何必急在這一時三刻?人家千辛萬苦來援救你,你倒不許人家溫一溫情了。

可不滿歸不滿,哪知樂忻這一敘舊,竟一敘不複返了,敘了半天還沒敘完,她也有點不耐煩。

又等了片刻,樂忻這才想起來當務之急是要幹什麽,忙招呼大夥過去,這就開始破界了。

衆人早已排好了次序,道行高的站在前頭,稍次一些的則靠後,後面的人将受搭在前方之人背心的大椎穴上,将修為源源不斷的傳送過去,最後渡到最前面的樂忻身上。諸君二話不說,閉目傳功,只見樂忻頃刻間裹在光芒萬丈之中,全身流光溢彩,熠熠生輝。集數百人的修為與她一身,此時她身上的法力靈力已登峰造極。

聚力已畢,樂忻手一召,誅仙劍應手而來,得百餘高手的靈力傾注,此時的誅仙劍鋒芒畢露,比之先前給白無痕掌握之時,法力已不知強盛了多少。樂忻輕喝一聲,由右手掐訣,符印自指尖流出。

她在施展禁術了。

此術一開,周遭草木皆焚,山石大岩頃刻之間便化成了齑粉,白無痕已魂魄之身,站在一旁,也感胸悶氣短,近乎窒息,衆人額前也是汗如雨下,修為稍遜之輩更搖搖欲墜,支持不住。

結界之外,渡宸眉目凝重,手上利刃也已灌滿靈力,只待樂忻一動,他便出手。

樂忻将禁術施展開來,誅仙動處,華光如晝,天地變色,寒冰結界響起清脆的咔嚓之聲,裂紋飛速擴散。

白無痕在旁瞧着,掌心捏了把汗,如果連這一劍都無法成功的話,她也黔驢技窮了。

但很快,大家便用實力證明,她的憂心完全是多餘的。

樂忻一劍斬落,橫掃千軍。外頭渡宸也是全力一劈,二人內外夾擊,兼之數百人的法力聚于一點,寒冰結界如秋風掃落葉般寸寸皲裂,咔嚓聲不絕乎耳,終于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琉璃,嘩啦啦碎了一地,只見頭頂蒼穹靈力磅礴,咆哮翻騰,淡水藍的結界逐漸裂成萬千塵霧,散在風中。

好樣的!

諸人狂喜,一時間群魔亂舞,個個都興奮得手舞足蹈,盡管此時所有人都已汗流浃背,笑聲卻是直沖九霄。

白無痕的嘴角也緩緩上揚。

而樂忻,适才那一劍已耗盡她體內所有法力,此時的她已非常虛弱,杵着誅仙歪在地上,氣喘籲籲。渡宸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有見意中人這副德行,顧不上心疼自己,忙跨過一地的結界碎片,過去慰問。

他一把将樂忻揉入懷中,想要渡些靈力給她緩解疲勞,苦于有心無力。樂忻在他懷中這麽一躺,竟爾沉沉睡去。

結界既破,那批牛鬼蛇神手舞足蹈完了,便再不理會樂忻這個“尊主”,一個個忙不疊各奔東西去了。

白無痕當初有言在先,在這無間地獄之中,大家奉她為尊,離開此出便分道揚镳,這沒什麽好說的。

渡宸将樂忻打橫抱起,大約是想将她帶到一個能容身的所在,但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東張西望片刻,只在原地轉了個圈,卻不知該往哪裏走才好。

樂忻目下這副形容,确實應當找個舒服的地兒好生修養一陣,不然以渡宸的修為,帶着這個累贅,未必能闖過外面那片被洪水猛獸占據的地域。

白無痕暗罵一聲蠢貨,往結界內一指:“誅仙殿就在那邊,趕緊抱她過去休息啊。”只可惜她施展了隐身法,旁人看不到她的魂魄,也聽不到從她魂魄口中發出來的聲音,她踟蹰片刻,還是覺着暫時先別現身,她同樂忻的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渡宸太半也想到來時路上并無适合休養所在,而樂忻在無間地獄裏呆了這許久且還安然無恙,裏面多半別有洞天,反正結界已破,也不着急,為今之計只好先進去瞧瞧再說。

白無痕點了點頭,嗯,還不算太笨。

渡宸即使再不濟,到底也是個修仙的,騰雲駕霧的本事不會,禦劍而行的能耐卻有,他懷抱樂忻,踩着劍到雲端一眺,只見東方那邊冰川上隐有琉璃殿宇的飛檐,當即過去。

白無痕神不知鬼不覺的跟在後頭,二人一魂倏忽之間到了誅仙殿前,渡宸不由分說,推開大門便進,看得白無痕心頭一緊,好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敢随便進?萬一有埋伏或陷阱怎麽辦。

其實,她确實曾在門後安排了不少機關。

只因無間地獄中那堆牛鬼蛇神個個心懷鬼胎,表明奉承,誰曉得背後會不會搞什麽小動作,為防有人悄悄摸進殿來探她私密,她便在門後布置了不少門陷,有專人操縱,只消有人強闖,立即發動機關。幸虧如今這裏已人去樓空,諸多機關沒人開啓,故而無所動靜。要是放在今日之前,他這樣莽莽撞撞一闖,小命也就丢了。

他在殿中無厘頭的團團亂轉,終于不負衆望的轉到了榻邊,将樂忻放了上去,蓋好被子,這才蹲在床邊,拿起樂忻的手,開始說些軟綿綿的情話。

“我許是不該來的,仔細一想,這個地方雖然酷寒難耐,可總比外頭好得多了。如果我不來,說不定你在這裏可以過得很好,一旦出去了,你我将要面臨的便是血海深仇……”

白無痕聽得分明,忍不住在嗤笑。少年,你還是太天真了,這裏為什麽叫無間地獄?因為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人能待的。要不是有她罩着,你這個紅顏知己還能活到今日?只怕早就死千兒八百回了,等你今天來,估計連骨頭渣子都見不着。

渡宸還在滔滔不絕的說,他同樂忻不知有多久沒見了,如今重逢,當然有千言萬語要講,就是樂忻如今不省人事壓根聽不到他也要講,将心中長長久久的思念一吐為快。可白無痕卻聽不下去了,任由他講個沒完沒了,自己飄出殿去回避。

可她前腳剛走,沒過多少時候,渡宸也跟了出來,手中掂着個茶壺,看來是去打水。

水井在殿後,他卻跑到前面來,那有的找了,沒半個時辰別想尋到。趁他這段時間不在,白無痕便又折回殿去。

果然,樂忻已然醒轉,正躺在榻上發呆。

白無痕對她開過法眼,樂忻是能看到她的魂魄的,可她靠近,這小丫頭居然視若無睹,并不搭理。

她也是個女人,小姑娘家的心思自然清楚,遂不去同她計較,只道:“結界已破,你是想同他一起走,還是跟我走?”

她轉過眼珠:“那個……可不可以暫時先別走,反正結界破了,随時都能離開……”

呃,這還真是出乎白無痕的意料,她有些不解:“你改變主意了?不想報仇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然非報不可。”她語氣堅定,然而下一句就軟了:“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不必急于一時……”

白無痕提醒她:“可你眼下命不久矣,再浪費時間的話,只怕就沒法親自手刃仇人了。”

她眼角晶瑩剔透:“就是因為沒多久好活,我才不想走。只有三年,我不想把生命中最後的三年都放在報仇這件事上,我想讓渡宸陪我走完這最後一段時光。”

這下白無痕明白了。她想待在這裏的原因,是為了渡宸這個小白臉。只因他們二人之間隔着這些恩怨,終究難有善果,一旦離開,渡宸勢必回歸師門,而樂忻,則是要想方設法殺他授業恩師,兩人最後只能拔刀相向,要拼個你死我活,何其悲涼。

但留在這裏就不一樣了,這是無間地獄,與世隔絕,所有外界的恩怨是非也都能隔絕。在這裏,他們可以敞開心扉,無所羁絆,無所顧忌。過着天天你侬我侬,日日耳鬓厮磨的舒服日子。

想得倒挺美。

“反正你已答應過要替我報仇,這件事由你代勞,我也放心。”她說出自己的打算:“你成全了我罷。”

白無痕其實無所謂,她愛待在這裏,跟誰待都同她無甚牽連,就是……

“我雖答應替你報仇,但你也答應将肉身借給我用,你可以不走,但只能是魂魄留下,肉身我得帶走。”

“那怎麽行?”樂忻大駭,沒了肉身,她跟死了有什麽區別,想了一想,提出建議:“你一直嫌棄我我的身體修為不足,法力不夠,資質也欠佳,那幹脆還給我,你別用了,出去之後,不是可以另外找一具更有用的嗎?”

白無痕聞言愕然,當初她可是親口将肉身借出來的,不想這一向單純天真的小丫頭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出爾反爾。

樂忻說的有道理,白無痕确實十分嫌棄她這副中看不中用的身體,她能說出這副身體的一萬個缺陷。

但是,這身體缺陷雖多,卻有一個求而不得的好處,那就是穩。

樂忻這個姑娘,是個沒心機沒城府且重義重諾的小丫頭,只消處置得當,這些事情她絕對三緘其口,不會對外洩露半個字,包括渡宸。

外界人玩的勾心鬥角陰謀詭計那一套,白無痕深有體會,如今的修仙者中,似樂忻這種小姑娘已是鳳毛麟角,她這麽多年也只遇見這麽一個,物以稀為貴,縱使再不濟也很難得。

雖說她也可以找死人的肉身借屍還魂,但修仙之人一旦身隕,畢生修為也會化為烏有,同普通凡人沒什麽兩樣。樂忻靈力雖低,但好歹有些修為,總比毫無根骨好,而且她這軀殼經她這麽些時日的辛苦調理,法力已十分精純,棄之可惜。

于是乎,白無痕打算堅定不移的否決她的提議。

只不過不能說出實情,倘若樂忻曉得了她的想法,沒準為了渡宸那小白臉違背良心,以這個秘幸威脅她,同她讨價還價:若不肯歸還肉身,她便将這些事情都捅出去……那可大事不妙。

是以,她決定信口胡謅。

“此言差矣,我是個有始有終的人。既認定了你,便認定到底,哪有認定到一半便轉而看上旁人的道理……”胡謅到一半,她驚嘆于自己居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話。

樂忻直聽得瞠目結舌,瞠完了,用一種隐晦不明的眼光瞅着她:“幸虧這裏沒有旁人,你這番話說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看上了誰……”

白無痕無語片刻。小丫頭就知道胡思亂想,人家好端端的一句話,愣是給她聽歪了。

“渡宸馬上就回來了,我不想讓旁人知悉你我之間的交涉。你這肉身我是非要不可的,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解決這個事才是正經。”

她眼皮耷拉,顯然束手無策。

白無痕其實也沒什麽好辦法,只得想到那小白臉:“不如等渡宸回來,你同他商量商量,他如願留在這裏陪你,那麽我也沒意見,就看他怎麽說。”

樂忻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我先出去看看,免得他走丢了。”白無痕随口留下一句,飄然出殿。

渡宸那個小白臉,一看就是個色迷心竅的癡情種子,既然敢到這鬼地方來,太半已做好了有來無回的赴死準備,他連死都敢,又怎麽不敢留下來陪樂忻?把這件事押在他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她白無痕何許人也?她的命,豈能由旁人替她決定?

她早有預謀,先在殿外蹲着,只待渡宸回來之時,暗中施展迷魂之術,悄無聲息都掌控他的神識,樂忻問起,是否願陪她在這裏共度三年,她便操縱渡宸搖頭,屆時,樂忻也無話可說。

魂魄之身本無法力,也難以修行,白無痕辛苦多年,殚精竭慮,也只修成了有限的幾門術法,臨敵時基本無用武之地,但對付小小一個渡宸尚不在話下。

雖然此計忒不厚道,但白無痕若非無可奈何,也不願出此下策。她不能對不起自己,只好對不起樂忻了。

可她在殿外頂着黑暗候了半天,直候到黎明破曉,晨曦初晞,渡宸便似失蹤了一般,仍未出現。

難道迷路迷到外面去了?

也不應該,寒冰結界既破,無間地獄內的各種禁制便都散了,他要是找不到路,大可禦劍……

正大惑不解,忽聽身後吱嘎一聲,腳步聲響,渡宸端着盆洗臉水走了出來,手一揚,呼啦聲中,滿盆清水朝她駐足之處潑來。

這一潑突如其來,白無痕始料未及,愣了一下。

幸好魂魄之體沾不上水,滿盆充滿脂粉味的洗臉水穿過她的身子,淋在地下。渡宸潑完水便又入殿,砰得一聲關上大門,留白無痕形單影只的在那裏風中淩亂。

她一心守株待兔,卻忘了大門并非進誅仙殿的必經之路,還有後門也可以進的……

原來渡宸從大門出去打水,找了半天沒找到水源,便繞着大殿亂轉,終于拐入後院,從後門進去了。

這樣看來,樂忻已與他談過了,她醞釀了半天的陰謀詭計再也派不上用場,看來要想占據樂忻的肉身是沒指望了,不禁憂從中來。

穿過大門飄進殿去,就聽樂忻滴滴答答的飲泣之聲,渡宸卻一語不發。白無痕頗覺蹊跷,按理說他們兩個既決意在此處厮守,應當喜不自勝才是,怎麽哭哭啼啼的?

她一進去,樂忻便從被窩裏擡起了頭,淚珠滾滾,滿面凄涼。渡宸見她眼光有異,察覺有人,回頭一看,但白無痕隐身未現,他當然什麽都沒看見,他又将頭轉了回去。

樂忻自顧自的抽抽噎噎,白無痕從桌上撿起一只酒壺,不由分說便往渡宸頭上敲去,在樂忻的尖叫聲中,小白臉頭一暈,終于歪倒。

樂忻一疊聲的驚呼,以為意中人有性命之危,要翻身下來查看,百忙中不忘瞪白無痕:“他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殺他!”

“……”白無痕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冤枉,感覺很奇妙,就是想笑:“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他活得好端端的,你何出此言?”

樂忻這小妮子。關心則亂大約就是這麽說的,她伸指去探渡宸的鼻息,愣了一下,又見他胸膛正起伏得十分有力,再愣一下。

“我只不過是将他敲昏罷了,看把你緊張得,你這麽喜歡這個小白臉。我看就算沒到情深似海也差不多了,不如就用你對他情将你們之間的仇抵消了罷。反正你爹娘就是不給他師傅害死,将來也要壽終正寝。”

白無痕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說出這種話,真是大逆不道。哼,誰冤枉她來着?這只不過是略微表達一下她的不爽。

“你……”樂忻聞言大怒,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指着它鼻子:“白無痕,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白無痕臨危不懼,眉角上挑:“你留在這裏不肯走無非是想逃避愛恨情仇的抉擇,可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就算你如願以償了,将來我去替你報仇之時,渡宸勢必會橫加阻攔,那麽我自會手起刀落,連帶将他的小命一并取,我是遵從與你的約定才動的手,歸根結底,一切仍是因你而起,也就等同于他是死在你手中。”

白無痕苦口婆心人她看清事實,極力給她灌輸一種“你必須與他分手和我一起離開,否則你會死不瞑目的念頭”,哪知她聽了卻是苦笑一聲,櫻桃小口裏盈出輕鴻一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待恢複些力氣便離開這裏。”

頓了半晌,補充一句:“和他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