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謝禮

直到午飯時候,阮錦鵬依舊沒有出現。

幾人心照不宣,像是忘了這號人,到助理已提前訂好的餐廳吃飯。

飯後,是時候離開了。

司機拉開車門,蔣莊儀示意阮笙先坐進去。

阮笙卻猶豫着沒有動。

蔣莊儀:“笙笙”

“姐姐,麻煩你先等我一下。”阮笙驀地道,“我忽然想起,上次好像将發卡落在了沈知竹車上……”

幾米之外,正準備上車的沈知竹頓住腳步。

“是嗎”她顯然聽到這頭的對話,“那過來找一找吧,說不定是落進了哪個縫隙裏。”

“嗯。”阮笙提步走過去。

她拉開後座的車門,彎腰鑽了進去。

沈知竹今天沒有帶司機,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她站在駕駛座旁邊,看着阮笙半跪在後座的坐墊上,認認真真地在座位縫隙裏摸索。

像一只貓伸懶腰的姿勢,下半身穿的運動短裙翹起來,裙擺下的大腿若隐若現。

白皙的肌膚,握上去時觸感柔軟,偶爾也會伴随着失控時的哭腔而緊緊繃住。

——這當然是沈知竹在這輛邁巴赫裏,曾親身體會過的。

“找到了嗎”她開口時,嗓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啞意。

“……還沒。”

阮笙道,她擡起臉,“可能是我不太熟悉車裏的結構,你能進來幫忙找一下嗎”

沈知竹阖上了前座的車門:“好啊。”

她不緊不慢地繞過車前,彎腰從阮笙打開的那扇車門坐了進去。

冰塊的寒氣靠近,後座瞬間變得逼仄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回頭,阮笙聽到沈知竹壓低的聲音:“撒謊精。”

本該是貶義的詞,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聽不出半分譴責的意味。

阮笙回過頭,看到沈知竹瞳中淡淡的奚落:“連自己的姐姐都騙,我可不記得上次你有戴什麽發夾……”

沈知竹的話音戛然而止——

沒有一絲的遲疑,阮笙的唇就這樣貼了上來。

她的唇瓣好柔軟。

就像是沈知竹小時候吃到的果凍,卻沒有工業香精的味道,只有牛奶糖一般的甜。

上一次兩人親吻的時候,沈知竹喝了酒。

是以關于阮笙唇瓣是什麽滋味,她記得并不真切。

可這一次是在大白天,清醒的狀态。

她清晰感受到阮笙拂出的嗳氣,伴随着她身上檸檬味香水的氣息。

本該是酸澀的檸檬,莫名帶着絲絲縷縷的甜。

一瞬間像是被攝去思維般,沈知竹忘記了她應該是恨阮笙的。

她的喉嚨咽了咽,已自然而然地張開了唇,舌尖沿着阮笙的唇線描摹……

然而——

阮笙忽然後退,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這是謝禮,謝謝你今天幫了我。”輕飄飄的嗓音,像一根沾了蜂蜜的羽毛。

說完這句話,阮笙忙推開另一側的車門,從邁巴赫裏離開。

像一顆剛放到唇邊的櫻桃,剛剛聞到香氣,被它勾出了渴意,它卻從指尖滾落,咕嚕嚕消失不見。

……

邁巴赫的後座,在阮笙将要離開之際,沈知竹攥緊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拉了回來。

車門随之重重關上。

幾乎是循着本能,沈知竹準确無誤覆上了阮笙的唇。

舌尖撬開她的齒關,似一條貪婪的蛇長驅直入。

無視阮笙的嗚咽和掙紮,也不在乎外頭還有人等着,她只想吻她。

兩人一齊倒在座椅上。

沈知竹壓着她,僅僅是吻阮笙的唇還不夠……她的心口像一只螞蟻在噬咬着,叫她不安而又煩躁。

唯一能夠克制這種煩躁的手段,就是發了瘋般地去吻阮笙。

吻她的唇,她的臉頰,她的鎖骨和……不,現實中的自己絕不可能這樣失控。

明明是阮笙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怎麽可以輕而易舉地原諒她

還是以如此卑微的姿态。

絕無可能。

潛意識虛構出的夢境,和沈知竹的理智相沖突,她猛然睜眼醒了過來。

視線中一片漆黑。

愣了半秒,沈知竹伸手取下眼罩。

擡手看了眼電子表上的時間,淩晨兩點。

喉嚨裏前所未有的幹渴,沈知竹從床上坐起來。

床腳的感應燈亮起,她穿上拖鞋起身,朝卧室外走去。

一直走到開放式廚房,沈知竹拿起水杯,先是從冰箱的制冰口鏟了一勺冰放進去。

然後打開直飲水龍頭接水。

加了冰塊的純淨水,沿着幹燥的唇舌咽入腹中,有着鎮定心神的作用。

沈知竹背靠着中島臺的邊沿,緩緩将半杯水飲盡。

放下水杯時,杯底與灰紋大理石臺面輕輕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在這偌大的平層房間裏,近乎岑寂的回響。

就好像這是一個被抛棄的世界。

沈知竹從來都是一個很理智的人,鮮少會有這種感性的念頭。

但只要和阮笙挂上鈎,這種時刻似乎就顯得很正常。

她驀地想到兩天前在球場,阮笙短暫離開時,自己和蔣莊儀的對話——

“雖然我并不清楚,沈女士您和笙笙具體發生過什麽,但你并不适合當她的朋友。”

“每一次你的出現,都只會折磨她。”

折磨

自己和阮笙究竟是誰折磨誰,恐怕并不好說。

她當時怎麽回答來着

——“蔣經理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打算過要當阮笙的朋友。”

——“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起誓,這句話絕對沒有半點撒謊的成分。”

朋友……想到這個詞,沈知竹心底幾乎本能地發出一聲冷笑。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睡意已蕩然無存。

本打算直接去書房工作,放在中島臺臺面上的手機卻突然亮起。

是一串陌生本地號碼發來的消息:“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将她灌醉送到了指定的地點。”

随後,是一張照片。

沈知竹垂下眼,點開照片放大——

阮笙正躺在一張寬敞的磨砂絨意式沙發上。

即便透過屏幕,也能夠看得出來,她俨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沈知竹眸色變深。

對方的消息又發過來:“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希望您能夠不要食言。”

唇角略勾起嘲諷的弧度,沈知竹回複她:“知道了。”

放下手機,她走進卧室,換了身出門的裝扮。

然後,沈知竹拿起玄關櫃上的車鑰匙,徑直前往地下車庫。

困……而且真的好暈……

阮笙感覺自己就像在迪士尼的旋轉蜂蜜罐裏。

天旋地轉之中,她睜不開眼,連翻個身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這是在哪兒

她記得自己是被姚明珠喊出來喝酒,明明還沒喝上幾口,就醉得特別厲害。

然後,姚明珠扶着她上了車……

“阮笙,阮笙”姚明珠喚她。

“嗯……”阮笙迷迷糊糊地答,“珠珠,這是哪兒,你家怎麽不太像”

姚明珠:“你先休息一會兒……等睡醒就知道了。”

阮笙沒有任何懷疑,順着她的話嗯了聲,将臉埋進抱枕裏。

蹲在沙發前的姚明珠站起身。

她看着已經睡熟過去的阮笙,低聲道:

“阮笙……你別怪我,反正我看沈知竹也舍不得真拿你怎麽樣。我們朋友一場,你就當是幫我最後一把。”

說罷,她沒有再管沙發上的阮笙,徑直離開。

走出一樓的會客廳,經過草坪時,姚明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夜色之中,整整三層樓的歐式獨棟別墅矗立在身後。

精致的裝潢,方圓百米都不存在其餘建築的草坪,足以彰顯戶主的實力。

“真是叫沈知竹走了狗屎運。”

姚明珠咬了咬牙,難掩酸意地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這麽大的別墅說買就買。”

……

在她離開後許久,睡在沙發上的阮笙翻了個身。

咚——

毫無防備的阮笙從沙發掉到地板上。

半米不到的高度,沒有摔傷,只是摔得有些疼。

阮笙瞬間清醒了大半。

她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

以灰色調為主的房間裏,木質地板是灰色,各種家具是暗灰或淺黑,就連蓋在阮笙身上的毛毯也是純黑色。

等等……毛毯

阮笙隐約回憶前斷片前的經歷。

應該是姚明珠給自己蓋上的毛毯

可她人呢

阮笙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試圖從房間裏尋找到姚明珠的影子。

然而除了她之外,一樓并沒有其他人。

阮笙看向會客廳角落裏的樓梯。

樓梯延伸向二樓,轉角處光線由亮轉暗。

身處未知的環境,叫人莫名心慌。

阮笙也顧不得去找姚明珠和消失不見的手機,朝門口走去。

門口是落地玻璃款式的一扇門,阮笙伸手一拉,卻聽到“滴——”的一聲電子音。

房門反而被鎖緊,任憑阮笙如何拉扯也是紋絲不動。

透過玻璃,阮笙看到窗外是一片草坪,且有幾叢低矮的灌木。

無聲的寂靜昏暗中,它們黑魆魆的影子無端像是幽靈。

不安感逐漸蔓延,阮笙身體輕輕顫抖着。

直到她聽見樓梯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所有的膽怯和畏懼,在一瞬間竟然松懈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不過……沈知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準确來說,這裏或許就是沈知竹的房子——因為阮笙在轉過身後,看到她穿着居家服。

和平日出門在外時黑沉的打扮不同,沈知竹身上的絲綢睡衣是淺白色。

流淌的燈光下,這種淺白竟顯得她整個人似有幾分柔軟。

就像是年少時,阮笙曾逃課去找她的那一回,她洗完澡從衛生間裏出來,身上帶着淡淡的牛奶沐浴露香氣。

等等……現在不是回想這些的時候。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阮笙仍不死心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