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古家,我自會找人在外安置好你,保你安然渡過餘生!

這樣想當然爾的話,讓古緋想都不用想就怒極反笑,她笑靥歡暢,杏眼彎如月,嘴角向上揚起,粉白的唇畔是*裸的譏诮,整張小臉上有如玉瑩潤的點光。

墨宴下不來臺,在他看來,自己說的這些條件已經足夠優渥,不知古緋哪裏不知好歹了,“不要得寸進尺,在如今墨家公子已經得知你身份的當,我保下你,那可是耽了危險的。”

“哼,”古緋重重地冷笑一聲,她臉上那點笑漸漸如雪到冰的冷硬下來,特別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的人心頭慌亂,“我還要感謝你的施舍不成?還是墨家主就不垂涎我這十年在大京墨家得到的配方?”

最後一點私心被道破,墨宴眉目有惱怒,可偏生從他那張臉上又覺理所當然,“你願意謄寫下來,自然對小墨家是好的,你若不願,只需承諾在有生之年不得将那些配方告知他人,也是行的。”

說到這,他頓了下,下颌揚起,黑須飄然,“我也不瞞你,以如今墨戈弋同小墨家的關系,指不定明年,小墨家就能回歸大京墨家,以主家的身份。”

突聽這話,古緋心沉了沉,恍若沒進了幽暗不見底的深淵,聽不到半點的響動,“墨家遲來的補償麽?十年之前欺我年幼,生生拆散我們一家,讓我與兄長同爹娘被迫骨肉分離,墨宴,整整十年了,你的良心可是每日每夜都被毒蛇在啃咬。”

說着,古緋臉上出現厚重如濃霧的厲氣,血色彌漫上她的眼瞳,叫她這個人乖戾又狠絕,“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必讓你們小墨家給我爹娘陪葬!”

這種十分瘋狂而妄想的話語。讓從剛才起就處在麻木之中的墨玉華猛地清醒過來,繼而胸腔震動,就覺心口血氣上湧,滿嘴苦澀。

他這時才明白。為什麽之前古緋不願意相認他,他從确認古緋的身份開始,就一直單純的認為,古緋還是十年前那個天真軟糯的小丫頭,彼此的情誼,一如他記得清清楚楚的,古緋也該是和他一樣的心情。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這十年的時間,古緋到底歷經了什麽,才致如花明媚的年紀。便需坐在輪椅上,還有當初和她一起到大京的兄長墨玄,為何又從未露過面。

墨玉華是聰明人,可當再如何心思玲珑的人,在面對自己複雜的情感問題時。盡管早便心有揣測,可仍然下意識的不願意去深想太多,至少墨玉華在對待古緋的問題上便是如此。

顯然,墨宴不愧是老狐貍,要冷靜的多,縱使古緋一次又一次地戳他舊年傷疤,可他權衡利弊之下。仍然做出對自己對小墨家有利的舉措。

面對古緋的妄言,他第一反應便是古緋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可緊接着便是深深的擔憂,這段時間古家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他不是沒看在眼裏,就連如今易州的局勢不穩。也少不古緋的影子,是以對古緋的能耐,他多多少少還是有所禁戒。

可再一想到,墨戈弋如今還住在小墨家,他暗地裏安慰自己。多半是想多了,一個人無論多麽的強大,又如何能同一個家族衡量,況且還是一個龐大的百年家族,那無異于是螳臂當轅。

所以,他沉默地凝望着古緋一瞬,自認為寬容的道,“我墨宴這一輩子是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卑鄙事出來,可我務須故意辯駁欺瞞你什麽,你的爹娘墨徽和白姿的死,不是我做的,我阻止過,但無能為力。”

古緋半隐在袖中的手,摳着輪椅扶手,她抿起唇,嘴角向下微彎,眉目肅穆而森寒,她的心裏不斷翻滾着墨宴的話,從他進門的第一句開始,反反複複地考量,也半點都不放過他的神色變化。

然而,她最後只得出兩個認知,要麽墨宴說的一切都是真話,要麽他便是大惡之人,滿口謊言到連自己都能欺騙過去。

她緩緩閉上眼,頭往後仰,靠在輪椅冰涼的後枕上,良久之後才道,“你以為我便信了?”

随着話音,她睜眼,眸底沉靜如死水,帶着晃人心神的色澤,幽深的很,“早晚我會查到所有的真相,小墨家和大京墨家,所有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話到此處,算是撕破臉皮,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墨宴也起了怒火,為古緋的冥頑不靈不可救藥,當即騰地起身,将衣袖拂動地呼啦作響,指着她鼻子罵道,“和你爹一個的德行,早晚害死自個!”

字音方落,他便背卷雙手,旋身離去。

墨玉華似乎不太想走,他看看已經走到門口的父親,又回頭看了看古緋在,早便沒血色的唇嗫嚅幾下,“阿緋,我……”

古緋複又閉上眼睛,明顯一副不太想聽他說話的模樣。

墨玉華閉嘴,他臉沿線條緊繃,像拿刻刀一刀一刀雕出來的一樣,“我會查清真相!”

他說完這話,也跟着轉身離開。

好半晌,整個青墨院再沒一個人,唯剩古緋一人閉目在院中,她安靜的仿佛睡了過去,白玉臉上柔和了那麽一絲,眉目卻漸漸浮起淡淡的疲累。

有風而起,烏發發梢随風而舞,和着紗質的裙擺,整個畫面一如淺淡水墨圖,黑的是樹影,白的是古緋的衣裙,靜默的讓人不忍破壞。

夜莺在花廳門口瞧了瞧,她實在不想這會去打擾古緋,可想着剛才尤二的回禀,她嘆息一聲,輕手輕腳地上前,到古緋面前,伸手學着以往苦媽的樣子,在古緋太陽穴輕柔的揉按起來,“姑娘,尤二哥說,大典鬥墨會上拿去陰幹的那兩枚墨丸,被放在墨商會專門的墨室中,日夜有人守衛,不容易混進去。”

古緋輕不可聞的應了聲,表示知道了,就在夜莺以為她真睡着了之際,才聽得她飄渺不真切的聲音傳來,“去,将琳琅閣管事梓鳶姑娘請過來,順便叫上尤二。”

古緋強迫自己将多餘的心思收回來,眼下這會還沒多餘的精力去考慮小墨家的事,主要還是先将墨戈弋對付了,不能讓他有機會對封禮之出手。

是以,她唯有讓墨戈弋在鬥墨中輸給封禮之,而以封禮之高傲的性子,必定不會接受她在制墨上的幫助,如此便唯有從墨戈弋那枚墨丸上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