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揚起冷笑:“到這個時辰才起來,那必定是睡得酣暢淋漓了,尊主這是明知故問了。”
白瞥眼一瞪,哼,小賤人真是沒眼力,尊主同人講話,哪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敢用這種語氣數落她,你怕是嫌命太長。
可岐赟卻似乎不以為忤,問她:“那依王後的意思 ,這奴婢懈怠偷懶,伺候不周,該當如何處置?”
白泠愕然。
他叫她啥?
王後?
有沒有搞錯,還是她聽錯了?
這個頂着她肉身哼哼唧唧的女人,是他的王後?
如果不是附在阿瑚身上,旁人壓根不知她就是白泠,她覺得岐赟這是故意在當面羞辱她。
那王後聞言,英氣勃勃的眼睛閃過危險的光芒,往白泠面上一盯:“依我看,這姑娘只是欠管教,不如将她調到我身邊來伺候,讓她做我的貼身丫鬟,讓我親自來□□。”
白泠忍不住挑了眉毛,□□她?賤女人口出狂言,也不怕閃了舌頭。
岐赟和煦一笑:“王後說的正是,那就依了王後的意思,這丫頭就交給你了。不過……嗯,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王後管教之時手下須有分寸,凡事過猶不及。”
這他前頭那兩句無甚毛病,可後頭的……不是活生生的警告嗎?
王後那廂臉上表情五花八門輪流着轉,白泠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不過就是個奴婢而已,這個身份在白泠看來已是低賤得無與倫比了,岐赟什麽時候善解人意致斯了,居然對她這麽維護?連這種話都特意諄諄交待?
她暗自揣摩,估計正如她之前猜測的那樣,岐赟同他的這個王後只是一對紙糊的夫妻,旁人看來情深義篤,其實各懷心思,誰跟誰都不那麽對付,所以就是處置個奴婢也夾槍帶棒的暗含深意。
她覺得這個猜測合情合理,應當如此。
“不過。”岐赟站起來甩了甩衣袖,臉色凝重起來:“觀心海的探子來報,據說常普老兒近日暗中招兵買馬,蠢蠢欲動,似乎打着聯合青淵犯我北荒的意圖。今天本座打算親自前往觀心海看看,瞧那老兒究竟有何手段。”
白泠一驚,觀心海,常普?
東黎族之滅,這一派也出了不少力氣,常普同岐赟自此便結下了梁子。而今岐赟執掌北荒,統領魔道,與那些修仙的名門正派自然勢不兩立,玉公于私,這老匹夫都是岐赟的大對頭,勢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可巧,這老匹夫樹敵太多。他不僅是岐赟的對頭,也是樂忻的仇人,白泠記得當年在無間地獄她便答應了這丫頭,借她肉身用時讓後替她将這檔子事解決了。如今是個兌現承諾的好機會,她何不利用岐赟同觀心海的過節,來一出借刀殺人,借岐赟之手,來替樂忻報仇雪恨?
最好是悄悄摸進觀心海內部,暗中将常普老兒做掉。幹掉這個心頭大患之後,再故意搞出動靜,讓觀心海的弟子發現有敵人突襲,然後把岐赟賣在那裏。雖然他修為了得,但雙拳難敵四手,他單槍匹馬的,再厲害也是寡不敵衆,鐵定會被亂刀分屍。這樣一來,剛好一舉兩得,也就無須大費周章了。
雖然這樣做她自己也免不了給他陪葬,但她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死一回又有何懼?她白泠什麽時候貪生怕死過?只要能結果岐赟的小命,大不了陪他共赴黃泉。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兩個人死在一處,必定是一同被砍成肉泥。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再怎樣都是分不開的了,也算應了當初拜天地時發過的誓言,終究是做過幾天夫妻。
她心中的如意算盤打的噼啪作響,那廂王後聞言卻是一駭:“什麽?,尊主你要親自前往觀心海查探敵情?咱們派出去的探子辦事得力,那常普老兒的動作是逃不過他們的法眼的,你大可放心,又何必親自以身犯險?”
岐赟卻沒拿正眼看她,只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常普老兒這厮一向老奸巨猾,詭計多端,為免出什麽纰漏,我必須親自去一趟。何況本座此行也并非全是為了偵查觀心海的動作,更有一樁要緊的私事要辦。”
王後還待動嘴皮子,岐赟擡手叫她免開尊口:“你不必再說,此事已定,本座即刻啓程。這一去少則數日,多則數月,我不在山上這段時日,你須将一切打理妥當,不得有誤。”
王後低低應了一聲。
白泠覺得該自己出場了,毛遂自薦:“啓禀尊主,您此行路途遙遠,且查探敵情必定兇險重重,不如讓奴婢陪你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岐赟挑了眉毛,又笑:“你?”是反問的語氣,還有點輕蔑的意思在裏頭,仿佛在說“你怕不是在開玩笑”
他頓了一頓,才道:“不必了,本座此行需對外保密,不宜勞師動衆,人越多越是容易暴露行蹤,打草驚蛇。”
王後也在一旁冷嘲熱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是想去拖尊主的後腿嗎?尊主此行是有大事要辦,你這個包袱去湊什麽熱鬧?”
白泠偷偷瞪了她一眼,也不知誰才是那名副其實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哼,她當年睥睨北荒之際,你這小賤人只怕還沒打娘胎裏出來。搶她肉身用倒也罷了,今日居然敢說她是包袱,唔,有膽魄,有能耐。
對于拖後腿這個認為,她也有點不服氣。雖說她目下是今非昔比了,可當年岐赟還只不過是她日行一善撿回去的,如今時來運轉,大權在握的卻換成了這個被她撿回去的,真是讓人無法甘心。
這筆賬白泠悄悄記下了,他日逮着機會,必定要叫這個搶她肉身的賤女人體驗一下她目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嘗嘗她的雷霆手段,讓她曉得她今時今日說的這些話全是無稽之談。
反觀岐赟,他雖一言不發,但臉上似乎憋着笑,有種當旁觀者看熱鬧的味道,顯然默認了他的王後所說,表示贊同。
不知為何,白泠心頭忽然很不是滋味,許是被人輕視的感覺辱沒了她的顏面,且還是被一雙人輕視,讓她這個昔日的上一任北荒尊主情何以堪?
她大聲為自己抗辯:“王後可不要小看奴婢,奴婢當年修煉之時,早已過了三百八十九劫。”她大放厥詞:“不是我瞎說,縱觀招搖山,除了王後,還有哪個女子的本事能強得過我?”
她可真沒有自吹自擂,魔道之路,比起仙道更為難修,尤其是女子,魔族根骨與生俱來便不如男子。旁人修個一年半載能抵達的境界,女子沒有三年五載鐵定是辦不到的,雖也不乏能夠同男修并駕齊驅的女漢子,但畢竟是鳳毛麟角,難得一遇。她當尊主那些年,也沒見過幾個天賦好的女修。就算是她,以前的資質也委實一般,幸虧承蒙上蒼眷顧,讓她得了不少機遇,又榮獲貴人相助,才有後面的福澤可享。
王後嗤笑一聲:“盡說大話,你連端茶送水的瑣事都做得亂七八糟,還能有本事殲人殺敵?倘若真叫你去了,莫幫不上忙,還須勞煩尊主騰出手護你。尊主要顧全大局,哪有餘暇護你?”
再次被人輕視,白泠心頭更不爽了,幾欲脫口怼上一句“你那麽大一雙眼睛,怎地便如此能看低人?莫不是夾着門縫了看的?”
但她曉得這句話一說,無論如何都無法達成目标了,只好慎言。
岐赟下了最後通牒:“行了,你們都無需再争。阿瑚,你有這個心思本座很欣慰,但這一趟危機四伏,困難重重,你跟着本座一路上确實有諸多不便,到時候萬一要同對方交手,我也未必顧得到你。你就安心待在山上,将分內之事做好也就是了。”他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語氣,再死纏爛打估計也沒轍了。
但白泠卻十分在意他最好那句。
什麽叫将分內之事做好就行了?他的意思是,她沒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哼,她的分內之事就是幹淨利落的把你腦袋擰下來,要這麽說的話,這個事她确實沒做好。不僅沒做好,似乎還越做越是做不好了。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不是不做,是時機未到。你既那麽積極的想她把分內之事做好,為什麽又不給她創造機會?真是想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白泠在心裏嘀嘀咕咕,口中卻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又問:“尊主何時出發,可有什麽要奴婢幫忙準備的?”既是去打架,當然不能空手去,起碼得備把劍啊刀啊什麽的。
“未時啓程,沒什麽好準備的,你且退下,候在外頭,随時等待傳召。”
這就妥了?
白泠有點意外。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按理說她偷奸耍滑,該當嚴懲不貸才是,但岐赟竟就如此輕易便放過了她,怎不叫人受寵若驚。
換成是她這個急性子,手底下有人偷懶誤事,哪怕是一杯水端得慢了,她也要呵斥教訓半天方才罷休。岐赟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他不是該狂拍桌子,怒罵立威嗎?
她居然能全身而退?
而且,昨晚那頓大餐,自然令他受了好一通折磨,現在眼睛都還黑着,岐赟竟對此只字不提,若是死要面子,不能當着旁人的面談論這種尴尬,大可屏退王後,但他并沒有。
甚至都沒發怒。
這還是岐赟嗎?還是當年那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東黎三太子?
莫非滄海桑田,飽經風霜之後,他已收斂了鋒芒,開始秉持以和為貴以德服人那一套了?
可這也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會有觀心海之行了。
這些疑難雜症沒有人能夠解答,唯一能給到答案的當事人又無法啓齒相問,白泠只好揣着滿肚子問題退出房去。
但她哪裏會老老實實的去外頭侯着?當然要先蹲一蹲牆角再說。
她挨在窗下,側耳傾聽,首先是王後不滿的聲音:“尊主,她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灑掃奴婢,你何以對她如此上心?”這語氣,大約是起了一般女人都會起的嫉妒之心。
白泠仔細一想,也難怪,她覺得岐赟對自己也有點過于寬容了,雖然于她而言這種寬容百利而無一害,但異于尋常,終究難免起疑。
身為女人,且還是一個有夫之婦,看見丈夫對旁的女子有些不同尋常,心中自然不會樂意。畢竟她也是當過有夫之婦的,當初聽聞岐赟竟然還有個妃子,也就是那青淵國公主芙幽,也險些沒按捺住脾氣,心中凄風苦雨的酸了好一陣子。
“王後是覺得本座有什麽不該嗎?”這一句語氣有點冷,似有愠意。
聽得白泠心頭一寒,怎麽片刻之間的功夫,岐赟這口吻轉變得這麽快?她前腳剛出來,他語氣一下子變得不那麽友善了。他的魔怔不是已經痊愈了嗎?現在的性子不是應該和藹可親嗎?還是說,他的态度是因人而異,那為何對她說話時笑意岸然,同自己的王後卻冷言冷語?
還是說,她多疑了?多心了?
王後的聲音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覺得,尊主出使觀心海的事情應慎重而行,這丫頭才來招搖山沒幾天,昨日又盜了長生令,還抵死不認,可見其心有異,這件事給她知曉了,保不準會出什麽岔子,萬一傳到常普的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她那廂還在有條不紊的分析利害,岐赟卻已不耐煩聽了,冷言打斷:“行了,這些事本座自有考量,你不必理會。”這一聲比前頭那幾句更寒了幾分。
敘事卻沒到此為止,王後剛低低應了聲是,他又道:“阿瑚之事全權由我定奪,她在你那裏服侍,一切不必太過苛刻,她若任性也不必計較,你那殿中丫鬟奴仆不計其數,也不差她一個伺候。”
屋子裏再沒發出動靜,這次王後是氣得連應都不想應了。
白泠聽罷,胸腔裏像柴米油鹽姜醋茶都攪和在一起了,五味雜陳。
岐赟到底是什麽用意?怎麽突然之間對她如此關懷備至了?這簡直到了過分的程度,心上人意中人都沒這麽優待的。
難不成岐赟這厮有怪癖,喜歡與衆不同的姑娘?
她自上山來,先是盜了他的長生令,他明知她是在瞎掰,他的寶貝其實并未損毀,還在她手中藏着掖着,他卻沒有開口索要,也沒必她非交還不可,只是讓她做個灑掃婢女。
可這婢女也當得有名無實,她偷懶懈怠,他也沒放在心上。她對他胡鬧,預謀“大餐”,害他腹瀉,讓他夜不能寐一整晚,他也全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而且,她每次搞完事情,他面上便多一分笑意,他若不是有自虐癖,那便如她所想,看上她這個冒牌貨了。
只因大家均知他是北荒尊主,敬之畏之懼之,曲意逢迎、百般讨好,只有她膽大包天,一再與他作對,還幹出驚人之舉,種種異于常人之處讓他對她産生了興趣,覺得這個丫頭真是與衆不同,又有個性,與其他小姑娘小妮子都不一樣。
而且,阿瑚這具肉身,長着一張精準漂亮的瓜子臉,顏色着實不錯,并不比什麽國色天香的大家閨秀差,也不亞于那些妖嬈妩媚風情萬種的青樓女子,站着一堆胭脂水粉之中,确實有點顯眼。美女人人愛,好色的男人更愛,不好色的男人也愛,當君王的男人最愛,都好這口。
她還不知道岐赟是什麽貨色,是什麽德行?
太玄靈宮的芙幽,賣主求榮的芊女。臉蛋是一個塞一個的好看,姿色一個比一個鮮豔。而當時的她,成天不是舞刀就是弄槍,灰頭土臉的,站在這些水靈靈嬌滴滴白花花的小姑娘面前,尊容的确有些不夠看……
直覺告訴她,她的這些猜測雖然無憑無據,但委實可靠。
理清這層緣由,白泠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覺得可以改變一下主意。
倘若岐赟當真對這具肉身産生了些許興趣,那麽觀心海這一行就非去不可。
雖說才相處沒幾天時光,甚至話都沒說上幾句,就是有興趣也不見得有多濃厚,但招搖山距觀心海隔着十萬八千裏,途中,她可以想辦法加深同岐赟的交情,讓關系更進一步,讓他的一點點興趣變成興趣盎然。如果有機會,最好是演幾出戲,假裝自己已經被他出衆的才貌折服,已全心全意為他傾倒,對他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不能自已。
在抵達觀心海之前,她要取得他完全的信任,讓他徹底放下警惕,趁他毫無防備之時,悄悄從背後給他一刀,幹淨利落的結果了他。
就算沒機會,那便如适才所想那樣,誘導他進入觀心海內部,她随機應變,設法拖着他一起死,大家同歸于盡。
白泠在心中拟了兩條計劃,似乎不論走哪條都是十拿九穩。
至于樂忻……雖然是她将這丫頭推到招搖山,害她進了監獄,淪為身不由己的階下囚,理當先将她救了出去再做打算,可是岐赟出發在即,她已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顧及那許多了,總之最後替她解決掉常普,報了這血海深仇,将答應過她的承諾兌現,也就無愧于心了。
如果她能在路上就結果岐赟,那麽她便跑一趟觀心海也無妨;倘若不能,她同岐赟齊赴觀心海,先殺常普再謀殺他也無不可。
一切事宜盤算妥當,白泠轉身去了藏寶庫。
藏寶庫位于山巅之東,距南殿有些路程,是建來專門儲藏各種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的,裏頭包羅萬象,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十八般武器一應俱全,應有盡有。她的卧房一般只挂合乎自己心意的,有些是因為外觀奇特,長相中看,又或是名稱深得她心,威力卻并非絕對頂尖,而藏寶庫中的利器卻樣樣是精品,件件是奇珍。
以岐赟修為之強,一般的普通兵刃決計傷他不得,唯有藏寶庫的利器才能捅得動他。這次她抱了必殺之心,當然要做好萬全準備。
似這般重地,自然有專門的走卒把守,還有陣法護持,一般人甚難闖入,即使闖進去了,也勢必鬧得天翻地覆,還沒将東西拿到手便給人群起而攻之、刺成篩子了。
果不其然,白泠隔着老遠便望見寶庫前有似名壯漢守着,都是修為不錯的高階魔休,倘若硬碰硬的強闖,以阿瑚這具肉身的這點修為,對付其中一個尚且吃力,何況四人?無論如何搶不過去。
但白泠在路上便已思慮周詳,阿瑚修為不濟,可它白泠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她勤修多年,對付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只需一招隐身術就搞定了。
隐身術其實不過就是一門雕蟲小技罷了,藏得住形藏不住氣息,捉弄一般的小魚小蝦綽綽有餘,稍微有點修為的便無能為力。但她當年德貴人傳授,所修的乃是此道之中最上成的術法,不但形跡可以藏得不露痕跡,就連氣息都能化為虛無,消弭于無形,就是岐赟這種登峰造極的境界,不開法眼也看不出端倪,對付這幾個小喽啰自是小事一樁。
她暢通無阻的進了藏寶閣。
不出意外,閣中所藏寶貝有許多都是從前她也藏過的那些,但更多的卻是從所未見的新鮮玩意兒,大抵來說,如今的藏寶閣,裏面的東西遠比當年豐富,數量也多了不少,自然選擇也就更多。
她對那些珍珠瑪瑙翡翠玉石等諸如此類花裏胡哨的東西都不感興趣,随意揀了幾件往兜裏一塞,打算拿出去換成銀兩,用做觀心海之行的盤纏,剩下的留着日後慢慢花。
揀完珠寶,她徑直上了二樓,正是擱置兵刃的所在。
一推開門,眼前煥然一新,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挂得滿屋都是,件件流光溢彩,靈氣充沛,閃閃發光,刺得白泠好一陣子才适應過來。她覺得一雙眼睛有點不夠用了,淚流滿面的神兵讓他們應接不暇,根本不知道該挑哪個一件。
囫囵巡視一圈,她拿起一把劍放在手裏掂了掂,覺得蠻合适,就它了……咦?那邊那把刀看起來不錯,于是過去瞅瞅,看起來似乎也挺舒服,同她正好相配……
選了半天,她覺得每一把都實用,每一件都喜歡,愛不釋手,竟沒一件特別突出的,看來質量都差不多,所幸都不要了。她要挑,也要挑一把與衆不同、別具一格的。
逛到最裏面的一間,白泠又咦了一聲,只見裏面牆壁旁擱着個臺案,案上有一只長匣,裏面安安靜靜躺着一把劍。一般來說,遠離同類的東西都是好東西。這把劍單獨放在這裏,沒同其餘破銅爛鐵混在一堆,說明定有其過人之處。
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只見那利刃通體泛黃,劍身镂着許多密密麻麻的符文,透着蒼生古樸之意,還沒靠近便有一股不怒自威、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法力外溢而出,攝人心魂。
這把劍她認得!
不僅認得,這還是她當年歷經千辛萬苦從劍冢裏取來的。當年岐赟與她拜天地沒幾天,便說身上沒件趁手兵刃,藏寶庫裏頭那些他又瞧不上,适逢此時有神兵出世,于是她便不遠萬裏前往劍冢,将那神兵取了來。只是她方才從劍冢歸來,她的好丈夫便率領大軍踏上招搖山,給了一記滅頂之災。
此劍便是當年她跋山涉水辛辛苦苦特意為他取的呢件神兵,軒轅寶劍。
彼時,她便俘虜之後,身不由己,所有財産都變成了他的戰利品,這把劍自然也落到他的手中了。
憶起這些陳年往事,白泠便又恨岐赟恨得牙癢癢。想當年她為了不辭辛勞,他這個沒良心的居然那般報答她,活該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在心裏詛咒一番,她覺得不過瘾,于是口中也罵了出來:“等着吧,過不了多久,我就将你剝皮抽筋,拿你骨頭去炖湯喝,以洩我心頭之恨!”
哪知她話音甫落,身後便有人響應:“你在說誰呢?
白泠寒毛都豎起來了。
無需回頭去瞥,她便知來者何人。這低沉平緩的聲音,不是岐赟又是何人?
她呆若木雞,心道,這下完了。
然,其實并沒有。
岐赟負手踱到她身旁,眼望正被她拿在手裏的軒轅劍,面上眉開眼笑,和藹可親,能蠱惑人心叫人生不出半分恨意:“怎麽,你喜歡這把劍?”
呸,她才不喜歡。當初就是因為去取這勞什子玩意,才給了他可乘之機,她對此劍深惡痛絕,厭惡至極!
白泠暗自瞄了他一眼,只見岐赟面上的笑蘊有喜意,卻不知他樂個什麽勁,按理說有人未經允許擅闖藏寶庫,他應當大發雷霆才是,他卻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