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了她竟是那般的痛苦

船室外圍着許多人, 布衣錦繡交雜,船上燈燭明亮,方才喊話的招頭已然出了船艙, 原先吵嚷的人擰着眉散了。

清秋在地上找尋着瞳瞳的身影, 除卻行走飄蕩的裙裾, 再無其他蹤影,方才船艙內那麽多人,哄鬧之間恐怕也未曾注意有貍奴蹿過。

趁着人還未散盡, 清秋眼疾手快,就近拉過一個包着頭巾的婦人, 急急問道:“好姐姐, 你方才可有看見白色貍奴,就這麽大,雙瞳異色, 通體雪白。”

婦人眉頭緊皺,睨她一眼, 哼聲道:“什麽貍奴?沒瞧見,要是有這船上這麽颠簸,也早不知滾到哪裏去了, 指不定是掉到江裏或是被人捉走吃了。”

清秋心口發顫, 一口氣哽在喉頭,婦人挑唇哼笑,似在幸災樂禍。

“你胡說!”清秋一把推開她, 恰逢船身遇浪,婦人沒站穩,一屁股摔在地上喊疼。

“你推老娘?唉喲!唉喲,大夥來瞧瞧, 仗勢欺人了。”婦人中氣十足地吼了兩嗓子,見有人出來觀望,忙捂着腰腿哭爹喊娘。

雲露綠柳聞聲從另一頭趕過來,清秋回首橫那婦人一眼。

“你故意唬我,我不過輕輕推了你,你便在這裏胡攪蠻纏,當真以為我是拿好拿捏的軟柿子?我的貍奴不見了,下了船誰也別想走。”清秋眸光一凜。

綠柳見此,趕忙進屋取了幂籬,船艙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清秋順手接過幂籬,語氣森然。

“仗着我是個小姑娘,就仍由你撒潑了?我是推了你,你受了什麽傷,下了船請大夫看,醫錢我來出。”清秋見此時人多,揚聲道,“誰見到一只通體雪白的貍奴,若有人尋到必有重謝。”

話音剛落,船艙靜默不語,其中有人不屑開口。

“誰知道什麽重謝,你這小娘子信口拈來,誰要給你找貓,你瞧瞧這船都不穩,誰要搭上命給你找貓。”

“就是就是,你能拿得出多少錢。”

周遭嘈雜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無非是在說如何的艱難,而這一切不過是擡高籌碼的說辭。

清秋飛快摘下腰間的和田白玉,瑩煌燈光中和田玉質地溫潤,晶瑩剔透,只一眼就叫人挪不開眼。

“誰找到貍奴,這塊玉就歸誰。”清秋揚聲道。

只要出得起價錢,沒有人會不賣命。

不識貨的路人還在啧聲,也有識貨的已經在暗自搜尋,雲露見狀,跟着喊一句,“姑娘,這是老爺留給你的和田玉啊,只這一塊就值上百兩。”

話音甫落,船艙內人頭攢動,無人顧及摔在地上的婦人,雲露元智分頭去尋瞳瞳,清秋和綠柳往甲板去找。

船不知行到了哪裏,船艙裏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人,去船艏找貓的一批人畏首畏尾地退了回來。

清秋扶着船沿,堪堪穩住身子,正要邁出去時,綠柳出聲攔道:“姑娘,過會再找吧,這會浪這麽大,瞳瞳始終是一個畜牲,不值得姑娘拼命啊。”

“住嘴!”

綠柳打小跟在清秋身邊,從未聽過她呵斥過自己一句,聽到這句話綠柳一時失神,頓覺膽戰心驚。

清秋摘了幂籬,逆着風往船艙去,江上狂風夾着細雨,一點點撲打在臉上。

在船艏找了大半圈,清秋沒瞧見瞳瞳的身影,風浪一層層疊起,不知何時,江上風浪平息,清秋渾身沾着雨,鬓發貼在臉頰,雨水模糊她的視線。

淚水和雨水攪在一起,清秋緊咬着唇,眸中無光,失魂蕩魄地往回走,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

瞳瞳丢了。

她從尹惜手中接過瞳瞳,不過才一個月大點,她把瞳瞳養在身邊,每日悉心照料,已經有了半年之久,早知道…早知道就該将瞳瞳留在汴京。

綠柳上前扶清秋,清秋眼睫低垂,如同抽絲木偶往船室去,綠柳跟在身後。

回到船室裏,雲露和元智空手而歸,清秋撐着一口氣,眸光顫顫地望着移門,捶打雙腿,雲露看得心疼,卻也不知說些什麽。

船室裏一片沉寂随後陷入死寂,清秋眼底溢出淚珠,哽咽着不出聲,她盼着下一刻瞳瞳會出現在移門前。

空等了許久,清秋垂下眼睫,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手背。

“喵~”

空寂的船室忽地傳來一聲貓叫,清秋猛地擡眼,卻見移門後瞳瞳趴在地上,雲露綠柳忙轉身要去抱過來。清秋想也不想地奔到移門前,輕得不能再輕地撫摸瞳瞳,她想抱一抱瞳瞳,可她身上是濕的,瞳瞳會生病。

清秋全身心放在瞳瞳身上,未曾發覺,船艙裏一閃而過的墨色身影。瞳瞳似是感受到了什麽,它翻着肚皮,伸出爪子勾着清秋的手。

“瞳瞳。”

“喵~”

雲露憂道:“姑娘先去換一身衣裳吧,瞳瞳回來了,姑娘別再難過了。”

元智盯着瞳瞳,眉頭輕輕擰起,疑道:“瞳瞳頸上的平安符不見了欸,許是平安符救了瞳瞳一命呢,付娘子,別再傷心了。”

“好,我困了,下次一定要把瞳瞳鎖好。”清秋深吸口氣,眼底泛起一絲失而複得的喜悅。

綠柳服侍清秋換衣裳,雲露則将瞳瞳的貓籠再三檢查。

清秋聲音壓得很低,垂眸問綠柳:“你不喜歡瞳瞳,綠柳,方才你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你在我身邊十幾年,我在意什麽,你卻從來不懂。”

綠柳懸在半空的手倏然頓住,悵然道:“姑娘,我只是為着姑娘着想,難不成姑娘為了一個畜…貍奴連命都不要了嗎?”

“姑娘曉得我跟了你十餘年,我自然事事以姑娘為先,倘使再來一次,我仍會說這樣的話,攔着姑娘不出船艙。”

綠柳說得堅決,她有她的顧慮。

“可我想要的,只是有選擇,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所有人都對我說‘是為我好’,連你都覺得不該為了瞳瞳搭上命,若是母親在,定然也是這樣吧。”清秋緩聲道。

所有人打着為她好的名義,剝奪她一切,不給她留任何選擇的地步,就連往日最貼心的女使也是如此。

清秋皮笑肉不笑,靜靜道:“綠柳,辛苦你了,我乏了,歇下吧。”

綠柳不再說,依言退下,雲露弄好貓籠和綠柳一道離開。

清秋坐在窗邊,看着逐漸平靜地江面,她無法想象失去瞳瞳,那樣的情緒,或許與當年師無涯的離開相差無幾。

難過無助的情緒會不斷地将她包裹,在那之後,是長久是窒息,像是陷進泥沼裏無法求生的人,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最終死去。

還好,還好,都過去了。清秋撫着胸口,長舒一口氣。

——

到杭州時已是九月底,杭州的秋天滿城桂花飄香,客船穩穩停在渡口,這一路從汴河南下,幾經輾轉才到杭州渡口。

清秋提着貓籠,為防瞳瞳再走失,清秋一路将它放在眼前。

人潮湧動時,清秋恍然一擡眼,恰好有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那人着墨袍束紅纓,他步伐極快,一晃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雖走得快,可他腰間所佩戴的兩道紅繩卻格外紮眼,只一眼便讓人記住。

這日秋高氣爽,天晴雲淡,渡口過客衆多,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已有九年再未回過杭州,汴京和杭州相差很大。

清秋記得初入汴京時,因水土不服,徹夜難眠,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韋氏守在她身邊,等她睡下才離開。

可她睡不着,待到韋氏走後,又偷偷躲在菱花窗下哭。

汴京的宅子比杭州的大,她住的房間是韋氏精挑細選的,裏頭的陳設物件也都是韋氏一手操辦,她就蹲在菱花窗和書案中間。

那時是師無涯躲在窗外,往裏頭扔了一塊糖糕,他低聲說:“別哭餓了。”

“有什麽好哭的,在哪兒不是家,你父母健在,兄姊在此,再哭你大姐姐又要挨罵了。”彼時的師無涯十歲,而她七歲。

月光皎潔,清秋憑借零星的銀光,看着地上油紙包着的一塊糖糕,糖糕蜜糖味溢出來,光是聞着就已經饞得流口水。

清秋撿起糖糕,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無涯哥哥,你吃了嗎?”

師無涯靠在菱花窗一邊,餘光瞥進窗內,沉聲道:“我不愛吃糖糕,喜歡吃嗎?”

“喜歡,和杭州的一樣好吃。”她仰頭看向他飄逸的墨發,在素月銀輝當中,那抹身影格外冷,離她又格外的近。

——

杭州舊宅位于盛民巷巷尾,這條巷子的左側有條潺潺不斷的溪水,再往前走又有水橋,離西湖不過幾裏路。

雲露是頭一遭來杭州,煞是新奇,在宅子裏來來回回地逛,相較于汴京的亭臺樓閣,翹角飛檐,杭州的一切都婉約清靈,青山綠水,白牆黑瓦,山水意趣躍然湧現。

綠柳憑着記憶尋到舊時所住的地方,元智陪在清秋身邊逗弄瞳瞳,待到雲露看夠了,綠柳便來催她去收拾,她們已有七年未回杭州,許多物件都已積灰不能再用。

清秋此次回杭州雖有幾分沖動,可她心中确實裝着一件事。

綠柳收拾好卧房,來請清秋進屋,清秋颔首,帶着瞳瞳去西院,入院時一棵枝葉繁茂的青梅樹,似有遮天蔽日之意,這比她在汴京裏養的那棵青梅樹有生氣。

庭前青梅如故,不見當年故人。

往後師無涯不會再出現在這棵青梅樹前,她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時時追着他,杭州承載着她生根發芽的一切。

只有在這裏,清秋才覺真正松了口氣。

元智瞠目結舌,打量着這棵青梅樹,驚嘆道:“付娘子,這樹生長得這麽好。”

清秋俯身打開貓籠,揉着瞳瞳的腦袋,瞳瞳扭頭蹭着清秋的手心,它對這個陌生的地方似乎并不害怕。

秋月素冷,秋風卷葉,清秋坐在廊下抱着瞳瞳。

雲露綠柳尋思着要不要尋一個老媽媽來照看夥食,但轉念一想,又待不了多久,只去酒樓吃兩頓對付對付。

元智在青梅樹下禪定,不多時,夜已深,清秋遣她們各自回屋。

待到人都走後,清秋正欲進屋更衣睡下,卻聽瞳瞳張牙舞爪地沖青梅樹嗷嗷叫起來,清秋凝神望過去什麽都沒有。

清秋溫聲細語地安撫着它,恐它受驚亂跑,進屋将瞳瞳關進貓籠。

門外急風驟起,青梅樹枝葉簌簌作響,燭光和月光相互映襯下,那些枝桠像是招搖的怪物。

銀輝滿地,綠葉鋪了一地。

清秋心覺不對,緊蹙着眉,看向那棵粗壯的青梅樹,因有風的緣故,似有什麽在風中獵獵作響,雖有枝葉摩挲聲做掩飾,但卻藏不住這怪異的聲響。

這聲越聽越怪,清秋躊躇着往青梅樹去,檐下燈籠被吹得飄飄然,燭光撲朔,好在皎月高照,可觀眼前情形。

臨到青梅樹前,風還在刮,秋風淩冽,在夜裏更是添幾分寒涼。

清秋身心一顫,這才看清是什麽在響。

是架在樹上的秋千,七八年的風吹日曬,仍舊在此懸挂着,木板斑駁不堪,繩索已經被磨得抽絲。

清秋微怔,眸光停留在秋千的麻繩上,不知為何,她走上前去摸了摸麻繩。

當真是不同。

杭州老宅,一切如舊,清秋被風吹得瑟縮,瞬時醒過神,但那聲響卻并非秋千所發出,這會冷得厲害,清秋無心再糾結,轉身進屋。

待清秋關上門,彎月西去,勾出一道挺拔長影,師無涯出青梅樹後走出,目光深深地望着緊閉的那扇門。

方才他借着青梅樹的樹幹藏了起來,卻險些被發現。

月夜下,師無涯倚着青梅樹,靜靜地凝視破敗的秋千,其實修一修還能和以前一樣,他還記得為清秋打秋千時,爬到樹上摔了好幾次。

他漆黑的眼瞳,仿佛沉入水中,陷進舊時回憶。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師無涯緊閉雙眸,心知清秋和他,從來不是‘兩小無嫌猜’。

她要定親了。

思及此,師無涯長眉一橫,仿佛每一口氣都是一把鈍刀子,在磨蝕着他的肺腑,這種鈍痛的感覺,如同他在軍營裏,被一平安符磨得催心折肝。

清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像是他身體的骨肉筋脈,離了她竟是那般的痛苦。

翌日清晨,清秋早早起來淨面,換了身月白素裙,只以一木簪束發,她曾跟師無涯去山中祭拜師遠。

師無涯的父親,清秋對他的印象近乎于無,但師遠與付彰交好,聽上去是一位慈愛仁善的伯父,可惜她未能記下他。

往日付彰會帶着一家人前往山中祭拜,後來進京赴任,清秋再未來過,師家親緣淺薄,除付家外似乎再無人前去祭拜。

杭州城外的山稀稀疏疏,師遠的墓在半山腰,與蕭稜合葬在一起,清秋不曾見過師無涯的母親,甚至很少聽人提起。

因而她對蕭稜,比師遠還要陌生。

從記事起,清秋就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得知那人将要與她同吃同住,心底格外歡喜,直到她三歲時見到師無涯。

她只覺得這個哥哥真好看。

那時,她不曉得這是她的未婚夫,亦不知何為未婚夫,她愣愣地盯着他,一雙明亮清透的眼瞳十分好奇。

後來,清秋再大一些的時候,她聽家裏女使說,那是他的未婚夫,日後會同他有個家。于是她纏上了師無涯,對他有了強烈的占有欲。

起初的那兩年,師無涯對這個妹妹或是未婚妻十分冷漠,很少主動與她說話,但其實,師無涯對任何人都一樣。

清秋自小明媚大方,加之年歲小,藏不住事,将自己的喜歡與不喜歡都付之行動,只她想,她就一直賴着他,

直至清秋五歲,她撞破師無涯躲在小竈房的竈下割腕。師無涯兇神惡煞要她滾開,清秋卻急得哭起來,嗷嗷大叫。

“你要死,帶我一起死好了。阿姐說,我們以後會有個家,沒有你,就沒有家了,你要下地獄,我也要去,我要我的家。”

她哭天搶地地喊着,師無涯扯破袖子塞進她的嘴裏,清秋眼眸瑩潤,瞟了一眼師無涯的手,意圖再哭,師無涯緊着眉,又扯了一塊裹上手腕。

“你別死,我可以死。”師無涯眸光逐漸溫和,竟破天荒地對她笑了。

清秋見他笑,她也不哭了,她站起來輕拍師無涯的頭,哽咽着說:“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和爹爹說了,我此生非你不嫁!”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多好的一段佳話,那時十五歲的她是這麽想的,只可惜,等閑卻道故人心易變。

——

清秋臨至師遠墓前,正欲燃上香燭時,卻恍然發覺,墓前的貢品是新的,在她之前有人來過了,清秋環顧四下,卻未見着有人。

有人祭拜是好事,清秋不再多想,鄭重地叩拜。

師遠是她的伯父,亦是父親的故交,她于情于理都該來祭拜,當然也藏有一點私心,清秋曾經将師遠當作自己的公爹,早已将其等同于父親。

只是如今大有不同,此次恐怕是她最後一次來祭拜,付彰有意賣掉杭州舊宅,就意味着付家不會再回杭州。

清秋祭拜完後回宅已是巳時,才剛進門,雲露便迎了上來。

“姑娘,方才有人來請姑娘去韋宅,說是夫人的娘家,我不知真假,綠柳姐姐又不在我只好讓其等着,姑娘快去瞧瞧。”雲露領着清秋往正屋去。

豔陽高照,宅中細密的灰塵尚在漂浮,清秋遠遠地打量着那人。

她外祖母與她母親秉性不合,清秋并未見過幾面,若叫她來辨,倒不一定能認出來。

正屋端坐的婦人,見有人款款而來,喜得眉開眼笑,忙站起身去迎她。

“唉喲喲,這就是清秋吧?瞧着這麽大了,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到底是金玉養人呢,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認得我了?”劉氏攥着她的手,親熱地同她說話。

清秋微微蹙眉,想瞥開她的手,卻又掙不開。

眼前這人,着栗色長褙子,梳着光潔的發髻,攢金戴玉,一眼瞧上去實在氣派。

清秋是記得的,是他的大舅的妻子,劉氏,也是商賈人家。

“大舅母,先坐下吧,”清秋不動聲色地轉身,這才掙開她的手,朝雲露道,“雲露,上茶。”

劉氏歡歡喜喜地坐下,朗聲大笑,“你啊,當真是氣派,有幾分官家小姐的模樣了,我見了真真是歡喜。有你這麽個侄女,我也跟着沾光。”

清秋颔首笑着,不言語。

劉氏眼珠一轉,環顧四下,悄聲問:“只你一人回了杭州?你母親呢?你哥哥們呢?”

“只我一人回來了,不多時便要回汴京了。”清秋如實說。

劉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随後大笑一聲,起身拉着清秋,親切道:“你多留些時候,母親惦記着你們呢,一去汴京好似忘了我們這一家人,況如今江上有水寇你可曉得?前陣子,江上死了好些人,聽說朝廷派了人來,我确實沒瞧見什麽人來,清秋你就住到咱家去,也叫外祖母高興高興。”

劉氏緊握着她的手,目光極為熱切,清秋想要回拒的話說不出口,她此行回杭州本也有意去拜訪外祖母。

只是礙于一些舊事,她心有不安,只想着送禮問安便好,那曾想過住到外祖母家。

若是能将母親和外祖母之間的那層隔膜撕開,是否能讓母親心裏好受些,清秋如此想着便應了下來。

劉氏笑得開懷,又道:“晚些時候我命人來接你,你且收拾收拾,我去和母親說你回來了,她必定高興得合不攏嘴。”

清秋将她送至宅門前,“大舅母慢走。”

劉氏連連颔首,笑着轉過身,只一轉身,她那挂在臉上的笑便陰冷起來,染上幾分快意。

“夫人,要她回去,老夫人不得氣死?”劉氏身旁的老婆子,眉頭緊鎖,看不透劉氏在想什麽。

劉氏冷笑,全然不複方才熱切的模樣。

“你懂什麽,我自有別的用處,韋南風自個兒要低嫁,誰知道她命好,還真叫她押中了寶。”劉氏語氣冰冷,道:“她就是有個寶,也該送回來一個,誰叫她不看好自家姑娘,瞧着這般水靈,裏頭還不是個糊塗的。”

劉氏笑得狡詐,晃着腦袋,道:“嫁與我兒,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