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聶擎宇!”

安然歡快地輕喊着,帶着女孩子的嬌羞。

下一秒鐘,她被他擁在懷裏,兩人甜蜜親吻。四周的同學們在圍觀着他們倆,發出善意的起哄聲。

安然癡迷地仰視着少年俊美無鑄的臉龐,她幸福地微笑。

“你們結婚了嗎?”那個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安然怔了怔,夢境轉換,一下子跳躍到了七年後的婚姻生活。

她在琴房彈古筝,他曾經親口誇贊過的曲子。在她彈到最投入的時候,他卻推門而入,丢開了她的古筝,将她按到了琴桌上……

安然開始難過,哽咽,流淚。“我……們并不幸福。”

夢境繼續轉換,他寒戾的眼神,他不耐煩地推開她,他喝斥她的靠近……最後他懷裏擁着卓佳萱。

“你最不能原諒他的是什麽?”蒼老的聲音又問道。

“他出軌……不,是卓佳萱騙了他!他沒有出軌!”安然點頭又搖頭,有些混亂。

“一切是誤會,他沒有出軌!是卓佳萱騙了他!”

安然慢慢平靜下來,點點頭:“他被卓佳萱欺騙了。”

“解開了一個心結,你的老公沒有出軌。除此之外,你還有何心結?”

安然下意識地撫向平坦的小腹,聲音再度哽咽,最後失控地喊叫起來:“他放走了害死寶寶的兇手!他包庇卓佳萱那個壞女人!我恨他!永遠無法原諒他!我要跟他離婚,我要永遠離開他!”

“你幾次先兆流産,醫生說孩子不能留了。沒有那個女人,你的孩子也保不住。”

安然眼球迅速轉動,夢境變換,就看到了醫生一臉嚴肅地對她說:“你幾次先兆流産,孩子保不住了!”

她又哭起來,肝腸寸斷。

“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蒼老的聲音勸說道。

“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醫生的聲音跟着重複。

安然繼續哭,然後她就聽到了聶擎宇的聲音:“安然,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

她慢慢地停止了流淚,依偎在他的懷裏,間歇性地抽噎着。

聶擎宇看着懷裏難過的女子,他也不好受。他真心地一遍遍地安慰她:“安然,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

這也是他的承諾。

安然還是感覺不對,她眼球再次快速滾動,喃喃地低語:“他放走了兇手……”

岳建國拿起桌上的濕毛巾揩拭額頭細密的汗珠,有點兒口幹舌燥。畢竟高齡的人了,這麽長時間催眠有些耗費體力。更令人棘手的是,患者執念很重。

她似乎在反複自我暗示,隐隐跟催眠者對抗,拒絕洗掉她痛恨卓佳萱的記憶。

聶擎宇看出不對勁,但他又不能打斷催眠。這個時候突然打斷催眠,對安然的傷害很大。

岳建國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硬着頭皮繼續催眠:“你的孩子反複先兆流産保不住了,跟卓佳萱無關……”

“不,是她害死了我的寶寶!”安然激動地喊叫起來。

她緊抓着聶擎宇的大手,指甲掐進了他的皮肉裏,然後嗚咽着哭起來。“是你放走了兇手!”

岳建國隐隐變了臉色,他只能再次敲擊銀盤,輕輕叩擊三下,情緒激動的安然慢慢平靜下來。

“铛”一聲脆響,驚醒了安然。

她茫然地看着桌前坐着的兩個人,記憶還停留在等餐時間裏,岳建國無聊地拿着銀勺敲擊銀盤。

可是,她為什麽哭了。

安然伸手摸了把臉上的淚,一時間搞不清狀況。

“這餐廳上菜速度有些慢,我們耐心等一等吧。”岳建國放下了銀勺,慈祥地對安然說:“受了什麽委屈跟我老頭說一說,也許能幫你出出主意。”

不等安然說話,聶擎宇搶先開口:“我太太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總是比較容易動怒,還有暴力傾向。岳老如果方便的話,能否為她做一次心理咨詢治療。”

岳建國搖搖頭,否決了聶擎宇的話;“女孩子有點兒小脾氣很正常,作為男人要體貼忍讓一些。我看安然是個很好的孩子,她完全不需要心理疏導。我們在一起就是吃個飯,有緣結識一場而已。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麽心理方面的困惑,歡迎随時咨詢我,知無不言!”

一邊說着,他一邊又拿起桌上的濕方巾擦了擦額頭。

安然聽說自己不需要心理疏導,頓時就松了口氣。她同時瞥了一眼聶擎宇,仿佛在說——我就說我心理沒毛病,你還不信!

岳建國哈哈一笑,不再提關于心理咨詢的話題,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侍應生開始上菜了,安然也有了胃口,吃得挺歡實,還主動禮讓岳建國。看得出來,她對這位慈祥開明的老人印象不錯,慢慢扭轉了先前對精神心理領域專家的固有成見,也慢慢卸下了戒備。

岳建國說她心理沒毛病,不需要給她治病,她徹底松了口氣。

聶擎宇心情卻并不輕松。盡管還沒有跟岳建國單獨交流,但他看出來催眠治療過程并不順利。同時,霍言的診斷結果接二連三地響起:“安然的執念就是太重了。她只願意接受她認同的催眠。比如說高一遭到霸淩的回憶,她潛意識裏也想忘掉這段不愉快的回憶。随着時間推移,她對梁恺的怨念和恐懼逐漸消失。所以她願意相信欺淩過她的同學包括梁恺在內,他們都對她心存歉意,願意與她握手言和。”

“她對你的感情執念十年如一,所以她潛意識裏認同卓佳萱欺騙了你,認同你實際并沒有出軌的心理暗示。只是她對卓佳萱害死她腹中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懷,拒絕洗去卓佳萱是兇手的心理暗示,她拒絕原諒你包庇兇手的行為。”

“想給安然洗腦很難,除非她願意自我欺騙,否則誰也騙不了她……”

聶擎宇聽着這些話,不禁一陣心煩氣躁。

一頓飯吃下來,聶擎宇食同嚼蠟,安然卻吃得很愉快。

因為岳建國一直在各種誇她,誇她娴靜優雅,誇她性格溫和,誇她樂觀開朗。總而言之:她情緒很穩定,各方面很優秀,絕對沒有任何需要治療的心理問題。

經過心理學專家的一番技巧性心理暗示,安然越來越有自信,逐漸容光煥發,終于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催眠結束之後的談話也包括在心理治療的範疇之內,聶擎宇知道治療仍在持續。這時,霍言的提醒又響起:“你得注意了!安然有輕度偏執症,她只願意相信她自己相信的。所以她的愛很可靠,能被她愛上是你的幸運。普通女子遇到有性魅力的英俊男性時。哪怕有伴侶的情況下都難免心猿意馬,你卻無需擔心安然會被別的男性吸引。”

“她的愛偏執單一,認定了一個人就至死不渝。其他男子的皮囊、財富、蜜語甜言對她沒有任何吸引力,她極可能是你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忠貞的伴侶。”

“凡事有利必有弊,不可能好處被一個人占盡。你同時也得做好準備,一旦她不愛你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你得好好珍惜她,別再傷她的心,持續累積疊加的失望會逐漸消磨她的愛。現在她對你的感情已經産生了動搖和懷疑,甚至開始有逃避行為。這說明她漸漸不再信任你,對你們倆的未來感到灰心絕望……”