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師無涯pk王恒(不建議跳)……

月梢枝頭, 街邊潺潺流水顯出一輪彎月,水中蕩起層層漣漪,河岸兩旁游人摩肩接踵。

“什麽當初, 什麽如今?”師無涯淡聲道, 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惱意, 又飛速斂起。

付高越對師無涯的性情一知半解,時常鬧不清楚他心裏想什麽,就如今而言, 師無涯想什麽其實也不甚重要。

思及此,付高越正色道:“師無涯, 我不與你繞彎子, 你曉得的,清秋好容易說了門親事,你別攪和進來, 省得她日後——”

後半段話不言而喻,師無涯和他都心知肚明。

清秋如今能坦然待師無涯恐是下了狠心, 付高越生怕有朝一日清秋反水,到那時又是一場劫難,索性先将話和師無涯說明白。

師無涯眼睫低垂, 透下一片陰影, 付高越不知他是何意。

半晌,師無涯唇畔輕彎,笑道:“二哥的話我記下了。”言罷, 師無涯轉身前往飛雲樓,付高越緊随其後。

——

清秋臨時定下雅間,位置稍偏,支開窗只能瞧見街上游人, 連夜西湖的尾巴都看不着。

約莫一盞茶功夫,清秋才聽有上樓的腳步聲,圓桌已布滿杭州小食,清湯魚圓、蟹釀橙、西湖醋魚、栗子燒肉、桂花酒釀圓子……

其中西湖醋魚,清秋本不想上,誰知宋嫂認得她,偏要送一道名菜,清秋苦笑,生生收下。

珍馐滿席,可這人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心頭正煩他二人,忽地聽門外聲起。

“清秋,等久了。”付高越推門而入,師無涯緩步跟在他身後。

雅間簡樸整潔,同汴京元豐樓相差甚遠,二人先後繞過山水墨畫屏風,見清秋倚窗而坐,蛾眉深蹙,竟有幾分閨怨之态。

付高越深知是等得久了,叫她不耐煩了,故而讪笑道:“方才街上迷住了眼,一時當誤,你莫生氣。”

清秋與付高越大鬧慣了,徑直嗔道:“我有何可生氣的,氣都消了,菜都涼了。”

見師無涯在付高越身後,清秋複又平聲靜氣地道:“本是想酬謝師将軍的,見笑了。”

師無涯餘光掃過圓桌,漫不經心地道:“不妨事,付二姑娘一片好意。”

清秋知他慣愛奚落她,這點不論是過去還是如今這點都不曾變,可她如今對師無涯這些有意無意地奚落早已不在意。

她從前喜歡他,因而在意,拼了命的也想去解釋一切,她怕他的誤解,害怕在他心裏落個不好的印象。

而今看來,清秋只覺枉付真心,誤了自己,拖累了別人。

“師将軍坐罷,臨時起意,日後再重謝師将軍。”清秋儀态大方,眉眼含笑,請他入座。

付高越自然而然地落座,和從前一樣,他隔在兩人中間。

師無涯略微颔首,依言就坐,往日在付家他常與清秋同桌用飯,他能覺察清秋的視線總會有意無意地望向他,那一道道目光蘊着灼熱的氣息,而他對此置之不理,甚至厭惡她對他有着占有欲。

這雅間不大,若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他定能立即察覺到,只是并沒有那樣的視線。

師無涯總覺不自在,索性擱箸不食。閑來無事,他漆黑的眸子悄然一轉,停在清秋脖間的絹布,他忽地記起昨夜那驚險的一幕,客船上她險些被趙二刺殺,那道不輕不重的刀傷,總叫他憶起保神觀時的場景。

他的目光由最初的漫不經心變得灼熱偏執,清秋似有所感,眼波流轉,只一擡眼便瞧見師無涯正凝視盯着她,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近乎執拗固執的目光,好似一把即将開刃的利劍。

清秋呼吸一滞,擡手捂着脖上的傷,旋即慢慢起身,輕聲道:“二哥哥,我去尋宋嫂做些魚羹帶給瞳瞳,你與師将軍先用飯,我便不吃了。”

她倩影輕晃,師無涯的目光跟随着她,清秋被他盯得心慌,倒不是怕師無涯,而是師無涯格外反常,她怕師無涯做出些什麽事來。

師無涯長眉深蹙,眉間浮起一絲郁色,清秋剛出雅間,師無涯随即起身,沉聲道:“二哥,我有些話要單獨同清秋說。”

付高越眼疾手快拉住師無涯,緊皺着眉,怒聲道:“你吓到她了,師無涯你別去找她,你同她有什麽好說的,就是有話說也讓我替你傳。”

師無涯眸光微閃,掙不開付高越的手,他二人皆是武将出身,若在飛雲樓打起來怕是都要遭殃。

“二哥,這不一樣。我只問她些閑話,她若心中無我,就不該因我一兩句話回心轉意,二哥你既信她就不該攔着我,倘若她心裏還有我,你讓她日後如何在夫家立身。”師無涯心知付高越是擔心清秋,可他要問的并非這些。

他只想問她一句,兩年前在保神觀,她疼不疼。

付高越攥着他的手卸了力,師無涯說得在理,倘若清秋心中仍有師無涯,她遲早要再鬧出事來,清秋不是個能藏住事的性子。

思及此,付高越不情願地松開他的手,只一眨眼,師無涯箭步離開。

——

明月高懸于黑壓壓的夜空,街上商販陸續收攤,飛雲樓樓下正對着潺潺小溪,有船家穿過橋洞緩緩駛過,蕩開滿池波紋。

清秋快步行至樓下,師無涯方才的侵略性的眼神讓她心悸,她脖上的傷口,就像是引誘他的源泉。

這個傷與他有什麽關系,那樣炙熱的目光,灼燒着她的肌膚,在那不大不小的雅間十分壓抑,令她喘不上氣。

臨至樓門前,清秋吹了一陣涼風,堪堪喘了口氣。

“清秋。”

“付二姑娘。”

清秋後背發涼,只覺那灼人的目光就在背後,但她乍一擡眸,眼前如松竹般清正的身影卻叫她的心安穩下來。

“常也。”

王恒與觀墨猝然停步,飛雲樓前的彩燈澄黃柔和,落在王恒天青色的錦袍上印出銀線青竹,風雅又極致溫柔,而他的目光猶如冬日暖陽,和煦溫暖,他漆黑的瞳眸倒映着她單薄纖弱的身影。

“清秋,發生何事了?”王恒箭步上前,衣袍帶風,他身上還餘些墨香,聞着舒暢安心。

王恒見她着鵝黃齊胸衫裙,碧青色披帛斜披在肩,恰似春日新柳,他的視線逐漸落在她脖間的絹布,漸漸蹙起眉來。

“受傷了?”王恒眼中含憂,心疼地問。

清秋心中緊繃着的弦倏然斷裂,見王恒在,清秋眸光忽閃,旋即抿開笑,柔聲道:“不妨事的,只是小傷,無性命之憂。”

師無涯見她與那溫雅青年相談甚歡,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上前,腳下生根,一步也不能動。

那是誰?

師無涯眸光驀然黯淡,心中騰起焦躁漫長的疑惑,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關于那個人的一切,一切,他和清秋的一切。

王恒安撫着清秋,溫聲道:“日後我定會與你同行,我一路南下已聽說水寇一事,見你久久不回京,實在放心不下,便想着來接你。”

語罷,王恒走至她身邊,擡手想去撫她傷口,心知不合禮數,又只懸在半空,餘光淡淡向後瞥去。

“方才我聽有人喚你,這才回了頭,卻不想在此處遇見你。”王恒不動聲色地靠近清秋,命觀墨先去尋客棧。

聞言,清秋忙喊住觀墨:“不必去,常也若是不嫌棄,不妨住到我在杭州的舊宅,只是已有許久未曾住人,怕要收拾收拾。”

王恒眉眼如畫,溫雅一笑,道:“不會,倒想看看江南的風景,有你在身邊應當會好些。”

聽他如此說,清秋羞赧垂首,香腮飛霞。

王恒回身望向師無涯,再溫和不過的目光也生出些許敵意,他記得他,在兩年前付家謝師宴上,令清秋喜笑顏開的人。

清秋并未對王恒說那是師無涯,甚至都不曾見到二人如何相處,可王恒卻已斷定,眼前之人就是師無涯。

那是一種原始而強烈的直覺,從師無涯焦灼的目光中,王恒已然确認。

“清秋,方才我聽有人喚你,想必是這位郎君。”王恒仔細打量,垂眸看向清秋,眸帶疑惑,不解地問:“此人是誰?”

清秋已緩過勁來,再瞧見師無涯時,他眼中的那團炙熱的火焰好似被別的情緒所替代。

“常也,你來得正巧,這便是戍守邊關的那位少年将軍,與我是幼時好友,我回京路上得他所救,略備酒菜招待,不曾竟見到了你。”清秋眸光平和,轉而見王恒一路風雨兼程,又道,“可要先回去歇歇?此間事了,師将軍我便不相陪了。”

語罷,清秋颔首輕笑,複又眸光盈盈地望着王恒。

師無涯輕扯唇角,這微妙的神情不曾讓人發覺,師無涯見他二人有說有笑,早已将方才想問的話抛擲腦後。

清秋欲辭,師無涯偏不順她的意,于是挑眉一笑,上前道:“付二姑娘,這位是?”

“在下王恒,即将與清秋定親,此來杭州為護送她回汴京,多謝師郎君相助,我與清秋日後定邀師郎君來席間吃酒,聊表謝意。”王恒拱手作揖,聲音清和。

清秋本欲自己說,卻不想王恒先她一步将話講明。

良久,師無涯才散漫還禮,他的目光卻時不時落在清秋身上,見她從容淡然,眼中別無情緒,無絲毫破綻。

破綻…他想看到什麽破綻。

師無涯心頭萦繞着這個問題,這仿佛上古魔咒,盤桓在他身體的每一處,他盯着清秋的目光再度渾濁熾烈。

“王郎君既然與付二姑娘定親,可曾曉得以往她是如何性情?為人如何?”說及此,師無涯眼尾輕挑,連帶着那顆紅痣也染上幾分風流俏意。

師無涯這是要當着王恒的面揭她的短,讓他曉得她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

想到此處,清秋悄然凝眉,心生惱意,偏生王恒在場,她無法辯駁,好在她曾和王恒提過,饒是讓王恒知道,也沒什麽。

還不等清秋作答,王恒先上前一步,側身微擋着清秋,仍笑得和煦。

“勞師郎君費心,清秋為人如何,與師郎君似乎無甚幹系,我與清秋情投意合,只此一點便夠了。”

聞言,清秋顫顫擡眸,眸光瑩瑩,心中被激起的惱意逐漸消散,反而淌過陣陣暖意。

“師将軍,我是怎樣的人,你又很了解嗎?”清秋冷然直視師無涯。

飛雲樓前的月光照進大堂,街上秋風乍起,穿堂而入,夾雜溪上冷風,吹得檐下燈籠翩翩晃蕩。

師無涯微怔,只一剎那,所有呼之欲出的話都哽在喉間。

他和清秋相識十四年,清秋卻問他是否了解她。

師無涯眸光忽沉,淡聲道:“付二姑娘,此話說得也太過涼薄。”

清秋不欲與他争辯,只怔怔地盯着他,恰是這幕,落在師無涯眼中卻像是清秋理虧,不由得讓他想起從前在付家,她也是這副模樣追在他身後,不厭其煩地喊他。

思及此,師無涯心中騰起一陣松快之意,眼中勾出微不可見的笑意。

“師郎君雖與清秋相識已久,可清秋如何行事,性情如何,都與師郎君無關,縱使清秋恣意嬌縱,我也歡喜她對我如此,此中如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還不需外人說道。”王恒斂眉擡眸,望向師無涯的目光添上些許淩厲。

王恒性情溫雅,舉手投足皆是世家大族之風,但在與師無涯的對峙中絲毫不落下風。

清秋低眉垂首,唇畔含笑,輕輕扯住王恒的衣袖,道:“常也,你一路風雨兼程,不妨先去歇歇,我帶你回宅子裏安置,我二哥哥也在此處,不久便要回京。”

王恒側目望向清秋,溫聲道:“好。”

“師郎君,我與清秋便不奉陪了。”王恒拱手作揖,清秋亦随他一道施禮。

他二人夫唱婦随,仿佛已成佳偶。

師無涯面上笑意僵滞,他負手而立,藏在身後的手使了狠勁,留下觸目驚心的紅痕,似有鮮血将要湧出。

“二位請便。”師無涯仍面上帶笑,瞧不出一絲異樣。

聞言,王恒與清秋離開飛雲樓,師無涯目送二人離去,見他二人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堪堪回過神,松開手。

——

皎月明明,秋風迎面拂過,吹起西湖中的殘枝敗荷,映出粼粼波光。

王恒往湖畔邊上靠近,與清秋相隔極為恰當,近一步太過親密,退一步又太過生疏,此站位最為适中。

“常也,你是為我而來,這一路定然辛苦,我只留一封信與你實在失禮。”清秋垂首,歉聲道。

王恒眼含笑意,輕笑出聲,“我還不曾來過杭州,你又是杭州人氏,日後總會和你回來一趟的,因而我先一步來了。”

這其中自然還有別的原因,王恒鴉黑的眼睫掩下所有別樣的波瀾,只将那溫柔缱绻的目光展露出來。

他把那些真正在意的事和人,都靜悄悄地繞開。

王恒将兩年前去過付家謝師宴的人都查了一遍,很不巧,其中無人喚“無涯”。

汴京城內世家貴族中喚“無涯”的少之又少,幾番篩查竟叫他翻出一位少年将軍,只他能與那日清秋所喚之人對上,可他不在謝師宴上。

要查出那人的來歷很容易,師無涯在汴京風頭無兩,總會有風聲透出來,藏得再好,也會漏出破綻。

王恒命觀墨守在西大街周遭,時常與付家小厮女使來往,不過多日便拼湊出師無涯的來歷。

在觀墨套出師無涯身份之前,王恒心中已有七八分篤定那師無涯就是清秋口中曾喜歡過的人,只是當真聽到時,王恒只覺自己還是失算了。

師無涯與清秋在杭州有舊情,又是十二年的青梅竹馬,清秋喜歡他,這不為過,可師無涯心中是否喜歡清秋這才是最要緊的。

王恒自幼熟讀詩書,自認克己複禮,文雅端方,并無善妒之心,可聽到師無涯與清秋相識十二年,又曾有過婚約,那一瞬他不小心摔了手中的建窯茶盞。

恰此時,他得知官家命師無涯去杭州剿水寇,而清秋又在杭州,他稱病告假,一路南下來到杭州,果真見到了師無涯。

王恒命觀墨取出一碟糕點,二人就近挑了個茶樓閑坐。

“清秋,我此來杭州尤其倉促,見諒。”王恒斟茶,白玉一般的手指遞出一盞茶,久久停在清秋面前。

清秋知他沾不得貍奴,凝眉道:“我今日抱過瞳瞳,會嚴重的,常也你放下吧。”

聞言,王恒含笑放下茶盞,“我已讓空絕師父去尋根治的法子了,日後定能再抱一抱瞳瞳,何況它與你一樣可愛。”

清秋垂眸低笑,指尖繞緊袖口的杏花。

“你來的正好,我二哥哥也在杭州,他還未見過你,待到回京,定親的事妥當了總是要見的,不如早早的見了。”清秋擡眸望向他。

四目相對之時,王恒雙耳飛紅,分明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視,此刻卻像是在觸摸世上最珍貴之物,怕她碎裂,怕她化成一灘水。

清秋微微仰頭,在王恒眼中見到了萬頃銀河,盛滿柔情。

目光如勾連的火繩,一觸即燃,清秋慌忙別開眼,視線一時間找不着落定點,複又眺望遠處斷橋殘留,這才稍稍靜下來。

“清秋,你當真願意嫁給我?”王恒順着她的目光停留在斷橋邊的兩道英挺的身影。

清秋瞧着斷橋邊模糊的人潮,只将視線落在亮晃晃的花燈上,幾盞形狀各異的花燈倒叫清秋想起七夕時與王恒買的魚燈。

王恒的話,清秋未聽清,複又問他說了什麽,王恒卻換了句話。

“清秋,杭州的一切你都喜歡嗎?”王恒餘光瞥向她,注視着她微妙的神情變化。

清秋道:“我自小在杭州長大,杭州風土養人,我是喜歡的。常也初次到杭州,我本該盡一盡地主之誼,可我也好多年不回杭州了,怕是不能夠了。”

王恒垂下眼睫,輕聲道:“雖是初次到杭州,但卻比汴京自在些,西湖淡妝,佳人在側,我喜歡杭州的一切。”

“杭州的一切?”清秋咀嚼着王恒的後半句話。

王恒初次來杭州,在杭州連一日都不曾呆過,何來喜歡杭州的一切。清秋略一思索,只消片刻便明白過來。

這是一句情話。

王恒所見的杭州,除卻西湖之外,就是她了。

清秋含羞垂眼,茶樓燭光幡然起躍,顯出少女靈動的雙眼,只見她遠山黛眉,朱唇玉面,好似月中玉兔。

王恒在她的眉眼中失神,清秋眸光流轉,乍一見王恒呆頭鵝的模樣,竟覺有趣,掩唇輕笑。

“常也,我第一次見你這樣,不像你平日裏收斂的那樣。”清秋笑道。

王恒和煦的目光攀上一絲別樣的情緒,亦笑得眉眼彎彎,“平日裏我在你眼中是什麽樣?”

此言一出,清秋在腦海中搜尋着與王恒有關的畫面,王恒在她眼前總持有風度,時近時遠,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青山寺的兩年,她與王恒雖說時常見面,可也很少交心,乍一回想清秋倒說不出他平日裏是什麽樣。

清秋凝眉,思忖道:“大抵是溫雅些,穩重些,今日要呆些,倒有幾分不像你了。”

語罷,王恒眸光清亮,癡癡一笑,道:“你所見既是我,日後我與你所想有落差,你當如何?”

清秋心下疑惑,她瞧着眼前王恒這般模樣,倒不像會有落差。

月華似水,涓涓流淌,灑在西湖水面,游人多數已歸家,只餘收攤的小販。

點點銀輝落在王恒眉眼之間,襯得他似無欲無求的仙人,周身缭繞着淩冽不可近的仙氣,清秋眸光微微顫動,心道王恒或許與她想的有些不同。

所謂落差,即是不合心意,可王恒是她的未婚夫,縱使日後不合心意,她應當包容,何況她也不是什麽賢良淑德的閨秀。

“落差嘛,常也,我日後與你是夫妻,夫妻之間相互包容,彼此扶持,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其實我的性子有些執拗,若我不合常也的期待,常也當如何?”清秋凝神盯着他,打量王恒的目光。

孟子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

見她雙眸似秋水滿盈,泛着皎月薄光,王恒眸中含笑,将她的目光視線盡數包裹,兩廂對視,他離她只半步之遙。

長凳之間,僅僅一拳之隔,觀墨見此悄然退到一旁的鋪子裏。

王恒垂眸看她,喉結滾動,視線從她的雙眸移至她的唇,朱唇輕抿,泛着些許水光,看起來格外的瑩潤柔軟。

清秋醉在他缱绻溫熱的目光中,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淺薄,唯獨眼前人清晰明亮。

清秋敗下陣來,逐漸在他的眼中慌亂,正要垂眸躲開時,王恒倏然擡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擡起她的下颚。

“別動,”王恒細語呢喃,指腹碾上她的唇,“再看我一會。”

唇上覆着的指節,溫熱細膩,熱絡的氣息撲面而來,王恒的目光逐漸炙熱,仿佛在試探着即将瀕死的獵物。

那樣的目光不像他。

清秋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的渡到她的臉頰。

王恒傾身上前,離她越發的近。

清秋微怔,本欲開口說話,可王恒指腹碾着她的唇,力道恰好止住她想說話的心思。

他的視線自上而落,很近,近得清秋聽見他的吐納聲,深重沉悶,仿佛有萬斤石頭壓着他。

目光交彙,瞳仁倒映着對方的漆黑的眸子,咫尺之遙,清秋心下驚慌,心知王恒穩重,可他離得太近,仿佛下一刻便會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