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闌珊和季無殇最終跟着君驀然進了皇宮。
即便她不願意,但為了兒子,她也深知,蕭宅已經不安全,藏在暗處的敵人惡手已經朝着他們伸來。
進宮的當晚,君驀然叫了君非晉,以及幾位朝中重臣進了禦書房整整密談了一個晚上。
蕭珏,已經事關國事,她知道,眼下即便再着急,她能做的,也只有靜靜等待。
夜深,她哄着季無殇睡下,看着這座被重新修葺過的素雅清貴的青染宮,恍如隔世。
她曾在這裏埋葬了自己的前半生以及所有的愛,沒想到才短短五年,居然又踏上了這塊傷心舊地。
青染宮的格局不似皇宮內任何宮宇,恢弘奢華,處處雕梁畫棟。
規劃的人相當用心,每一處都像被細心描摹過,雪白的紗帷,精致的茶具,以及牆上幾幅,淡漠如水的翠竹畫,全都刻意迎合了她的喜好。
她一寸寸輕輕拂過,像拂過心尖上那厚積的灰塵般,一寸寸清晰,一寸寸明了。
驀然啊驀然,我該拿你怎麽辦!
俯在圓桌前,她在胡思亂想下漸漸沉入睡意,朦胧間,似是有人用強健的胳膊将她橫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床上,細致地幫她蓋上被子,甚至還在她的額前留下了溫柔缱绻的吻。
她嘤咛一聲,借着翻身,将眼底的濕潤遮住。
君驀然長長的嘆息就在身後響起,低沉壓抑的嗓音下有着濃濃的憐惜和愧疚,“闌珊,剛剛來報,北齊老皇帝已經駕崩,北齊太子蕭珏因為傷心過度,一病不起,現在攝政監國的是四皇子,蕭翊。
我知道你的擔心你的顧慮,如今的蕭珏勢必是被囚禁了,處境危險,但他好歹是北齊皇帝親封的皇太子,朝臣萬千,悠悠衆口,要想輕而易舉地除掉他也不是易事,蕭翊殘暴不仁,好大喜功又兇殘好戰,如果他當上北齊皇帝,只怕會禍及東晏。
明日,我會和啊晉以吊唁北齊老皇帝之名,入北齊皇宮查看,五日之內,如果我未回來,你就拿着我的聖令,帶殇兒遠走吧,只要是在東晏的地盤上,見聖令如見我,沒人會為難你們的。
對不起,這句欠了五年的道歉,如今才給你,我只希望,你和殇兒的下半輩子再沒有苦痛,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要安好。”
一枚雕龍玉佩被輕輕放置在枕邊,君驀然起身,悄然往門口而去,離去前,他回頭,靜靜地凝望了一眼。
他知道,床上的人并未睡着,他也看到了,那絲她來不及掩藏的淚霧。
闌珊,五年前我錯過了你,如今,我願意拿全部的餘生來償還這份憾恨,你欠蕭珏的一絲一毫,我十倍百倍地還給他,就算堵上我的性命,我也甘之如饴。
今日,你的淚是為我而流,僅此,便已足夠。
直到腳步聲散盡,許久許久,季闌珊才捂住嘴,嗚咽出聲。
她起身,顫着手将那枚翡翠色的雕龍玉佩拿起,瑩潤的玉身上還有他的餘溫,她緊緊捂在胸口,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