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戈弋唇微揚,面若冠玉,器宇軒昂,他單手背負,再斯文不過地謙遜有禮。

這樣身帶貴氣的翩翩公子,讓東方眉一下就生了好感,若不是梓鳶是琳琅閣的人,很多事清楚的很,指不定她也會被墨戈弋這副做派給蒙蔽了過去。

“小婦人郭東方氏謝過公子的大恩。”東方眉理了理衣裙,微側臉一屈膝柔柔地道。

聞言,墨戈弋當即眸色就亮了絲,作為行商之人,縱使是墨家這種百年世家,對簪纓之家,從來都是寧拉攏勿得罪,即便像郭勉這種一州刺史,還不算大京官宦,墨戈弋也是想要交好的。

而琳琅閣自不必說,在大殷、南齊、雲離三國都有名,閣主九狐王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甚至有人據傳,誰若入九狐王的眼,那麽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故而,墨戈弋剛才才那般果斷相助,且那蠻夷他也是勢在必得。

因着梓鳶和東方眉都是婦道人家,墨戈弋不便多待,是以,寒暄幾句,留下好的印象之後,他便施施然離去。

待整個花廳中,又只剩梓鳶和東方眉兩人之時,她扶着東方坐下,先是盛了杯涼茶壓驚,後才悄悄摸出那張字條,小心翼翼地展開。

可不過呼吸之瞬,梓鳶的臉色當時慘白難看起來。

東方眉抿了口涼茶,感覺整個人緩過神來才注意到梓鳶手在發抖,“梓鳶,這是怎的了?”

梓鳶苦笑一聲,她将那張字條遞給東方眉道,“夫人,你自己看吧。”

東方眉放下茶盞,雙手一上一下拉伸開字條,卻見上面滿是南齊蠻夷文,她根本看不懂。“這都寫的什麽?我不懂蠻夷文。”

梓鳶挎着臉,連帶那雙桃花眼也帶出了懊惱,“早知道,我就那麽沖動了。還從那蠻夷女子身上無意帶出這東西,閣主要是知道我攙和進來,非打殺了我不可。”

聽聞這話,東方眉更是好奇了,“你快說說,這上面都說了什麽?”

梓鳶倒了杯水,也沒喝,就那麽捧着,沉吟片刻才道,“我幼年在南齊那邊的琳琅閣呆過。對這蠻夷文,倒是懂點。”

“上面是說,一切計劃順利,易州城裏得勢的家族名字,還有整個城裏的刺史府兵力多寡。最後還說,讓那蠻夷繼續藏在易州城裏,不日出城之際,再行蒙混進上大京的商隊中。”

梓鳶說完,便眼都不眨地看着東方眉。

果然,東方眉皺眉想了會,倏地她似乎明悟了。臉色大變,“你是說這字條是……是……”

“……通敵……賣國的罪證?”她結結巴巴地說出那個字,整個人就打了個寒顫。

梓鳶閉着嘴巴,對這話不敢胡亂應答。

東方眉卻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她頓時就坐不住了,郭勉是易州刺史。真要出了什麽事,或者這字條流傳出去,被有心人一利用,便是全族抄家的大罪。

梓鳶嘆息一聲,她提醒東方眉。“夫人,你可有注意那字跡的墨汁?”

東方眉一愣,她看了看手裏的字條,“有何不妥?”

“不瞞夫人,梓鳶雖然不是太懂墨丸,可對自家閣裏的東西再熟悉不過,”說着,梓鳶拿過那字條,指着上面的墨跡道,“您看,這墨色清麗,且有幽香,并帶出一種瑩瑩紫光,正是我琳琅閣專有的紫檀墨,所以……”

說到這,她頓了下,目色嚴肅,“寫這張字條的人,是在琳琅閣寫的,再加上突然出現冒犯夫人的蠻夷,我可以确定今日從正門來琳琅閣的客人中,并無蠻夷女子出入,由此可見,這人和蠻夷是一夥的,待梓鳶去問詢一下,便知今日是哪位客人管下面的夥計要過紙筆書寫用,這樣,方才能不打草驚蛇。”

東方眉一想,确實是那麽個道理,剛才那蠻夷女子兇悍非常,若是她此時急匆匆而回,被人知曉了,定是會被滅口也說不定。

“那你去問,小心些。”東方眉小心翼翼地道。

梓鳶冷着臉,告罪了一聲,恍若蓮花盛開的裙裾飛揚而過,轉眼就消失在花廳中。

不多時,看了半天戲碼的古緋從另一房門口轉出來,她嘴角含笑,拐過廊檐角,就見梓鳶聘婷而立地站在陰影處。

她左右看了一下,這地兒偏,又是個拐角,平素即便有人過來,也不過太注意。

“姑娘感覺如何,奴這事辦的可還入姑娘的眼?”梓鳶玉指掩唇,妖妖嬈嬈地笑出聲來,還故意眨了幾下桃花眼,若是個男子,指不定就被勾住魂兒了。

古緋斂了那點笑,沒好氣的道,“若是眼皮子抽筋了,及早找大夫給治治。”

梓鳶一噎,嗔怪地看了古緋一眼,“姑娘……”

那嗓音婉轉千百回,蕩氣回腸,直叫人骨子都酥了半邊,可古緋同為女子,便覺得實在受不了,她搓了搓雙臂,斜眼看她,“一會郭夫人該等急了。”

梓鳶知古緋是不想多說了,她哪裏敢放肆,只得不甘不願地屈了屈膝,等古緋走了後才邁腳又往花廳去。

花廳裏,東方眉坐立難安,她坐下又起身,來走動幾步複又坐下,時不時往門口張望下,終于見到梓鳶的人影後,她自己都不覺的松了口氣。

“梓鳶,如何了?”不等梓鳶進門,她就先迎了上去。

梓鳶面色不好看,連眉梢都冷凝成了冰渣,她向東方眉點點頭,徑直走進去坐下後,長久都沒說話。

東方眉急得不行,這關乎她夫君的前程,而且還是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大事,叫她如何冷靜的下來,“梓鳶,你倒是說啊。”

梓鳶眸色幽深,她望着東方眉,動了動唇,後才緩緩的道,“我剛問過了,夫人……是……是……”

“是誰?”東方眉眉色一凜。

“夥計說。只有一位大京來的墨公子用過筆墨。”梓鳶一字一字的道,字字如冰珠,落地乍裂出割人的尖銳來。

東方眉一愣,“墨公子?”

她忽然就想起剛才那位翩翩公子來。“可是,剛才那……”

“是,”梓鳶打斷東方眉的話,斬釘截鐵的道。

一剎那,東方眉臉色煞白如雪,她倒吸了口冷氣,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那他還……還出手相助,所以……所以是想試探虛實?”

梓鳶嘆了口氣,苦笑一聲。“恐怕是的。”

洞悉這天大的秘密,東方眉反而心頭沉甸甸的,一時半刻,她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梓鳶将東方眉神色盡收眼底,起身拉住她手道。“夫人,莫擔心,只要您還在琳琅閣,梓鳶定會拼死相護,現今也不敢讓您一人回府,不若這樣,我差個人去請郭大人接您。您意下如何?”

“好,好,”東方眉六神無主,這時候也幸好梓鳶在身邊,她才覺得有點主心骨。

梓鳶眸色閃了閃,她朝廳外喊道。“來人,去請郭大人過琳琅閣。”

吩咐完,她也不去做其他的,轉而為東方眉介紹起其他稀罕的物什來,哪想。東方眉心頭壓着事,任憑梓鳶如何逗弄,都不見眉頭舒展。

不說琳琅閣如何,卻說夜莺推着古緋身後跟着尤二步行往古家走,一主兩仆才沒走多遠,剛行半路,恰好就遇見從另一街坊出來的墨戈 弋。

他身後還跟着那戴寬沿帽的下人,能見他神色不好,隐隐在呵斥。

夜莺腳步一頓,看了眼古緋,當即腳步一轉就想繞開,哪想,墨戈弋已經眼尖地看到古緋。

他冷笑一聲,人還未走近,就開口道,“怎的,緋妹妹見了我便走,莫不是怕了不成?”

古緋粉唇一抿,小而尖的下颌線條鋒利如冰刃,她沒回墨戈弋的話,反而目光落在墨戈弋身後的那下人身上。

莫名的,她就覺的這人身形很眼熟。

墨戈弋心起被忽視的怒意,眉目厲色浮起,他彎腰湊近古緋,猛地伸手掐住她下颌,“讓你在茍活幾天,別太感激。”

古緋終于正視他,面無表情又譏诮,“同樣的話,亦是我想說的。”

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墨戈弋大笑出聲,他手下用力,就在古緋下颌掐出血痕來,“放心,今晚上還有好戲輪番上演,保你終生難忘!”

古緋心頭乖戾浮起,她驀地伸手,一把就扯住墨戈弋耳鬓的那撮細發,五指用力,狠狠地拽住,“手下見真章,看誰更凄慘!”

墨戈弋咬唇,耳鬓都是軟肉,疼的他幾乎額冒冷汗,“滾開!”

話落,他伸手就要去推古緋。

尤二反應最快,在墨戈弋揚手之際,就已經一巴掌扇出,豈料,一直在墨戈弋身後的那下人也迅疾出手。

“嘭”的悶響,一掌一拳相觸,又旋即分開。

幾乎是同時,墨戈弋和古緋兩手也松手,墨戈弋後退幾步,夜莺也拉着古緋的輪椅退後。

兩方人馬,三對二,泾渭分明,争鋒相對,像是狹路相逢,端看誰是勇者。

古緋和墨戈弋兩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狠人,不同的是,墨戈弋對別人狠,而古緋卻是對別人狠的同時對自己亦狠。

有同等的厲色在兩人身上對峙升騰,像是兩軍對壘,誰也不想讓。

“墨公子,原來你在這,讓小弟好……”倏地,有熟悉的聲音從旁插進來。

墨戈弋和古緋同時聞聲看去,剛才那種仄人的氣勢同時轉嫁到來人身上,只讓那人後半截話咽進肚裏,再說不出來。

而古緋卻是眼瞳一縮,來人不是他人,正是古旻!

ps:

哎……碼到一半,表哥過來了,不得不陪一會。

表示從小被比較到大,表哥這種物種真是讓人不能相處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