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想掐死他

翌日清晨, 幾人前往龍山渡,在十月中旬回到汴京,滿山紅楓依舊如烈火。

付高越一回汴京便先去見了韋氏, 随後又被付遠衡數落一頓, 後又被付彰訓話。夜間付高越總算松了口氣, 清秋來尋呂氏,呂氏身子愈發圓潤,已比先前好了許多。

清秋去時呂氏正在燈下哄着團圓, 呂氏見清秋來,溫柔一笑, “清秋, 你回來了,看看團圓,比先前圓潤了。”

清秋湊近瞧了瞧, 伸手捏捏他的臉,輕笑道:“可愛, 有福氣的小子。”言罷,團圓伸出白胖的小手,一只手才剛剛握住清秋的小指。

“團圓才見你幾面, 就巴巴的望着你。”呂氏打趣道, 輕輕哄着,不多時奶媽來抱孩子,留兩人在房內說話。

呂氏身着杏黃長褙子, 眉間多有慈愛,柔和溫婉,連清秋都忍不住想依偎在她懷中。

先下房內只餘她們二人,清秋垂首靜坐, 想與呂氏說些知心話,可又不知那些話從何處說起,是該從碰見師無涯說起,還是從王恒醉酒一事說起。

他們二人都怪得很,變得不像他們。

“前些日子你不在,王國公又送了好多東西來,母親都替你收下了。”呂氏轉頭看她,“你心裏是如何想的?我聽你哥哥說,王恒也去了杭州,他待你實在用心,你呢清秋,可想好了,過陣子就要寫庚帖了。”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還有諸多事宜尚未完成。但王恒和清秋兩人知根知底,中間許多流程走下來倒也快。

清秋回過神來,道:“嫂嫂,我早就想好了,我願意嫁給常也。”

呂氏見她語氣堅定,便道:“只你歡喜便好,別的我便不說了,你都曉得的,母親這些日子總想着你,你一離開啊,母親便也是像離了魂。”

清秋颔首,垂眸道:“我是想日日陪在母親身邊的。”

呂氏聽罷,笑她像個孩子離不開父母。

——

次日一早,清秋去尋韋氏,韋氏将王夫人的話轉述給清秋。

在清秋去杭州的那段時間,王夫人常來付宅走動,韋氏大抵曉得王夫人的意思,恐清秋有變,韋氏并未一口應下。

清秋聽罷,便笑道:“母親不是一直想我嫁得高門嗎?怎麽當真有這樣的好事母親卻不情願了呢?”

韋氏知她是個什麽性子,直嘆道:“你話說的好聽,我當真應了,來日你後悔了如何辦?你父親和你哥哥也不曾松口,只等着問你的意思。”

清秋黯然垂眸,複又悄然擡眸看韋氏,韋氏常年操持後宅,兩鬓冒出銀發,不如前兩年鮮亮,與她在杭州的姨母相比,清秋心疼韋氏。

憶起韋南絮的一番話,清秋心頭悶澀,韋氏見她噤聲不語,憂道:“這是怎麽了?當真不情願?”

清秋搖頭,柔聲道:“我是願意嫁給常也的,母親不必擔心,這件事我不會反悔,我早已答應常也。”

聽她如此堅決的語氣,韋氏含笑點頭,心道她這個女兒總算長大了。

韋氏正欲放她回院子,待清秋要起身時,韋氏眸光一轉,似想起些什麽,踟蹰半晌,緩緩開口。

“你外祖母可還好?”

清秋身子一頓,眼睫低垂,溫聲笑道:“好,母親不必憂心,外祖母和姨母都很好。”

杭州發生的那些事,清秋只得掩下。

聞言,韋氏眼中含笑,呢喃道:“母親好便就好。”

清秋快步退出正房,只剛踏出房門,李媽媽便追了出來,清秋聽見腳步聲,回身看李媽媽,李媽媽拉過清秋的手,二人一道出了正房。

穿過月洞門後李媽媽才左顧右盼地問:“姑娘你方才的話是哄夫人的吧。”

清秋眸光一轉,打量四下無人,颔首道:“媽媽知道些什麽?”

李媽媽笑得為難,道出一些清秋不曉得的往事,清秋聽罷已不足為奇。

韋老太太不喜韋南風,只将韋南絮當作寶貝,當初韋南絮想高攀杭州知府,誰知那知府調離杭州,韋南絮竟追着她到揚州,她先是以妾室的身份嫁給杭州知府,不到一年又被扶正。

只可惜那知府的命不好,在她當主母的一年後就去了。韋南絮不願再操持破落的家,索性兩手一甩就回了杭州娘家。

韋南絮回杭州時,韋南風已嫁付彰兩年有餘,那會正逢付彰升遷,不久後便要去汴京赴任。

韋南絮在付彰臨行前,請他敘舊吃酒,那晚韋南風見他徹夜不歸,本欲去尋他,李媽媽攔下了韋南風。

李媽媽說完往事便回了正房,清秋獨自揣摩着這件事,那天晚上付彰徹夜不歸,而韋南絮又說了些什麽。

清秋不願往壞處想,可又無法忽視李媽媽說的那番話。

——

師無涯回汴京已是十月底,杭州水寇一事順利解決,杭州知府與水寇勾結,謀財害命,引得人心惶惶,官家大怒一場,後又下旨查抄錢家。

自杭州回汴京,師無涯一路升遷,現如今已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又因官家賞識,頗為器重。

這日休沐,師無涯出門拜訪廣威将軍,二人府邸只一牆之隔,府門前小厮認得師無涯,徑直放他進去。

前陣子,平樂公主又召見他,師無涯以公務繁忙婉拒,這樁事叫師無涯想起原先平樂說的那些話,這朝中的形勢猶如深淵,稍有不慎便會被吞沒。

師無涯雖不喜黨争,可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獨善其身,故而他想來将軍府問一問廣威将軍。

女使見師無涯前來,忙上前引路,還沒進正堂便見一赭色身影,那姑娘盛氣淩人,草草看了一眼師無涯便覺張揚。

那姑娘也瞧見了師無涯,她停步站在遠處,微眯着眼,望向師無涯。

不多時,她便認出來人是誰。

“你是付二的未婚夫。”盛婼大步上前,眉尾輕挑,從上至下地打量他。

師無涯還未認出她來,但他不喜盛婼所說的話,他如今已不是清秋的未婚夫。

思及此,師無涯眸光輕顫,冷道:“早不是了。”

盛婼雙眉高挑,得意一笑:“是啊,你不是了,付二如今的未婚夫是汴京風光霁月的王郎君。王郎君與清秋相識雖不久,可卻比你對清秋好上千倍萬倍,也不知她從前是着了什麽魔,非要纏着你不嫁。”

師無涯不欲和她争辯,只冷然盯着她,盛婼自不怕他淩厲陰狠的眼神,反倒将這視作師無涯的憤懑之态。

“婼婼,回盛宅去,總待在舅舅家像什麽樣?”何彬從盛婼背後走來,這無形的壓迫感讓盛婼的氣勢矮了半截。

師無涯見來人是何彬,忙垂首作揖,喊了一聲将軍。

盛婼回過身,笑吟吟地道:“舅舅,我不想回去,你如今回京不過才個把月,我也只在府上待了個把月,這就要攆我走了?”

何彬眸光忽沉,無奈道:“你如今年歲不小了,尚未定親,本該待在家中有母親把關婚事,你倒好成日不着家,你心頭可有數?”

“我說了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盛婼胸口顫顫起伏,似是氣得不輕,“舅舅不待見我,我自去街上流浪,我也不回盛家。”

“胡鬧!”何彬怒目吼道。

話音甫落,盛婼眼眶登時盈淚,一雙狐貍眼楚楚可憐,何彬拉下臉來,好聲好氣地哄她。

“婼婼,你父親又添一子,你且回去瞧瞧弟弟。”何彬輕聲道,“你不喜盛家,可你終歸是入了盛家的族譜,他們不會為難你,可你如此不聽話,誰又能為你将來做打算。”

縱使盛婼再不喜歡盛家,她也是盛家的人,如今唯一的盼頭便是張小娘子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待她嫁出去,不再回盛家。

“舅舅,你同我說這些作甚,我難道一輩子要仰仗着那個人活下去嗎,我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做她的女兒嗎?她是我哪門子的母親,他又是什麽樣的父親,盛家就是豺狼虎穴,我娘去世後,誰待我好我一眼就能瞧出來。那不是我的母親,也不是我的弟弟。”盛婼氣道,轉身跑出将軍府。

何彬見她冥頑不靈,忙吩咐小厮将盛婼押回盛宅。

“見笑了。”何彬朝師無涯苦笑。

師無涯微怔,忙道:“盛三姑娘的脾氣仍如往常。”

何彬拍拍師無涯順道攬過師無涯的肩,帶他往正廳去,師無涯向他說明來意,何彬聽後直嘆氣。

“平樂公主行事高調,其母族是世家大族,張氏。張氏門生衆多,在朝為官的數不勝數,盛家便是其中之一,其下林林總總,誰又看得過來。”何彬拍膝長嘆。

二大王勢力磅礴,雖不是太子卻有根基,太子勢單力薄,靠着政績穩坐太子之位,這兩人明争暗鬥早不知過了多少次招。

師無涯道:“将軍心中可有屬意的人選?”

何彬一時訝然,驚道:“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這些事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如今而言,太子殿下與二大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在朝為官,總歸是避免不了這一遭的,師無涯并沒有做中立派的打算。

“将軍,我心中已有打算,若日後我們不同道,将軍不必手下留情。”師無涯眸光熠熠,唇邊含笑。

何彬起先十分訝異,見師無涯如此,何彬颔首,付之一笑。

——

時至正午,清秋在正房用過飯後,便雖呂氏出了正房,不過剛走出兩步,便見雲露從游廊處快步跑來,雲露見清秋站在月洞門下,快步上前,喘着氣道:“姑娘,出事了。”

呂氏眉頭輕蹙,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什麽事這麽急?”清秋亦狐疑地看向雲露。

雲露緩口氣,看向二人鎮定道:“是盛家三姑娘的事,紅菱方才尋小厮來問姑娘回來了沒,這會紅菱正哭着尋你呢,嘴裏只說出了事,盛三姑娘名聲全毀了。我也沒問清楚,見事情急,我便先來尋姑娘了。”

盛婼身邊的紅菱來付宅好幾次,說是要尋清秋,可惜上月她回了杭州,紅菱跑空好幾趟。

清秋已有許久未見盛婼,兩人說知心話的時候少之又少,她去青山寺兩年,回汴京後又一直待在家中,很少再過問盛家的事,如今是出了什麽事。

清秋來不及多想,只讓呂氏先回,呂氏怕耽擱清秋,便不再問。

雲露一路小跑帶清秋去見紅菱,紅菱此時正候在付宅門前,眼皮高腫,眼周烏青,她焦急地往門內眺望,忽見影壁前有人快步而來。

“付二姑娘,去見見我們姑娘吧。”紅菱見清秋出來,眼淚撲簌落下,她欲跪下求清秋,雲露眼疾手快地扶起紅菱。

雲露忙道:“紅菱姐姐別急,有話不妨慢慢說。”

清秋凝眉,急急問道:“出了什麽事?”

紅菱先讓雲露去套車,雲露看了眼清秋,見清秋點頭才動身,清秋寬慰紅菱,溫聲道:“盛姐姐不會有事的,總會有法子解決的,紅菱你細細對我說,究竟何事。”

話落,紅菱止住抽噎聲,将上月所發生之事從頭道來。

上月初,盛家主母張小娘子臨生産之日,誕下一小哥兒,本是一樁喜事,豈料那哥兒剛出生不過一月前幾日就夭折了,這其中有些隐情,紅菱講得糊塗,她也不知裏頭的因果。

只說那小哥兒是盛婼掐死的。

“什麽?”清秋眉頭緊鎖,訝然道。

紅菱急得哭出聲,道:“我也不信姑娘會做出這樣的事,可…那小哥兒就是脖上有紅痕,搖籃裏還抓着姑娘的長命鎖,院子裏的人都瞧見了,是姑娘出來後小哥兒才去了的。”

車轱辘滾過禦街,帶起一陣疾風,馬車內氣氛凝重,只餘一陣嗚咽聲。

“付二姑娘,姑娘如今已不在盛家住了,去馬行街廣威将軍的府邸。”紅菱見風撩開幕簾,忽地想到這件事。

清秋略微颔首,命車夫改道。

紅菱哭得眼酸,抹幹眼角餘淚,道:“付二姑娘,我家姑娘本不想與你說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要來請你幫忙的。”

盛婼在盛家雖有嫡女的名頭,可人人都瞧得出她不過是個沒有依仗的姑娘,母親早逝,父親官至參知政事,而繼母又是中書令的女兒,雖說是庶女,可在盛家有了尊榮,中書令自然高看一眼。

這些年盛婼外祖家勢漸頹微,只有廣威将軍何彬勉強撐起門楣,再過不久何禦史即将致仕,盛婼能依靠的就只有舅舅何彬。

廣威将軍雖有戰功,到底是拼不過朝廷上的黨争,何況盛家位高權重,誰又敢來招惹。

“我不相信盛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盛姐姐只是性子直了些,這樣殺人放火的事,她斷不會做。”語罷,清秋挑開幕簾,簾外彩棚勾連,人聲鼎沸,引得清秋心口不安,如今馬車已至馬行街。

紅菱引清秋進廣威将軍府,将軍府布局簡單,沒有繁複的裝飾,四下冷清,府中仆婦似乎也不多。

廣威将軍不在府中,一路無人阻攔,紅菱帶清秋進了後院,後院較之前院倒多了些花草,顯得有生氣。

紅菱上前叩門,輕聲道:“姑娘,你瞧瞧誰來了?”

“誰來了我也不會回去,我沒做過的事,我不會認。”盛婼後背抵在門後,聲音淩厲。

紅菱回首望向清秋,清秋示意她退下,紅菱會意,退至一旁。

深秋之際,總要格外冷些,秋風吹得院中枯枝落葉嘎吱作響,日光映出長影,落在門框正中。

盛婼聽門後倏然安靜,正欲回頭去看,卻見一道倩影,複又抵住門,道:“我誰也不見,我什麽都沒做,就是告到官府我也如此說。”

話落,門內外倏然沉靜,只餘風聲在刮。

“盛姐姐,是我。”清秋眸光溫柔,輕聲叩門。

聞聲,盛婼抵住門的身子顫了顫,驀然垂下眼,低聲道:“你也覺得我掐死了她的孩子嗎,清秋我不會做那樣的事。”

她厭惡張小娘子,厭惡她的一切,從盛婵到她生的小哥兒。可因為厭惡就要搭上一條人命,盛婼做不到。

只是誰又能為她作證,當日只她一人去了卧房,那小哥兒手裏緊緊攥着她的長命鎖,如此種種都在說是她掐死了張小娘子的孩子。

張小娘子剛生産完,又經歷喪子之痛,盛父要拿盛婼問罪,盛婵把她拽到祠堂前,要她跪下謝罪,甚至揚言要掐死她。

盛父罰她在祠堂跪了一宿,盛婵如豺狼虎豹守在祠堂前,死死地盯着她,唯恐她跑了。

秋日的夜又長又冷,盛婵奪了她的吃食,整整一天一夜,盛婼粒米未進,紅菱守在祠堂外去求盛父,又去求張小娘子,誰知人人都推脫不見。

盛婼本欲辯駁,可盛婵卻不讓她出祠堂,推搡之下,盛婵被推翻在地,後腦勺磕倒太湖石上,鮮血流了一地。

盛婼便帶着紅菱到了将軍府,自來了将軍府,盛家打發人來過問,何彬都一一擋了回去,他不好過問盛家的事,只得先将聲盛婼護着,待到日後再說。

這一拖再拖,恐怕将來張小娘子将此事鬧大,那盛婼的名聲就全毀了,謀害姐弟,張揚跋扈…這些都将跟随盛婼一輩子。

清秋心知盛婼并非那般不堪,可如今這些不由她評說,一旦東窗事發,盛婼這輩子都洗不清了,她本就無親生母親教養,又無至親兄弟,在盛家一向艱難,此後她的親事恐怕也難了。

“盛姐姐,我明白你,你不會做那樣的事,你出來說好嗎,我們把事情理清,總會有轉圜的餘地。”清秋凝眉勸道。

盛婼沒有猶豫地開了門,她面色不好,往日那般盛氣的模樣變得頹然。

“清秋,你說這些話不是哄我的對嗎。”盛婼緩緩擡眸,見清秋擔憂的模樣,心中陡然一暖。

清秋拉過盛婼的手,揉揉她的手心,抿唇輕笑,道:“我怎會哄你,盛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把你當作最親最親的姐姐。”

往日盛婼會為她出頭嗆白,而今清秋也守在她身邊,為她說話開解她。

紅菱和雲露退至院外,清秋牽着盛婼的手,坐至四面翹腳的涼亭下,先是好聲地安撫盛婼,一番說辭下來,叫盛婼心頭的郁悶消減不少。

清秋見她有了點點笑意,便問:“我前陣子不在汴京,你就出了這樣大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盛姐姐同我說吧,這關乎你的名聲,也關乎一條人命。”

盛婼眸光忽閃,憶起當日的事,她思忖道:“清秋,那天我只是路過她的院子,我聽見裏頭有嬰孩的哭聲,院外又無人在,我便進去了,我一進去就看見那小孩在哭,我看四下無人就像抱起來哄一哄……”

她頓了頓,欲言又止,清秋疑道:“當真如此?”

盛婼倏地垂眸,不知該如何向清秋說,她那天望着搖椅裏的白白胖胖的小孩,軟糯可愛,像是一個小糯米團子,他一見到她就不哭了。

小糯米團子甜滋滋地對着她笑,笑得眉眼皺成一團,張牙舞爪地想要她抱,在見到他的那瞬間,她想掐死他,想把他的喉嚨掐斷,讓他再也笑不出來,那是張小娘子的孩子,害死她母親的人的孩子。

離她不過一步之遙,只要一伸手她就可以掐死他,毫不費力地報一次殺母之仇,讓張小娘子也體會到失親之痛。

“盛姐姐?”清秋輕聲喚她。

盛婼尚未回神,仍舊沉在那日要掐死小糯米團子的情緒中,只要一想起那個孩子死了,盛婼心頭就陡然暢快。

那日午後,她把手伸進搖籃,從他的手一路向上摸到他的脖子,軟的膩人的皮膚,好似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斷了。

就是那麽簡單粗暴的方式,就可以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