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我回春堂生意好的很。”黃大夫反駁,然後底氣就不足了。

他轉頭看着宋以真小聲問道:“咱們最近除了那疝氣的小孩,可還收過別的病患?”

宋以真:“…………”

她滿頭黑線的看着黃大夫,小聲道:“師傅,咱們還真沒有收過其他的病患。”

黃大夫:“…………”

兩師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懵逼的不行。

杜大人見狀,抽抽嘴角,語重心長的看着兩人:“你們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明明是大夫,偏偏喜歡跑到義莊切人玩兒。”說道這裏,杜大人皺了皺眉眉頭,忽然就想起數十年前那震驚朝野的開膛命案。

想到這裏,杜大人渾身一冷,目光沉沉地盯着黃大夫和宋以真打壓道:“聽說你們動不動就說病患的病症要剖腹割肉,難不成你們打着切活人,造命案的打算?”

黃大夫臉色一白,仿佛想到了什麽恐怖的往事一般,魂不守舍的站在那裏全身發抖。

面對杜大人審視的目光和師傅的失态,宋以真皺了皺眉頭,往前站了一步,對着杜大人拱手道:“大人,我和師傅以性命擔保,絕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罔顧人命的惡事出來!”

杜大人見她發誓,表情緩和了一些,但語氣還是很不好:“死者為大,就算是義莊無人認領的屍體你們以後也不得做那毀壞遺體之事。”頓了頓,杜大人又道:“至于仵作一事,本官已經準備另招,你們二位以後便專心治病救人吧。”

宋以真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杜大人根本不給她機會。

話落便起身離開,留下宋以真和黃大夫站在公堂裏。

宋以真心思沉沉的擡頭,見黃大夫臉色難看,一雙眼裏閃過些許的驚懼之意,連忙出聲喚他。

一連喚了好幾聲,黃大夫才猛然反應過來,神色茫然且後怕的望着宋以真。

宋以真壓下眉頭,輕聲問道:“師傅,你怎麽了?”

“啊,沒事,沒事。”黃大夫搖頭,繼而神色複雜的看着宋以真:“以真,這開刀手術是不是果真天理不容?”

宋以真詫異,轉念便想通了,人們往往對未知的事情感到驚懼恐怖,更別提這種開刀治病的法子了。

君不見華佗對曹操的一句‘開顱治病’就送了性命,便可知世人對在身上動刀子的治病方法有多抵觸了。

想到這裏,她看着黃大夫,輕聲道:“師傅,咱們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困難,只要堅持下去,等咱們能依靠這個将人救活的時候,便什麽都值得了。”

黃大夫見她目光清澈坦誠,一番話說得也在理,不免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數十年前的那場噩夢,終究是過去了。

黃大夫低頭瞧着宋以真那矮小卻也挺直的身影,心想,自己深信這個徒兒是個心性純善之人,自己在她身上也學到良多的另類醫學知識,數十年前的那場噩夢,大約是不會再重演了?

黃大夫表情緩和不少,他伸手摸着宋以真的頭,嘆氣笑道:“師傅的定力和見識終究不如你。”

宋以真看着黃大夫那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便問道:“師傅,你這表情顯然有故事啊。”

黃大夫表情一愣,宋以真就知道猜對了,于是她繼續問道:“師傅,以前可曾因為這開刀治病發生過什麽慘烈的往事?”

聽她這樣問,黃大夫瞳孔一縮,忽然渾身無力的跪倒在地。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宋以真見狀,連忙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薄荷香囊放在黃大夫鼻尖。

過了好一會兒黃大夫才反應過來,伸手抹掉額頭浸出來的汗珠,平複了會兒情緒這才神色複雜的看着宋以真,輕聲道:“這事發生在三十五年前,因為師尊經常和你一般被醫仙托夢,于是師尊一生都在尋找開刀救人的正确方法。”

說道這裏,黃大夫頓了一下,表情有些痛苦的回憶道:“為師有個師弟,同你一般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醫學天才。可師弟卻為了研究出正确的開刀救人之法,背着我和師尊活剖了一個村的數百口村民。”

宋以真聽得膽戰心驚,活剖了數百口人,光是想想就是人間地獄。

正在這時,耳邊又傳來黃大夫的聲音:“這件事震驚朝野,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皇上派了東廠錦衣衛捉拿師弟之後,為了壓制百姓恐慌,便對外宣城那個村子裏的人都染上了瘟疫,然後命人放火燒了那村子。”

說道這裏,黃大夫望着遠方長嘆一聲道:“從那以後,為師便遠離京城,四處游醫,最終在江寧落了根。”

黃大夫看着宋以真苦笑:“所以為師第一次聽你說你能得醫仙托夢很是震驚,便在想,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師傅口中所說的那開刀之法?直到後來看你手法熟稔的為李數切喉治病,這才知道師尊說的沒錯。”

宋以真聽着這話,倒是覺得那時候的黃大夫并沒有話裏表現的那麽震驚,而是很淡定的給了自己一本書讓自己回家看。

想到這裏,她擡頭望着黃大夫,奇怪問道:“師傅,難道你就不怕我……”

這話她雖然沒說完,但是黃大夫懂了她的未完之意,他看着宋以真笑了笑:“說來你可能不信,師傅臨終前,曾告訴我,讓我在此處等,說十年後,我會遇到一個像他一樣的人。”他看着宋以真,表情溫和:“師傅說,那個人會帶着我去學完那些他一生都達不到的醫學世界。”

宋以真吃驚,感情師祖還是個先知?

見她如此表情,黃大夫其實心裏也很詫異的,在江寧這些年,其實他一直懷疑着師傅所說的話,直到遇到了宋以真,他才明白,師傅原來說的是真的。

他伸手摸着宋以真的頭,又道:“或許,你真的是師傅轉世也說不定。”

宋以真滿頭黑線,她有前世的記憶,她不可能是個老頭兒轉世,但見黃大夫那懷念的表情,她只是抿了抿唇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